李媒婆拉着孙妞儿的手，苦口婆心道：“妹妹将掏心窝子话都说与我听了，姐姐我也不哄你。这门婚事，你可一定要答应。姜守业和白秀莲在村里什么为人，咱们有目共睹。就柳杏儿那样刁蛮的性子，私下里都没说不好，更未曾听过打骂。
再说这礼小子虽面冷，可自己是个有能耐的，没喝花酒、打人、赌博等烂人毛病。如今他主动求娶，说明是他对还哥儿有意思。
咱退一万步讲，即便两人嫁娶后没有什么夫妻情分。可他家吃得好喝得好，衣服首饰一点儿不少，也无需干些什么重活。过上两年再生个胖娃娃，一辈子的清福这不就来了。”
孙妞儿一想也的确如此，姜家再怎么样也比自家条件好，只是不知道姜裕礼为什么看上了还哥儿。
不过不打紧，她相信日子相处久了，不管是姜裕礼还是姜家其他人会发现还哥儿的好。
方还刚走出灶房就看见了身着大红绣花衣服的李媒婆。这是媒婆的专属服装，大红送喜，人们都想要取个好意头。
方还知道这种场合他不适合出现，就默默地退回了灶房。
方家并不大，又都是茅草屋，隔音效果并不好。
当方还隐约听见是姜裕礼要求娶他时，心脏瞬间停息了几秒。之后便急速砰砰跳动起来，脸也瞬间变得奇热无比。
“姜裕礼，要娶我？”方还喃喃道。倏尔一激灵，那个坏人该不会又在戏耍他吧。转而一想，媒人都到家里来了，哪还能有假，除非他连自己的名声都不要了。
想到这里，方南心头涌上一丝喜悦，极力压抑也没能止住，嘴角露出了一丝浅笑。
姜裕礼是特殊的。
在他惶恐无助时是姜裕礼挺身而出，事后还会惦念着他的伤势。除去家里人和桥哥儿很少有人对他抱有如此大的善意。
没一会儿，方南瞧着他娘站起来，笑盈盈地送走了李媒婆后，才磨磨蹭蹭出了灶房。
孙妞儿看见自家哥儿脸上抑制不住地浅淡笑意，略带狐疑又焦急地问：“还哥儿，你和姜裕礼？”
方还明白了他娘话语中未尽之意，眼神染上羞恼，不禁跺脚，“娘！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提亲！”
“除却那天他帮了你，你们没有在往来吧？”
“昨个儿早晨，他在咱家门前站了会儿。”方还犹豫着还是说了。
“没人看见吧！”孙妞儿闻言有些着急，若是被村中长舌妇看见，原本的美事一桩不知会被传成什么样，最后受伤的还是她可怜的还哥儿。
“该是没有。”方还仔细回忆了一下，没想着看见什么人。
“那就好。”孙妞儿长舒一口气，“我先下地了，再不去日头就要高了。”
方还想问姜裕礼何时要上门提亲，但见他娘没有要说的意思，便歇了这个想法。
想到家里还有不少事儿没做，方还也赶忙去找背篓，预备上山去打草。
姜家在村子的中间，人们下地回家不免会经过。此时又逢大家伙出门干活的时间，不少人瞧着李媒婆都好奇道：“这是往哪去？谁家的少年郎要有喜事儿了？”
李媒婆也没藏着掖着，统一回答道：“是咱们秀才公的福气呀，回头可带来喝酒。”
大家都有些讶异，虽然都知道姜裕礼肯定还会再娶亲，可这才跟柳杏儿离了将将两个月，就找到下家了？
“订的是谁家的姑娘啊？”姜裕礼的远房表姑姜可恰巧也在。
“不是姑娘，是方长树他家的小哥儿方还。”
“什么？怎么会是这个丧门星？”在一旁悄莫听着的范小花面目瞬间扭曲，厉声尖叫道。
李媒婆眼皮一翻，斜睨了眼范小花，“瞧你说话这难听，什么叫丧门星？人家还哥儿勤劳踏实，除了瘦点，模样长得一点儿也不差，比某些人家的懒哥儿强了不知多少倍。还丧门星，我是没瞧见方家哪里丧，人夫妻和睦从不拌嘴，俩孩子相亲相爱，互相体谅。
再说了，村里一年到头总有一两个山上受伤的人。照你这么说，还能都是家中的小哥儿克的？”
乡下人本就信奉鬼神之说。
方家最近接二连三发生了些不好的事情，村里人没啥坏心思，可心里却也嘀咕，万一真的染到自己家，那可怎么办？于是近来对方家都采取了敬而远之的态度。
但今天听了李媒婆一番话，有些人反过闷儿来，谁说这就是倒霉的前兆？
就拿村长姜保儿他家说，前些年他家的俩儿子山上遇见野猪，被撵得不行。差点没了性命，多亏猎户杨和安正要上山打猎，救了这俩小子。可因着连滚带摔，小儿子折了一只胳膊，大儿子断了根肋骨。
本以为姜保儿家少了俩壮劳力会一蹶不振，可不曾想姜保儿当上了村长。日子反倒是越来越好。
真是福祸相依啊！
“啥时候喝酒？我爹可是最爱喝喜酒了。”姜保儿的大儿子姜禾扛着锄头路过。
李媒婆哈哈大笑：“别急别急，选好日子，我肯定让守业兄弟第一个告诉你爹。”
也没在多和看热闹的人多言语，加快步伐直奔姜家去。
“秀莲，我可按照你的吩咐，在那群碎嘴婆子面前给足了还哥儿面子。”李媒婆伸手接过白秀莲的荷包。沉甸甸的分量让她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还是你的嘴巧。”白秀莲喜笑颜开。自家儿子该是遇到真正有缘的人了，难为他还想着帮方还破了村里的荒唐流言。
“说好了，可是要来喝喜酒！千万不能推辞。”白秀莲送走了李媒婆，就回到正屋和姜守业商量后续娶亲的事宜。
姜裕礼和弟弟回家时，已然是云霞漫天，红彤彤、金灿灿煞是好看。
“裕礼，我和你爹商量了。虽说你是二婚，可还哥儿不曾未出过门子。这次咱们依旧要大办，该比上次还隆重。”等家人们都上了桌，白秀莲说道。
“庙里的师傅给算了三个日子，我瞧着下个月二十二不错，五月的天儿还不算太热。接亲送亲都不用吃太多的苦。”
姜裕礼心头盘算着，现在是四月初十，满打满算也就四十来天的准备时间。听起来有点赶，可他并没有反对，一是他晓得他娘着急的心，二来他也想和方还尽快在一起。
一想到不久之后，方还就会成为他的夫郎，姜裕礼不禁浮起一丝淡淡的笑意。
翌日，天刚微微亮。姜裕礼就驾着牛车往村尾去，路上恰逢表姑姜可提着篮子往村头走，“今个儿不去学堂？”
姜裕礼跳下车，站定后道:“嗯，要去方家，我娘让我带着还哥儿去买些结亲用的东西。”
姜可脸上扬起了灿烂的笑，“那可要抓紧去。日子订好了？”
“下个月二十二，表姑记得来吃席。”姜裕礼又问道：“表姑要去哪里，我载你一程？”
“不用，你快去忙活吧。我昨个儿和你王婶子约好坐她家牛车一块儿去镇上的。”
姜裕礼瞧着姜可的确是不需要他的帮助，和她道别后就架起牛车直奔方家。
方还和弟弟方南正在院子里吃着早食，两人边吃边说着今天该做些什么活计。他娘把饭端进里屋和他爹一起吃，不然一个人光闷在屋里，也没个说话的，会憋坏的。
“还哥儿，我来接你了。”姜裕礼站在门口，朗声道。
两个小小的人一起转过头来，相似的两张脸上都挂着诧异。尤其方还口中含着饼子脸颊鼓鼓囊囊，像极了呆滞迷惘的小兔子，姜裕礼见此不由地笑了起来。
“不为我开门？”姜裕礼指了指插着的栅栏门。
方南这才站起来，小脸上充满了疑惑。为什么要来接哥哥？
姜裕礼没再卖关子，“我要和你哥哥成亲了，来带他去镇上买东西。”
话音未落，就瞧见方南的脸庞瞬间爆红，连耳垂部分也染上了粉意。
方南震惊之后有些生气地道：“什么？我怎么不知道？你不要胡说！”
虽然他认为姜裕礼是个不多得的好人，自己有些喜欢他，但和自己哥哥比起来，那可就差远了。他不能容许姜裕礼开这样的玩笑。
方南正要和姜裕礼辩论，就听见自家哥哥犹如蚊蝇般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怎么这么快？”
方南转头瞧见自己哥哥已经红了脸，才晓得就自己不知道这件事情。一生气扭头去了主屋，要找他娘问个明白这么大的事情为何不告诉自己。
院里院外一时寂静无声。
方还的心砰砰直跳，却也不知道到底有什么好紧张的。只得抬起手来抚住胸口，想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
“真的不请我进去？”姜裕礼静静地看着方还的一系列小动作，柔声地又问了一遍。
方还回过神来，手足无措地站起来，“我......”
“裕礼来了啊，瞧我这记性忘记给还哥儿说了。”孙妞儿急急忙忙从主屋里出来，一路快走，给姜裕礼开了门。
“不要紧，婶子。是我来的太急太忙了。”姜裕礼笑回应。
“方叔现在怎么样了？”姜裕礼将手中提着的篮子递给孙妞儿，“昨天我娘去割肉割多了，天渐渐也热了。不好放，我爹让我给带了两条。”
孙妞儿赶忙推据：“这怎么使得？你快拿回去。”
“婶子，往后咱都是一家人。这一家人来回分点东西不是很正常？何况我要是在这么拿回去，我爹娘可饶不了我。”姜裕礼没接茬，反而大步向前，将篮子放到了吃饭的小餐桌上。
“我去屋里看看方叔，等会儿带着还哥儿去镇上买东西。婶子，你瞧瞧家里还有什么缺的，我一趟给拉回来。”说罢，姜裕礼便去了屋里头。
孙妞儿和方还看着篮子，对视一眼不由地都叹了口气。
“还哥儿，吃完去换身衣服。我去给你拿一贯钱，到了镇上，咱该买的别让姜家出。”孙妞儿嘱咐完，扭身也回了主屋。
方还也没了心思吃饭，放下筷子恍恍惚惚地向着自己的屋里走去。
自己这是真的要与姜裕礼成亲啦？一切好像在梦中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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