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天高气爽，阳光明媚。
秋风卷着片落叶，啪的一下子拍在了车窗上，很快又被高速行驶的公交车甩到后面。
这细微的声音，却惊醒了靠窗的一名乘客。他掀下风衣上的帽子，露出一张清隽苍白的脸，眉宇间萦绕疲倦，眼底有明显的黑眼圈，唇瓣干燥泛白，一副怏怏的病态。
青年醒了一瞬，重新阖眼，试图抓住残存的微末睡意。但不过几分钟，他随意搭起的长腿一收，规矩放好，身体也坐直了，还不忘捞住掉了一半的黑色风衣穿上。
这会儿，他彻底清醒了。
察觉到被他这一系列动作吸引过来的目光，沈妄抬起头，冲某个方向微微一笑，含蓄斯文。
偷看的女生慌乱收回视线，低下头，脸颊唰地红了，不好意思的。
这招用在面皮薄的小女生身上，百试不爽。青年察觉没人盯着了，唇角的弧度顿时抿平，侧脸看竟有些冷漠。他的目光，克制又迅速地扫过车厢里的每一个人。
上车前，沈妄仔细观察过车上的乘客。但他睡过去后，隐约听到几道到站声——车随之停了几次。
有人下车，有人上车。这辆公交车上的乘客自然而然发生了变化。
现在不是早、晚高峰，公交车上的人并不多。沈妄没花多长时间，就逡巡完一圈。
排除掉最后一排那五六个双眼无神盯着天花板，无所事事的大学生熟面孔，新上来的乘客有偷看他的女生，对镜补妆的职场女性，还有就是……坐在角落里的男人。
沈妄的目光，不着痕迹地落在最后一人身上，定住不动了。
男人穿着白色背心，古铜色的肌肉露在外面，可以看到上面有几道白痕，可能和某位姑娘度过了愉快一夜。再往下是条黄色的大裤衩，再再往下是双拖鞋，颜色还是粉色的！
虽然说着装是个人自由吧，但这也太放飞自我了！
沈妄立即从地上的背包里掏出一副墨镜戴上，顿觉得眼中的世界恢复了正常。他还特地转过脸，看向补好妆，优雅从容的职场女性，俗称，洗洗眼！
这一系列操作丝滑顺畅，职场女性没察觉出什么异样来。她正对着镜子左瞧右看，似乎在欣赏自己化出来的成品。
但实际上，在晃动的车厢中，顶多搽个粉底，涂个口红。再精细一点的，就有些危险了。
沈妄炉火纯青的演技在看到这一幕时差点破功。他勉强维持住面上的平静，借着顺水推舟产生的借口，仔细将职业女性打量一番。
其实，这位职业女性自始至终，都是他的第一关照对象。只不过，对方警惕心太强，他的目光只是稍微停留得时间长了点，就引起了对方的注意，迫使他不得不立即找一个烟雾弹。
至于，呃，粉色拖鞋，穿在一个一米九的壮汉脚上……个人爱好，理解理解！
沈妄的接受度非常高。只要对方不是裸/奔出门影响到青少年茁壮成长，他基本上能保持理解并尊重。要是真裸/奔，不好意思，他会反手举报送对方进局子。
咳咳，言归正传。
最初吸引住沈妄的，并不是职业女性拙劣的化妆技术，而是‘她’面部的轻微不协调性，以及脖颈处不太明显的喉结。
疑似整容，乔装打扮，还是男扮女装的那一种，很让人生疑。不过，也不排除个人爱好这一可能。
但在他去拿墨镜的那一瞬间，余光瞄到对方下意识捏紧了女式的手提包包，眼睛里流露出明显的戒备神色——这与常人的反应不符！
沈妄很有自知之明。他的相貌没太有攻击性，称得上是好看，刻意收敛自身气势时，这点尤甚。再怎么着，也不可能引起异性的戒备警惕来。
这说明了一点，他观察对方的同时，对方也在悄无声息地打量他。
经过一番仔细观察后，他对职业女性的警惕达到了最满。
他注意到，对方拇指和食指的夹缝衔接处有老茧，似乎是由于长期握枪而形成的。而涂口红时，无意间露出的食指左右两侧也有茧子，他倾向是由于长期练习扣动扳机形成的。
再结合之前捏紧女式包包的小动作，他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沈妄插在裤兜里的手触碰到了手机屏幕，但看了眼车中其他的人，按捺下心中的冲动。
小女生，大学生，奇装异服的男人，普普通通的司机，看上去没一个能打的，他还是悠着点吧。
除了他的猜测，其实还有其他的可能，这就需要验证一下了。
而验证猜测的方法不复杂，只是需要一点小技巧。
看来，他这次得提前下车，不能坐到终点站了。
沈妄可惜了一分钟已经躺在投币箱的三枚硬币——他浑身上下的全部家当，在下一个站点直接下了车。
在走下台阶的那一瞬间，他穿着的黑色长款风衣轻飘飘飞起，一团黑色影子一闪而过。
坐在一旁的职业女性下意识抬头去看，发现黑色影子只是一只草编蚱蜢，估计是从青年敞开的背包里掉出来的。‘她’没有在意，低头照镜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刚下了车，沈妄立即拿出手机，拨打报警电话，“喂，110吗？我要举报，有人疑似…不对，确定持有枪械，就在006号公交车上……”
他看了一眼‘换’到手的东西，改变了说辞。
另一边接起电话的人似乎有些惊讶，过了好几秒，才道，“收到，已派专业的人去处理。不过，你能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请问。”
“你的手机还能用？”
******
张绍看到好几个便衣警察上车，并目标明确地朝着他走来时，内心不是不慌的。他眼神一厉，看也没看就从手提包里拿出一个东西，抵在随手抓来的人额头上。
“别动，不然，我崩了他！”
一瞬间，一道道看傻叉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张绍后知后觉看了一眼，发现右手拿着的，竟是一整套未拆封的化妆品，大小和枪差不多。但问题是，他只买了几支口红。他的大脑一下子卡壳了，
他那么大的枪呢？
后面的警察趁着这个机会，一下子把他制服，解救出被挟持的人质。
戴上手铐后，张绍放弃了抵抗，被便衣警察押回了警察局。
除了无故消失的枪，手提包里还有别的东西，能证明他的身份和罪行。被抓到后，他基本上放弃了抵赖，默默复盘了一遍自己的经历，怀疑上了某个穿风衣的家伙。
在经过某一间房子时，一截和罪魁祸首一模一样的黑色风衣映入眼帘，他的情绪立即激动起来，愤怒道，“我要报警，他偷我的东西！”
听到声响的青年往外看了一眼，闲闲开口道，“你怎么能把话说得那么难听？！我明明只是想给你表演个魔术，谁料到你竟然携带了违/禁品！”
敢情还得怪他倒霉？！
张绍气急败坏，双手叉腰，激情开骂，用词一个比一个脏，丝毫不顾及形象。
路过的警员一个个瞪大眼，仿佛从未见过这等场面——打扮优雅得体的白领如同泼妇骂街般，疯狂攻击一个青年。他们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一场狗血大戏，纷纷停下脚步看对方的反应。
只见门砰的一下，关上了。
沈妄刚听说这人不仅非法携带枪支，还是在逃通缉犯。他懒得和将死的疯狗多说话，免得坏了心情。
下一瞬，青年转过脸，对屋里的两个警员道，“非常时期，非常手段，你们不会介意吧？毕竟我们的目标，都是保护市民的人身安全！”
两人下意识点头。
沈妄满意了。他将枪推过去，“枪上面有外面那位的指纹，你们应该可以检测到。还有，歹徒身上的那套未拆开的化妆品，是我的，能物归原主吗？”
其中一个警员回过神来，道，“哦，这个我可以帮你问问。”
沈妄点头，表示理解。“那举报通缉犯的奖金，可以现在给我吗？”
另一个警员面露难色，道，“这个么，你先在这待会，我去给你问问。”
说完后，两人就要往屋外走，身后传来青年幽幽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困惑。
“等等，你们为什么不直接打个电话？”
两个警员交换了一个诧异的眼神，小声商量一番。一个离开，一个留下来，给沈妄说明情况。
留下的年轻警员拖了一把椅子过来，“请坐，情况有些复杂，你是不是才从一个封闭的环境出来？”
刚从当地一座有名的高山下来，仅仅取了个寄存包裹的沈妄点了点头，问，“怎么了？
警员递过来一部黑屏的手机，道，“最近有一种新型的计算机病毒通过网络扩散开，电脑手机都不能用……咳咳，局里的座机，不联网的非智能机除外！”
沈妄大脑灵光一闪，立即将这消息和后座闲得无聊的大学生们，报警后接警员的奇怪问题联系起来。
紧接着，他感觉警员投过来的眼光像是在看奇葩，觉得有必要为自己的品味正名，“这是为了方便，我之前的智能机，有一个算一个，全摔了。”
在智能机普及率达到99％的时代，他废了很大功夫，才找到硕果仅存的一家生产诺亚牌手机的公司。
“其实，用这个挺好的。”警员语气很情真意切，他压低声音，道，“最近，据很多来报案的人反馈，他们的手机上出现了一个诡异的APP。没多久，那些人失踪了几天，回来后惊魂未定地说自己进入到一个恐怖的逃生游戏中。部分还声称收到了死亡邀请函，不日将前往一个陌生的地方挣命……”
沈妄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评价，“保真吗？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正说到兴头上，另一个警员回来了。他拎着一个脏掉的袋子，脸上浮现出不好意思的表情。
沈妄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咯噔一声。下一秒，他的担忧落实了。
“抱歉，这位先生，你的化妆品，在缉捕过程中摔在地上，全碎了。”
听到这个坏消息，青年眉眼郁郁，强颜欢笑道，“没事，那奖金呢？”
五千多块钱，就这么没了！
要不是怕手提包重量的变化，会引起对方的怀疑，他才舍不得刚买到手的伪装神器！
那名警员吞吞吐吐，不好意思地挠头道，“前辈说，局里最近的流动资金都抽调出来，用以聘请计算机方面的专家。所以资金紧张，之前定好的十万奖金，变成了一千！”
沈妄：！！！
靠，梅（霉）开二度！
这下子，青年脸上的笑彻底消失，唇线抿成直线时，侧脸就显得冷而沉郁。只是没多久，他就恢复了正常，半开玩笑道，
“现在应聘还行吗？我在计算机方面也有一些研究。”
警员被他轻松随意的态度感染，松了一口气，也跟着开了玩笑，道，“要是提前两三天你来，我肯定给你担保。但现在不行了，特聘人员昨天来的，听说是A大计算机系的天才，吹得可神了……”
另一个警员也道，“哎，人家有真才实学的，听说高中时期就参加什么竞赛得什么奖了！”
沈妄很配合地点头，道，“要是有机会，真想见见这般人物。我就不行了，从小感兴趣的多，只是有空时琢磨琢磨计算机……”
他心里默默记下获得的信息，面上却没有表露出半分来。
三人聊得投机，时间不知不觉过了半天。除了那名特聘人员，沈妄将两名警员的情况也摸得差不多了。
留下来的那位叫余晨，个子高，眉毛粗，有耐心，只是有点话唠，热衷八卦，一说起来就刹不住闸。
而去而复返，告诉他俩噩耗的叫钱嘉善，个子较矮，脸上有雀斑，无伤大雅。他脾气好，心肠软，就是容易把别人事当自己的责任。
许是好感度刷的太满了，没等沈妄开口，两人对视一眼，似乎达成了什么共识，主动邀请他在食堂吃饭。
小说背景属架空，有虚构成分，和现实有一定差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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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计算机病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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