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焰凰城翻越弑君山的路,蔺兰琴不算非常熟悉,但绝不陌生。
想当年,他曾几次三番跑弑君山上,只为再一睹皇子黎月痕的风采。可是,黎月痕自授剑仪式结束后便随师父离山,外出历练,傻如蔺兰琴才会以为那山中仙人的徒弟会一直留在山里。
他不会法术,自然也就同世间万千生灵一般,可随意进出神山,久而久之便已较为熟悉其中的大小山道了。此番骑行,他特意选了从前爬山常走的那条小路,虽有颠簸,却比大路隐蔽,至少不那么容易被暴躁老姐发现。
进山后不久,他便听见了嘹亮的凤鸣声。
兰薇虽有通行符印,但法力会被限制,故而此刻她的最佳选择应是先和弑君山上的守山之主取得联系,并增派人手协同她于山中寻人。
蔺兰琴清楚留给自己翻山的时间不多了。
“你姐姐神速呀,这么快就猜到你是进山了!”
沉渊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跟蔺兰琴聊着天。
蔺兰琴飞快掠过一片枫树林,马蹄扬起红叶翩跹,似想要近身的精怪,却连其肩头都无法触到,又颓然落回了地面。待行至条更为隐蔽的小路,他才稍缓了口气,说:“怕不是已经让人在山中寻我了……”
沉渊听罢,问道:“这山有禁制么?”
“弑君山内藏有御敌结界阵眼,修习法术之人不可擅自入内。”蔺兰琴随口答了句。
沉渊却安静了片刻,再出声时语气已变得有些森冷,“……你得弃马了。”
蔺兰琴:“?!”
入山半个时辰,原本夜空仍有轻云蔽月的,眼下竟也逐渐清朗起来。皓月千里,似乎能将周围的一切照亮,蔺兰琴借着月光忽然注意到山道左右好像藏了些什么——
一路尾随,速度飞快!几十朵青绿幽光如暗夜绽放的苍兰,不知从何时起便漂浮在山路两侧的树丛间,忽明忽暗,叫人难以察觉,此刻竟已俨然快呈包抄之势……
“我靠!有狼!”
他惊呼一声,随即不由地提了把缰绳。马匹紧接着制动,陡然扬起的上半身将本就没坐太稳当的某人直接颠落在地!
“妈呀,疼死了!”
滚了几圈,蔺兰琴险些被摔得屁股开花,可顾不上两眼仍是金星直冒,他忙起身朝四周看去——
这不看还好,一看魂都差点给吓丢!
只见原先还潜伏在暗处的数十只苍狼,此时竟已纷纷现身,开始朝他一人一马的所在处缓慢逼近。
“……我的小祖宗诶,你突然停下做甚?”
脑海里响起沉渊无可奈何的叹息声。蔺兰琴知晓自己莽撞闯了祸,但事已至此,在尽量不暴露行踪的前提下,他只能想办法先保住小命再说。
“对不住……又连累你了。”他揉了揉屁股,勉强站直身体。
眼前的苍狼每一只看上去都格外高大,棕毛被月色衬得血气森然,如幽冥铠甲般泛着夺人心魄的光泽。
它们或俯身向前,或侧身于稍远处巡视,形成的包围圈似铜墙铁壁般密不透风,仿若能将猎物牢牢困死于其中。
蔺兰琴落马后摔得不远,这会儿已重新摸回那马身边。见马匹嗅到危险气息正原地不停地踱着步,他悄然抬手搭上了腰间匕首,低声道:“不用担心!等下我会让这马先受惊冲出去,再找机会爬上树的。”
沉渊听罢冷哼一声:“就你这小身板儿……”
可不比成年人能跑和有劲儿啊!别还没爬上去就被狼给咬了屁股。
吐槽归吐槽,他还是好整以暇地打算在旁看戏。
眨眼间,狼群便已愈发逼近了,蔺兰琴闻着对面狼嘴里的臭味简直快要窒息。
身边的马在黑暗中惊恐万分,却辨不出逃跑方位,进退两难地转了好几圈。他注意着马和狼群的动向,就在头狼准备发起攻击的瞬间,匕首一拔,飞快地便刺入了马的臀部!
“嘶嘶——”
一声痛呼,马蹄乱蹬,立时那马身就像炮弹似地飞了出去,将正面撞上来的两三只苍狼齐齐踢翻在地。
蔺兰琴几乎是擦着边儿才堪堪避过的马后蹄!但来不及庆幸,他连忙跟上开路马一顿猛冲,生怕跑慢了会被追击而来的狼给留下。
事实证明,他的计划是成功的。
选最近一棵大树借匕首之力朝上蹿了几米远,蔺兰琴狼口脱险,终于后知后觉地扒着树干喘起气来。
方才……明明眼见着侧面有只狼已快咬到自己手臂了……
他赶紧看向右臂,发现那里的衣料虽破了寸口,却不似被狼咬的痕迹。
“有人放箭救了你。”
沉渊适时地出声提醒道。
蔺兰琴心里咯噔一下,立马就想起自家老姐,她这么快就寻来了?!
沉渊:“不是她。那人在你右后方第三棵树上。”
蔺兰琴爬上树干站稳了才回头去看。清夜无尘,月色如碎银般洒在林间,丝丝袅袅亦真亦幻,天地于此刻安静得可怕。
枝叶扶苏间,漏下些许月光。在看清不远处那抹熟悉又陌生的火红身影时,蔺兰琴险些大脑当机晕厥过去!
那人怎么……怎么这么像他?!
黎月痕。
这名字仿佛拥有魔力的禁忌,每念一次,蔺兰琴的心脏就会抽痛一次。
他立马别开了头,只当是自己认错人了。
皇族三皇子,怎可能这时候出现在此处?!
对对,一定是自己魔怔了,看谁穿红袍都像黎月痕……
沉渊:“你没看错,小子!他就是你的那谁来着?”
蔺兰琴:“……”
沉渊:“……咋还带了个小妹子呢?”
蔺兰琴特别想大叫一声,让沉渊闭嘴。
就这愣神片刻的功夫,对方已来到近前。那小妹子在树下对蔺兰琴说:“你下来吧!安全了。”
蔺兰琴忍不住低头瞧了瞧她,忽然觉得很眼熟,再仔细一看——
嚯,黎琴雅!
皇族第四位公主,黎月痕的亲妹,黎琴雅姑奶奶。
还真是冤家路窄啊!
想当初,这女人对蔺兰琴可是掏心掏肺的好,甚至一度让他以为她挺喜欢他的。可结果呢?那虚幻又美好的一切竟都是黎氏兄妹俩所做的局。
那日在皇族宫殿外,黎琴雅眼中笑意盈盈,拉着蔺兰琴的手说:“你别怕啊!我哥他就是性子冷了点……”
“这宫宴虽不是谁都能参加的,但你是我朋友,有我哥罩着,谁还敢拦你不成?”
如此说到的女人,却于下一刻,在大殿上指认了他就是现今世上仅存的妖神体宿主。
“从古至今,妖神体仅见于女体。这兰薇没承袭到的体质,却被她的弟弟继承了?”
殿内一众皆哗然。二皇子黎殇拱手对王座上的魁岸男子道:“陛下,儿臣奉旨寻妖神体多年,也未曾听闻如此荒谬之事,还望您明鉴。”
“陛下,琴雅所言绝无半分虚假!”
黎琴雅匆忙跪地,还不忘挑衅地瞪向二皇子黎殇,说:“二哥,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臣妹所言是否属实,您大可让三哥祛除妖神体封印,自己去证实!”
蔺兰琴被押在大殿正中,卑微地跪伏着,几乎快要蜷缩进地里。若遁入大地,他是不是就能逃过一劫?
他不敢去看任何人,更不敢去质问黎琴雅或是谁,他当时满脑子只剩恐惧害怕和绝望。
也是,在场的似乎没人能帮他。
一只大手忽然从天而降擒住了他的头发,迫使他抬头。
他吓得浑身发抖,泪眼婆娑间只模糊地认出了面前之人竟是皇族帝王。这位王虽年事已高,其邪肆张狂的气质却分毫未减,一副魁梧伟岸的身躯处处彰显着皇族王者年轻时悍勇无双的英姿。只可惜,那英气被邪气裹挟,已逐渐有了颓靡衰败之感。
“呵呵,这人体内的封印……是月痕的手笔啊!”帝王轻叹出声,语气略带戏谑地道,“你是想戏弄你二哥,还是你父皇呢?月痕!”
说着,他转头盯向了正端坐于殿首左侧皇子之位的红衣青年。
黎月痕面不改色,淡然地抬起眸子迎上了那视线。
他容貌生得极其俊美,一双淡金色狐狸眼看谁都似明月入怀,叫人心神荡漾,却又总是会不自觉地被其隐约透出的肃穆狠绝之气所震慑。
此刻,在大殿之上,众目睽睽之下,他用毫无情绪波澜的嗓音不急不缓地回道:“封印么?确有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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