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是一场梦,一场有关四年前他所遇到的事情的梦。
当时,触手到底有没有扎穿他的脸,齐子佑已经记不清了。
不过他认为,是没有的,不然,他为什么还好好的活着?
他只记得,从那时起,人类的末日便悄然到来。
清醒后的齐子佑发现自己安然无恙,还被自己同事接走,前往自己工作的地方——朝幸精神病院,以躲避末日。
同事说,这个精神病院的地下层还连通了防空洞,物资齐全,并且那里都是自己人,可以合作共存。
没过多久,同事发了疯,被人们聚众决定流放。
齐子佑不舍得同事,但他无力改变现实,只好接受现实。
他回忆四年前的种种,便忘记自己睡到床底下这件事,精神恍惚地蜷缩在冰凉的床下,被子一并滚落在他身边。
等到打了好几个寒噤,他的意识逐渐收拢回来。
齐子佑深呼吸好几口,抬眼望向四周,昏暗的房间,泛黄的墙纸,这些灰败的景物终于将他的意识彻底拉回了现实。
这是朝幸精神病院的地下层,是他生活过四年的地方......曾经的那些事情都过去了。
这间房间的冷气经久不散。
齐子佑晃晃悠悠地抱住滚落下来的被子,回到硬床板铺的软床垫上。
太平房改成的房间果然寒冷至极。
齐子佑身旁间隔几米的地方,有一张同他身下一模一样的金属为支架的床。
那床上的人动了几下被窝,翻了个身,好似被齐子佑吵醒了。
“怎么了?子佑,是做噩梦了吗?”
那人确实被吵醒了,还是大半夜被齐子佑的动作惊醒了。
他也不恼火,反而亲切地询问齐子佑的情况。
“让您担心了,我做了噩梦。”齐子佑揉揉发疼的头部。
“要好好休息呀,这里的医生就剩我们两个了,你一倒下,我就要头大了。”
那人絮絮叨叨地说,表情却是有些玩味。
那人名为阮连竹,曾是精神病院的院长,也是现在地下层幸存人群中的医生和组织者。
他是一位长相温文尔雅,表面风度翩翩,三十多岁的医生。
阮连竹擅长安抚精神病患者情绪,以及处理各路人员的纠纷和任务分配。处理事务多年来没有出现纰漏,其工作能力自然毋庸置疑。
......同时,他也是一个控制狂,弯起的嘴角从来没有下来过,无时无刻不在微笑,说起话来绵里藏针。
四年来,齐子佑和阮连竹的关系从叔侄的关系,降温到普通同事的关系。
阮连竹向来不允许任何人上到地面去,他好像就指望大家靠地下城的东西混吃等死。
有人偷偷上去过,之后再也没有喝了。
流放发疯的人是阮连竹提出的,防空洞也是他管理的。
几年前阮连竹说封锁防空洞,就封锁了防空洞。
他就是说一不二的典范。
防空洞里面的物资究竟有什么,除了他没人知道。
也有人曾打算打晕阮连竹后,拿工具强制解开防空洞的锁。
结果就是,阮连竹没被打晕,那人得了疯病,直接被流放。
齐子佑一度怀疑,自己是否是小白鼠一样的角色,在这种封闭环境中生存至死。
诡异来源的食物,封闭且较为安全的环境,突如其来的疯病和看守人,任谁会不觉得这是个实验地点。
因而,阮连竹是阻挠主角纪归青逃出生天的“罪魁祸首”。
原剧情这样描述过:纪归青的精神疾病,人格分裂症,因为齐子佑的死亡而治好,不再是两个人格,而是合二为一,理智来到正常人之上的水平。
纪归青为了逃离地下层计划万无一失,他一口气说动十几个人一起逃离。
他深知自己一个人有可能打不过守门的变异章鱼,于是他谋划十几个人爆发内战的同时引来章鱼,让他得以混水摸鱼般直达地面。
不仅如此,纪归青早早就搅的地下层不得安宁,这次前往地面更是带着地下城最重要的物资离开。
纪归青痊愈精神病后,脑回路就从来不是正常人的思维。
他的大脑中的善恶早已往更深处一起坠落。唯一支撑他行走的,是逃出去的本能。
纪归青只想重回地面,然后,像鱼一样,死在养育自己的大海中...死在他眷恋的地面上。
但他没想到,阮连竹留了疯狂的后手,这使得纪归青拼尽全力逃离,还是受了重伤。
不幸中的万幸是,纪归青昏迷期间被路过的“人”捡走了。
于是纪归青开启了新的冒险旅程。
到这里,剧本戛然而止。
“我睡了,再次晚安,阮院长。”
“晚安,子佑。”
阮连竹一点也不介意齐子佑的疏远,他对齐子佑的态度好的不得了,对其他人的态度就简直是两个极端。
在昏暗无光的房间,齐子佑没工夫观察别人的表情。他不再说话,闭着眼睛,强硬自己睡着。
明天,齐子佑被怪物袭击的死亡剧情就要触发了。
袭击齐子佑的怪物,正是剧情中阻挠众人离开的变异章鱼,也是齐子佑四年前末日到来遇到的那只。
邓秋洛得想个办法躲开这怪物。
阮连竹和怪物就是一伙的,不然为什么怪物会作为一个守门的怪物,守在地面与地下层的交界处,不擅自行动。
怪物的袭击过于蹊跷,但里面绝对有阮连竹的授意。
他需要一个一个调查清楚事件背后的真相。
迷迷糊糊的,他的思绪沉寂下去。
酣然入梦。
邓秋洛感觉自己飘飘然地抵达某片空间,抬眼望去一片雪白,也可以说是一片空白。
他知道,他梦到了与系统初见时的灵魂中转站。
汤圆系统跑了出来。
它解释说:【每天将有一段梦境成为你灵魂的休息地点。】
【当你闯过一段死亡剧情,这里的剧本就会呈现出一段新的剧情。】
【我也会驻留在这里与你交流!】
【我明白了。】
系统把剧本带了过来。
邓秋洛看见剧本后一伸手,剧本就稳稳当当的出现在他的手中。
他翻开了剧本。
剧本的内容依旧停留在他所知道的情节那儿。
邓秋洛叹了口气,把剧本还给系统。
【有没有什么想和本系统聊的呀?】
软糯白汤圆摇身一变,变成了脸上有表情的水晶汤圆。
它外皮是白色半透明的水晶状,看得到内里有一团蓝色馅料。
系统的表情满是期待地看着邓秋洛。
邓秋洛没有什么反应,系统说完话后,他思考了一下。
【你可以和我聊聊那部末日大热片的内容吗?】
邓秋洛超刻意套话。
【那部片主角经历的那叫一个惊险,最后主角拯救了世界,结局超级感人。】
系统感慨一番。
【是大家一起包饺子的结局?】邓秋洛意味不明地说出这一句话。
邓秋洛想表达的意思是:这个电影是不是强行弄成好结局的?
系统秒懂他这句话含有的贬义。
【这一部电影从头到尾全是伏笔,结局也是水到渠成的!我不允许你诋毁我喜欢的电影呜呜呜。】系统撒泼打滚。
邓秋洛捏捏翻滚的汤圆,手感还挺好。
【你作为一个系统,情感如此充沛,还有喜欢的东西。】
【那我想问问,你们系统的情感是怎么来的?】邓秋洛又问。
听完邓秋洛的问题,系统秒变正经。
【为了迎合上级政策要求,实现更加人性化的目标,我们模拟人类诞生出了情感模块。】
【如果你不想不喜欢我这种平易近人款的系统,我还可以更改为高冷款,甜美款,深情款......】
【就这款挺好的。】邓秋洛打断系统报菜名似的发言。
【咳咳,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系统环邓秋洛绕圈,表情是一个死亡微笑。
【休息时间什么时候结束?】
邓秋洛有自己的考量,他觉得问更深入一点的信息,系统就不会回答他了。
光问末日片内容的时候,系统就说了一堆废话,该保密的它估计一点也没透露。
【你闭上眼睛一会,就可以脱离这里,进入齐子佑平时会做的梦中。】
依言,邓秋洛闭上眼好一阵,失重感袭来。
【邓秋洛正在进入人类正常睡眠产生的梦......】
邓秋洛消失在原地。
.
“子佑,过来。”
有一个模糊的身影向齐子佑伸手。
“来了,妈妈。”
齐子佑感受自己缩水的身子,他没有犹豫,奔向那个模糊的身影,拥抱了上去。
“子佑乖,爸爸妈妈实在照顾不了你了,你要跟一个叔叔生活了。”
说到这里,模糊的影子停顿了一下,她旁边又出现了一抹的影子。
那抹影子并不模糊,显现出原来的样貌,原来是20来岁意气风发的阮连竹,他礼貌站在那里,手上是一沓白底黑字的纸。
“千万要乖乖的呀,等我们有钱,就接你回来。”影子摸摸齐子佑的头。
齐子佑用力地点头,他埋在母亲的怀抱中,不愿离去。
“走吧。”阮连竹攥住齐子佑的手,一把扯过。
齐子佑踉跄一下,他依依不舍地告别母亲。
他们在远处的迷雾中渐行渐远。
迷雾有许许多多半遮半现的物体,齐子佑好奇观察周围的一切。
有宝石蓝色的听诊器,那是阮连竹送给他的第一份生日礼物。
有一份漂浮的报告,那是身体检查报告,它的旁边伴随着一张高考志愿录取通知书。
走到尽头,是一把生锈的钥匙。
那一天,他和阮连竹大吵了一架,甩手离开,没有带上那把钥匙。
吵架的原因是阮连竹不愿意告诉齐子佑他父母的下落。
等到齐子佑去查,才发现他的父母在他领到高考志愿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天,遭遇车祸双双身亡。
从那以后,齐子佑独立生活。
.
系统不急着离开,它的面前展开了一面面的半透明屏幕,上面一串串数据正在飞速滚动。
【为什么有人比系统还没感情呢?】
系统嘟囔着。
它短时间观察邓秋洛后,得出结论:邓秋洛是一个喜欢按部就班,精准无误扮演剧情的人。
如果要邓秋洛来打破死亡剧情,这对他而言是一个无比困难的挑战。
就好比,要省吃俭用的人去消耗巨款用于玩乐一样困难。
系统展开另一种弹窗,弹窗上有密密麻麻的图文。
它点开末日电影《长生即毁灭》的论坛。
其中有一个评论是:【看完这部电影后,我只能说作者真是杀人如麻。不过也是,哪有末日区的不磨刀霍霍向配角?】
下面有回复:【已经习惯了,但重点难道不是导演自称这部电影是好结局,实际上是坏结局吗,看得我真是火冒三丈。】
【哈哈,到底是在哪个世界拍的,有没有人告诉我,我去集邮一下场景。】
【导演说了,这是通过计算机推演出某个世界的未来后,经过一番复刻剪辑得到的“纪实片”,但具体是哪个世界,他就死都不肯透露了。】
【心寒,真正的寒心从来不是大起大落。】
看到这里,系统的后台传来响声,【叮咚,检测出可签约的灵魂,请及时签约。】
【上班上班。】
系统关上弹窗,也消失在了灵魂中转站。
.
“这只个梦。”齐子佑心底告诉自己。
阮连竹停留在钥匙这里,像是希望齐子佑拿走钥匙。
齐子佑没有犹豫,他松开阮连竹牵他的手,对钥匙视而不见,径直走入迷雾。
哪怕拿了,又能改变什么?
齐子佑心里那道坎始终过不去。
他越走越远,直到微弱的铃声传入他的耳朵,一束光刺得他眼睛疼。
他猛眨几下眼睛,却发觉眼前的景物是天花板。
早上悄然到来。
他醒了。
.
朝幸精神病院原本有几百来人避难。
四年后的如今,只剩下了五十来人,大多数人因为得了疯病而被流放。
人们陆陆续续地起床。
齐子佑睡觉的房间就住了两人,一个是阮连竹,另一个是齐子佑。
房间里,细碎的梳头响起,原来是阮连竹正在梳理他留到及肩的洁白头发。
阮连竹扎起一个平平无奇的低马尾。
当初,阮连竹的头发是纯黑色的。四年前,他以头上长了白头发为由,就把头发染成了全白,不带一丝犹豫。
阮连竹听到齐子佑悉悉索索的起床声,他含笑跟齐子佑打招呼。
“早上好,子佑。”阮连竹这一句话环绕在嘴边千百遍,一如既往地吐出。
“早上好。”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齐子佑礼貌地回应,语气略显冷淡。
“为什么要这么冷漠呢,我有哪里对你不好吗?”
阮连竹起身走来,掐住齐子佑试图躲开的手臂,他靠近了些,温声细语道:“是我对你太好了吗,让你得意忘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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