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落满身是血的回到寝室，见到王安雅，还没来得及扯出一抹笑，被王安雅一脸嫌弃地推进浴室洗澡。
她没有力气动弹，王安雅找了条毯子铺地上，让她躺上面，熟练地套上搓澡巾，大力揉搓起来。
上学很贵，她和弟弟需要兼职才能付清学杂费，七七八八的一算，城市里大部分底层行业她都干过。现在居然还能派上用场，想来，竟有些感慨。
张落一副死鱼样子，除了偶尔配合她翻个身，一动不动。
王安雅拍了拍她的脸，她要是睡着了，她可搬不动她。
“张落！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张落懒懒掀起眼皮，“什么？”
“真是的，我说啊，我之前有跟踪过周空一段时间。那个臭男人像只老鼠一样敏锐，总是能发现我，然后把我甩掉。唯有一次，不知他要去干什么，一脸猥琐样，急匆匆地走了，你猜猜我捡到了什么？”
“……什么。”
“我捡到了他的手机！”
王安雅露出一个惊喜旋即又恶心的表情：“你一定不知道他手机上有什么。”
张落血红的视线在水的冲刷下渐渐恢复清明，她眨了眨眼睛，无法驱赶走疲惫。
“什么。”
“我早跟你说了他肯定有精神病，就是你给了他希望，他才会有那种……那种妄想。”
“妄想？”
“我捡的一定是他的备用机，连密码都没精心设置，我随手输了个你的生日就进去了。里面只有一个编辑软件。”
想起编辑内容，王安雅恶寒地搓搓手臂。
“这个死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想疯了。”
张落坐起来，语气竟有几分催促：“他写了什么？”
王安雅见她这个反应，哼了一声，她被抓走这么多天，张落回来后对她不闻不问，一说到周空倒是抖擞精神，刚刚还累得眼睛都睁不开，现在居然一下子坐起来，满眼都是对答案的迫切。
瞧她这么着急，难道是他们俩八字还没一撇，那绷带变态居然这么有耐心。
她不准备藏着掖着，她要张落知道真相，彻底厌恶他！放弃他！
“我是你最好的朋友，我说的话字字属实，他完全没有把你当人看，他对你的欲念几乎到了一种疯狂的地步，竟然写了一篇怎么攻略你的文章，事无巨细地记录你的穿衣风格，食物喜好，一口饭嚼了几下，和谁说了话，说了什么内容，男性的名字被他标注成又大又红的字样，就连你喜欢上教学楼哪个厕所都做了记录。”
还有更加私密的事，那个坏种竟幻想出他和张落恋爱交往结婚的甜蜜未来，洋洋洒洒写了几万字，一边夹杂如果在校园里偶然碰见张落，要和她说些什么，列了上百种对话，简直愚蠢，他就像古代的某些妃子，脑子成天装的怎么勾引张落，心机的要死。
王安雅说不出口，脸泛红：“厕所这事我都不知道！”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张落抓挠起自己的头发，表情极为痛苦。
头一次见她这样，王安雅顿时有些不知所措，随即意识到这是一次绝佳的机会，“别伤心，你还有我呢，那种心理变态你认清楚了就好，不要再受他蒙骗。”
“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张落质问她。
王安雅诧异地瘪嘴，委委屈屈：“我忘了嘛，谁让你那时候不听我话，害我生气。”
头皮的疼痛唤醒张落的理智，她借水不动声色地冲掉指甲缝的血液，神情恢复温和。
“是我不好，我错了。”
王安雅收到她的道歉，心里软了半分，张落有什么错呢，她才是受害者啊，又废了这么大心思把她从向星宇手中救出来，正要接受她的道歉，好好安慰她一番，好叫她永远不要离开她。
张落接着道：“他是最完美的伴侣，我不该抛弃他，我的幸福又缺了一样。”
幸福美满的家庭，互诉心肠的挚友和忠贞不渝的伴侣。
家庭和挚友都唾手可得，前者她足够幸运，七岁那年拥有了一对温柔的父母，后者大浪淘沙这么多年也找到了一个。
唯有伴侣，她寻觅了十几年。
爱情是专属人类的高级情感，张落难以理解，两人明明相爱，却会出现分手离婚吵架的情况，这种不体面的狼狈的不忠的丑陋的，她绝对不要，她要最好的，最幸福的，爱到极深的。她所理解的真正的伴侣就应该甜蜜地生活一辈子，到死不分离，能为对方付出一切，哪怕是对方排泄物，也能一脸幸福地享用。
稍微降低点条件，她发现这个一直在暗中窥伺她的男人，好像能符合她的要求，可依然不完美，因此她拿不完美的伴侣换成了完美的挚友。
现在看来，她好像做错了，挚友还有其他人选，这样难得的伴侣却被她亲手杀了。
“你说什么啊！他哪里完美了，你就是和男人相处少了，我给你介绍一个你就知道真正的好男人是什么样了。”
张落眼瞳向上飘去，露出一个漫不经心思考的表情:“你说的对，他还不够完美，我一定能找到一个完美无瑕的伴侣，比他更完美，比他还爱我。”
居然敢说她再也找不到，居然敢否定她的幸福!那个可恶的周空，她一定要证明给他看!!
王安雅惊呼:“你怎么流血了。”
张落随手抹掉鼻血，发现视线又开始模糊成红色，温润的水打在身上，全身像泡在血海中，身边漂浮起周空的肉块，那仅剩的半颗头颅还残留着高挺的鼻梁和精致的眉目，目光死气，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仿佛控诉她的无理取闹。
张落拿起花洒冲洗眼睛，“我没事，让你担心了。”
她跨出浴缸，□□地走到床边，而后身子摇摆了一下，轰然摔倒。
王安雅匆匆从浴室赶出来，看到安详倒地的人，一拍脑门，摔就摔，还不穿衣服，刚不白洗了吗。
她费劲巴拉连拖带拽地把张落搬到床上去，人无意识时，身子就像灌了铅般重，她比张落矮了十厘米，力气不大，气喘吁吁地在床边坐了一会儿，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这家伙，到底有多久没有好好吃饭了？”她顺着张落的锁骨摸下去，若不是胸脯没减下去，胸骨会凸得很明显，脊背更不用说，光是瞧着，都叫人有些心惊胆战。
闻言，张落睁开眼，虚弱道：“周空每天都有给我做饭吃，不用担心。”
五谷杂粮，水果蔬菜，牛奶鸡蛋。
“可是不吃肉不行呀！我们再生器官和肢体本来就需要摄入更多的肉。”
最让人担心的还是她莫名其妙地流血，从鼻子里流就算了，天气干燥流鼻血还算正常，怎么眼眶中也会涌出那么多血液，张落总用各种奇怪的理由掩盖过去，在她再三逼问下才说出一个勉强值得信服的理由——气急攻心
什么事让她这么着急，因她的不正常，王安雅也受了影响，总是无端地焦虑，心脏跳个不停，咚咚震动声吵得耳朵疼。
“安雅，你明天给我做饭好不好。”
张落半张脸掩在被中，像只柔软无害的兔子，从野狼的口中逃出，奄奄一息又脆弱，王安雅当即柔和了目光。
“好。”
“安雅，你不会离开我对不对。”
“我陪你一辈子，我不找男朋友不结婚，你放弃周空好不好，这样我就答应永远不离开你。”
躺床上的人仿佛陷入深思，许久没说话，王安雅内心煎熬，良久哀叹一声：“好吧，我不会离开你，哪怕你和别人结婚生子。”
她小心翼翼看向张落，发现她已经睡着。
王安雅：“……”感觉刚刚的纠结都是自作多情。
她帮她掖了液被子，无意望到她如雪白的手腕处那根对比强烈的黑色皮筋，心里的气消失在静谧的时光中，算了，能这样珍视朋友随手送的小礼物的人能是什么坏人呢？
她掀开被子，抱住柔软纤薄的身体，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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