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然是期盼一个正向的回答的,但茶厅外传来的说话声打破了两人间的宁静。
她下意识探身去看,视线被遮挡住,但好奇之下,不得已想走到茶厅推拉门边,却被那人拉住了手臂。
那人眼神空洞,不知道在想什么。
但拉扯的作用力使得茶杯里剩余的茶水正好洒溅了一些在她的虎口处。
原本呆滞的目光染上了慌张,确认了杯中的茶水不足以造成烫伤后,他才开口:“我还没回答。”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她却听懂了。
合着他以为自己要离开茶厅啊。
桑芜笑了笑,应道:“我没打算走。”
他闷闷地应着一声“嗯”,而后接过了她手中的杯子。
她道了声谢,正准备将手收回来,等着茶水自然风干时,却不想他捏住她的指尖将手拉了过去,拿出随身带着的手帕,仔细为她将水渍擦了干净。
空气中的微尘仿佛也随着心跳的节奏共舞着,她觉得自己的脸上肯定写满了震惊,就连瞳孔也在进行不规则的震动。
可他……
他怎么能做到做着这么暧昧的举动,却又一脸正直呢?
她不自然地别过脸,将手抽了回来:“谢……谢谢。”
看着那只迅速收回去的手,他不由得心里嗤笑一声,生病的时候倒是贴得紧,语气娇,病好了就翻脸不认人。
无情又现实。
“少爷,桑小姐,你们在这儿啊。”
吴婶跟着林颐景去了后院,刚回来想给林颐景沏一壶茶润润喉,可一进茶厅,就觉得氛围不对。
自己好像打扰了什么好事,她尴尬地发言:“我来沏茶的,不知道你们在茶厅忙……”
“忙”字真的用得太妙了,桑芜刚刚没被烧得红透的脸,一下子就热得发烫。
为了不让吴婶发散思维,她实话实说:“吴婶,你误会了,我们也只是来倒口茶喝。”
说完就想错身离开茶厅,见仲司砚还愣在那里,想到他还没回答自己的问题,不能这么轻易放过他,就下意识抓过他的腕子,拉着他一起离开了。
路过会客厅时,正好遇见林颐景,她颔首以示打招呼,脚下步子不停。
林颐景望着两人紧紧扣在一起的手,看样子自己那缺心眼的儿子好像不至于是单恋。
两人走出正门时,风来得很巧,扬起的她的发丝,他一时也忘记问她要去哪儿了。
明明上一秒还在抗拒自己的接近,下一秒又将自己的手牵得这么紧。
出神之际,他不由自主地伸出另一只手想去触摸那灵动调皮的发尾,风却适时停下了。
同时停下的,还有桑芜的步子。
她面向他,确认附近是安静的,期盼地问:“快说吧。”
他自然知道她是在延续刚刚的话题,双唇微抿:“你可能给不起。”
昨晚是他鬼迷心窍。她就站在那漆黑的夜里,一点微弱的光照亮她瘦弱的背影,却又是那样坚定。
这样的维护是在仲家从没有过的,仲家就事论事,认死理,从不存在谁无条件站在谁那一边。
可昨晚的桑芜是的。
他被那像是带着光的三言两语蛊惑了,他甚至想借奖励之名再莽撞一回了。
可现在勇气的灯已经燃尽,他不敢了。
“给不给得起是我的事,你先说。”
桑芜抬眼看着对方,妄图看出些什么,可也是什么都没得到。
就在对方久久不说一句话的时候,她才补了一句:“总不至于要我……”
话还未说完,仲司砚的手机就振动起来——林屿桉打来的。
他一接起,对方就连忙报出了地址,喊着:“哥!快来救我!”
他的眼神中难得染上一抹担心:“他可能遇到事情了,我先去看看。”
桑芜与林屿桉虽然只有一面之缘,却也觉得对方活泼有趣,慌忙中,便说着一起去,就算是遇到什么事儿,也好有个人躲在一边帮忙报警。
因着这件事,两人在车上都无比紧张,仲司砚则一直抿着唇拨打对方的电话,却一直提示关机。
刚刚林屿桉说的地方很乱,什么人都有,却也矗立在瑞海最繁华的地带。
桑芜鲜少见他开车的,此刻那双手紧紧握着方向盘,在遇到红绿灯时又要抽空联系林屿桉和林家其他人。
她帮不上这边的忙,便用手机刷新着最新的新闻,想看看那附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恶**件。
车子停下时,她也迅速跟在他身后,到处梭巡着林屿桉的身影,最后——
在一家咖啡厅看到了林屿桉和一个女生卿卿我我的画面。
那两人就坐在窗边,此刻正笑得灿烂。
“……”
桑芜看了看仲司砚,觉得今天这表弟要完了。
“你最好是有绝好的理由,你有什么要紧的事儿得救,还关机。”
仲司砚在两人面前站定,气势汹汹。
“哥!”林屿桉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而后将他哥悄悄拉到一边说,“我手机没电了,付不了餐费,你救救我。”
“……”
“你也不想看我在女朋友面前丢面子吧?”
“……”
林屿桉见自家表哥还没松口,一副要自己命的样子,只能继续求饶:“你要是见死不救,我这段恋爱可就吹了,你也不想你情路坎坷了,还让我情路坎坷吧?”
“……你要是不说这话,我还能放你一马。”
林屿桉自知不小心戳到人家痛处了,说了好一阵的好话,就连期末全A成绩单都搬出来了,也没见他动摇分毫。
就在林屿桉真的觉得自己完了的时候,他听见表哥说:“把账单给我。”
真是简单又霸气,他就差跳起来摸一摸天花板了。
欣喜之余,却发现表哥的视线一直定格在窗边,便也看了过去。
女孩子总是容易成为朋友,因为林屿桉女朋友要了她戴的那枚胸针的链接,桑芜的话匣子就打开了。
窗外的阳光正好,斜斜照过来,行人熙熙攘攘,影子长长的,而她的笑容就是这幅画面的神来之笔。
他很少看她这么笑,仿佛提起她所有喜爱的事物时,她就是这样笑的。
很好看,一如当年。
只是好像自己从来没有拥有过这样一个笑容。
解决完这边的事情,两人就推门出去了,门口的风铃叮咚叮咚响着,唱着清脆的歌。
她的声音也一起响起:“还好虚惊一场。”
“嗯,”仲司砚神色淡淡,丝毫没有刚刚那气鼓鼓的样子了,“看得出来你很开心。”
她心里想着那当然,自己又不是他。嘴里也如实说着:“刚刚小甜妹妹问我要了我们店铺链接!还说要推给她所有的朋友!”
这就交换姓名了?
“有活干你就开心?”他问。
“瞧你这话说的,那肯定啊,谁闲下来会开心啊?”
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啊。
仲司砚话说得轻巧:“那我给你一个定制单子。”
她言语里的喜悦简直就要从眼睛里跑出来了:“真的?”
他顿了一下,才说:“假的。目前公司还没有这方面的打算。”
“就知道你是跟我开玩笑。”她很快就调整过来了语气和心态,“你上次说要合作的时候,开口就是结婚了。”
“……”
两人信步走着,正好路过瑞海有名的联合大厦,她突然想起了一部老电影。
电影的导演用独特的色彩与镜头语言,将扁平的故事情节拍得十分唯美。
而那个故事就发生在瑞海的联合大厦。
两个惺惺相惜的年轻人,渴望去到世界的北端,却始终没有得到指北针的指引,最后在失望角分道扬镳。
片子极其晦涩,晦涩到时隔多年,大家才知道那去不了的北端,是人人向往的爱情,而指北针本就不存在。
所以在联合大厦的大字招牌下,她问:“仲司砚,你看过《指北针》吗?”
“没有。”他答得干脆。
“那你的生活真忙啊。”也真无聊啊。
“……”
她说想去联合大厦走走,仲司砚原本是很讨厌融进摩肩接踵的人群中,但看着她的眼睛,那拒绝的话却说不出口。
两人走进大厦内,才发现这大厦内部这样小,迷失却又这样容易,来来往往的人很多,一个不留神,就会被冲散。
“你看哦,”桑芜突然拉住前面人的手,示意他停下脚步,“在那个店铺门前打卡的应该都是影迷。”
这小小的联合大厦除了本地人就爱来闲逛之外,最多的就是影迷来打开了。
她牵着他继续往前走,一边走一边说:“电影里说从大厦的西北门出去,走三百步,就能走到失望角了。”
瑞海的街道,一步一繁华。两人将联合大厦丢在身后,在窄小的人行道上走着,通过绿灯闪烁得极快的斑马线,就看到了金海海湾。
海湾停泊着个别轮船与游艇,海浪懒懒地摇晃着它们。由于这个港湾俯瞰极其像一个角,所以叫作失望角。
“电影里男女主人翁就是在这里分道扬镳的。”
“……”
她真的是一脸欢喜地说出了这个残忍的结局,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为此感到开心。
但其实她只是觉得来到了电影画面里的世界,让人感觉十分不是真实。
“但他们不也是在这里相识的吗?”他思考许久,才问了这句话。
她眯缝着眼,看着身侧的人:“你不是没看过吗?”
“听说的。”
“失望失望,这就适合做伤心地,附和意境。”她继续补着。
“不是的。”身侧的人突然出言反驳。
“啊?”她下意识有些疑惑。
“沙蒙沙蒙。”他突然说了一句瑞海话,而后继续解释着,“相传在很久以前,大家在这里看到了海市蜃楼,所以用‘sham’这个词形容这里。”
“后来大家说得多了,就将‘sham’译成了沙蒙,也就是瑞海话里失望的意思。”
桑芜是从电影里得知的失望角,自然不知道这么多来历,听着他娓娓道来,只一边点头,一边嘟囔了一句:“这样啊。”
“嗯。”他对上她的视线,语气也变得无比坚定,“所以,就算是在那部电影里,想表达的应该也是,失望是假象,但爱永远是真相。”
两人的手自站定那刻就忘记松开,愣怔的她只感觉身侧这人说到“爱永远是真相”时,将手心迎了上来,强势的手指滑进她的指缝。
桑芜:他嘴巴一张嘚嘚嘚好会说哦。
仲司砚:书不是白读的,辩论不是白打的。
作者:那你表白啊。
仲司砚:……
最近腕管综合征了,我这才写几个字啊,老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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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失望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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