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县衙门前坐落两石狮，只是嘴里的石球不知被谁偷去，遇上干旱闹饥荒，至今没个下落。
夕阳落山也没减轻灼热，瘦个儿瞧了高青汗津津的脸，心底越发纳闷。
“那些刁民果真这般凶悍，县令大人怕是要责罚，你一个人去讨不着好果子吃，还惹一身麻烦！”
高青放下许二树，这家伙已经被莫寒的惨死吓昏了头，一时半会也不能解释清楚。
他便是揣着自己前去禀报的心思：
就算县令大人最后没给他什么好处，那也好过因为没收到赋税而遭受惩罚。
闹饥荒的年头，哪怕穿着官差的制袍，在县令大人的眼里，和那些平头百姓并无区别。说的难听点，就是能干点事的狗。
瘦个儿跑进堂内，寻找县令大人。如今大人早就不理会政务，就县丞和主簿还会偶尔巡视衙内。自从遇见饥民暴动，才都躲回自家，不再来往。只有县令大人下达收取赋税的命令时，这些官员们才会出动。
若要县令大人亲自出面，除非收到朝廷运来的赈灾粮款。
“哦？有什么要事需要亲自对本官说。”
青阳县的县令叫钱左韫，年四十余岁，以举人身份拜官。他初来青阳县上任已是六七年前，至今无升迁的希望。又逢青阳大旱，他就更是破罐子破摔的榨取民脂民膏，犹如土皇帝扎根在此。
他费力向上打听，这才知道，不仅青阳县左右临省遭遇旱灾，而全国也几乎是面临大旱无雨的境地。庄稼颗粒无收，才一两年光景，便饿殍遍野。
索性，连逃命的心思也歇了。只想着能享受且享受，把农民仅存的糊口粮食当成自己快活的粮仓。至于那些有米有面的粮商，他不好太过施压，免得对方兔子急了咬人。
钱左韫捻了捻胡须，思忖片刻，挥手叫扇蒲扇的丫鬟：“端上一壶茶来。”
又对禀报的管家吩咐：“让高青进来，我倒看看，他想说出个什么好歹！”
高青得到传令，心中仍有忐忑。可脑海挥之不去的神女身姿，他这辈子都忘不掉，面对县令大人时，他的惊惧反而平淡了不少。
谈及神女降临，他面色平静之中透着浓浓的向往。
“……就是在青牛村与王家村交界河清水河处，出现神迹，周围散发着像太阳的光，神女下凡赐给那些村民们珍贵可口的粮食，是个仁慈又心……善……”
高青被颜欢隔绝在外，只能看见装了肉和米的饭菜，被其他人取了又取。他自然是没有吃的份，只有闻香气饿肚子。
还有他犹豫着要不要把莫寒被神女杀了的事，也一并说出？
钱左韫越听脸色越是难看，犹如一杯不断注黑墨的浑水。当即怒瞪，狠狠拍了拍桌案，大骂：
“满口胡言乱语！岂不知，子不语怪力乱神？枉费本官的一片好心，还以为你有什么重要事件禀报于本官，却不想，竟是打着神降的幌子，来欺瞒本官？
让你们三人收取赋税，却空手而归，把本官的话置于何地。
来人！把这厮给本官拖出去，打个四十大板！”
钱左韫的话音才落，就走来两个下人，一左一右就要把高青拉扯出去。
“大人！小的绝没有撒谎，而是神女降临，以惩戒莫寒为例，勒令我等不可向村民征收粮食。如今莫寒已被神女赐死，我等也是被赶回来，特地来找县令大人，好生禀报，免得惹怒神灵！”
苦恼于他被神女厌烦，连一颗米粒都无法带回作为物证。
高青叫喊的声音大到传入内院，但也免不了被拖走。好在高青平日里跟这些人打交道多，两人下手轻，四十大板不过是把屁股打肿，休养个两三日便能痊愈。
等到天色渐沉，钱左韫吃完储存太久而味道发馊的大米，配着仅存的一点菜干、鸡蛋沫和一小杯黄酒。来到后院陪着夫人谈起今日的不快：
“真是浪费我的粮食，要不是看他们还能当个打手，不然早就让他们滚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还满口乱语什么神灵下凡，分明是没有征收到粮食的借口……”
他气冲冲的怒喝，坐在床榻的夫人梁氏却有了点希冀。但见自家夫君满脸怒容，相处二十余载自是知晓他的脾性。
“你也别气着身体，都快两年了，那些百姓能分出点粮食属实不易……”
梁氏虽感叹，却没说钱左韫的不是。毕竟她也是那个吃着百姓粮的人。
钱左韫气归气，心底也愈发忧愁，再如此大旱下去，别说他一个当官的，皇帝也快吃不饱，所有人都要死在这片干裂的土地上吧？
第二日清晨，梁氏一夜无梦，吩咐自己的陪嫁乳母，“李妈妈你便去青牛村看一遭，你对那块地也熟。若那官差所言不假，神灵下凡也是我们青阳县的福气，切不可怠慢神灵……或许神灵有法子，让我等芸芸众生免收旱灾之苦。”
李妈妈早年是青牛村的人家，遇到梁氏的主家后，便举家来到梁府，后来她跟着梁氏来到县城，自然没有再回青牛村。
当然，论熟悉也还是她熟悉。便带着梁氏的吩咐去往青牛村，一探究竟。
-
清水河又变回最热闹的地方。
颜欢的降临，让他们自觉有神灵庇护，便守在金属大门附近就地安寝。
实在不便的人家，也会受到夜色才回自家，第二天大清早就会赶来，继续守，也是为了颜欢每日供应的口粮。
尤其他们关注的是进去仙境的五十个人。这些人分别混杂了青牛村和王家村的人，男女老少都挑选了不少，比例合适，没有特地偏颇谁。
“真是好福气，我就从头到尾没进去瞧过。”
“神仙洞府也是你能随便瞧的，我家的娃子才是好苗子，连神女大人都点中他，说不定就跟梅丫头那样带回仙豆哩！”
“还真是怪哉，怎么挑中了我那个五十岁的老娘，也不知她在内头如何。”
“当家的，你说咱虎子进去后，会不会冲撞了神女？”
“下次是不是就轮到咱们家了？”
“你们就别羡慕了，只要认真遵守神女大人的事实，真心信仰，你们迟早也会被神灵青睐。”
李梅作为唯二进入过秘之境的人，她的发言引起部分村民的关注。
“信……仰？那还要怎么做？”有些村民不太理解。
村民们正在讨论时，幸运入内的五十个村民，面对眼前的景象，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一个个呆若木鸡仰望着那个巨大的犹如水车的物件，不停地转动，震撼了他们的心神。
树木苍翠，流水潺潺，姹紫嫣红的花卉和低矮灌木交相错落，其间飞舞着斑斓的蝴蝶，蜻蜓偶尔落在水面上的樱花瓣上。这些小东西闪动翅膀，还有或蓝或红或橙的光掉落，惊得村民们纷纷倒吸口气。
不远处的八角凉亭，中间摆放的石桌，似乎摆放了香喷喷的糕点和茶水。
在靠近巨大“水车”附近，停靠一个形状怪异，雕刻着鲜艳色彩的画卷的小屋子？
村民们都瞪着双眼看着周围，大口吸入甘润的口气。不少人早就脚步挪到一曲流水那边，眼神写满了对水源的渴望。
“太神了，这些就是我活一辈子都见不到的好地方……”一老妪抹着眼泪，弯腰摸了摸湿软的泥土，“这土颜色发黑，长的野草也是顶顶好，若是能在此种地……”
还有稚童跑去那个会转动的“水车”附近，跟同龄的伙伴嬉笑：“会动诶！那小屋子是不是能进去玩？”
畏惧的小孩摇了摇脑袋，“这是神女大人的地方，我娘说过不能随便乱走。”
说完，那有了兴趣的孩子也明白，便去到一曲流水那边。学着那些年长的人，也去饮用水，那甘甜的滋味，一入唇齿便惊喜的亮了亮眼眸。互相对视：“好喝的水，比陈阿婆家的水井还好喝！”边喝边躺在柔软的绿草地上，肆意打滚嬉闹，这个时候才有点孩童的童趣。
而喝够了水的大人，男男女女各自相聚谈话。男人谈论的大多是田地种植，女人更多关注周围的花卉，瞧着如梦如幻的仙境，她们陶醉的不想再出去。
一辈子待在这里边，该有多好啊！
很快便有人注意到不停转动的“水车”，好像永远不会感觉累的牛马。有个胆子大的村民率先接近，其余人则观望的站在外边。
“那是什么？”有人指着那个造型奇异的小方块，“是不是有人在里面？”
“大伙没闻到一股味道吗，像是奶味，不会有人在做吃食……”
众人的注意力顿时都集中在那个方圆方圆的小屋子，侧对口伸出挡板，倒像是县里的当铺台面。
那胆大的村民也按捺气息，大步走向前，离一米左右的位置，他瞳孔微缩，耳边听见一道极为清甜的女音。
“您好，专门为信徒提供的冰淇淋餐位，请问您需要点餐还是兑换信仰币？”
吴旺财整个人傻愣在原地，眼前那张脸简直是仙女，五官精致，红唇饱满，眉心正中点着一个爱心形的红圈。银发垂落在胸前，头顶红色圆帽，温柔的黑瞳正笑意盈盈的看着他。
一时间吴旺财竟失了言语，美色当前涨红着脸，吞吐着几字在舌尖：
“仙……子，我……我要……”
围观的村民不解，那大汉在脸红个什么，说句话也不会？
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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