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游戏链接中——请稍后。】
【登入地：■■■】
【警告！游戏链接失败——！警告！警告！】
天空灰蒙蒙的，像是画家笔下的灰色画布。整个世界都像在褪色，雨水“哗啦啦”地席卷着小城，冲刷着污垢。
【游戏链接失败。】
【玩家纪之昼，您进入了新手副本-正雅中学（崩坏版）。】
【警告！时间线错乱！游戏更正中——】
湿掉的校服紧贴着身躯，纪之昼一阵晕眩，想要出声，却发现嗓子沙哑得异常：“……嗯？”
不知道是属于谁的书包被他提在手中，跟他一起被迫淋雨。
机械音没有理会他的疑惑，只是自顾自地继续通知。
【游戏更正失败，补偿随后会发送至玩家邮箱，请及时领取。】
【正在为您发放身份卡：】
【姓名：纪之昼】
【正雅中学2x25届高三（一）班物化政准高考生】
【体力值：C（体育中考跑一千米的时候您拿十分都轻轻松松，但这里从不缺天才。）】
【攻击值：E＋（高玩大概会这么形容你：你打人是用猫猫拳的么？没关系哒，猫猫拳也很厉害啦！）】
【防御值：F（？什么脆皮高中生。）】
【幸运值：S（哇，您的SSR保底是十抽么？如果这世界上只能随机选中一个人活下去，那个人必定是你。所以，进入崩坏版校园副本是你幸运的表现吗……笑死。）】
【美貌值：S（老婆你说句话啊——！）】
【综合评价：S】
【正在统计您的学业成绩。】
【……】
【已为您更新身份卡。】
【您就是一份无法续航的标准答案。】
骂得好脏。
怎么就不能续航了。体测一千米分明轻轻松松。
纪之昼暗暗握拳。
不过，他不再关注游戏系统，而是开始观察起周围的环境。他伸出手拂开额前碎发，甫一抬眼，那鲜红醒目的大字便坠入眼帘，好像下一秒就要淋下来。
霎时，他听到一阵“嗡嗡”声，像是有人拿着锥子刺入自己的脑壳，还在不断搅拌似的。
他忽然有些想吐。
看来以后那些狗血电视剧里，装怀孕的恶毒配角不需要再麻烦地伪装孕吐了，这些字就能起到一样的效果啊。
纪之昼想。
“新学期新志向！”
“十年寒窗，金榜题名！”
公告栏上也密密麻麻贴满了便签条：“不是抓紧每一分钟学习，而是抓紧学习的每一分钟。”/“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层层叠叠的祝福语寄托了美好的祝愿，却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请注意，您是一名学生，本职是学习，请遵守校纪校规，遵循校长或教师的教诲。】
【已自动将（1）《中小学生守则》（2）《中学生日常规范》（3）学生一日常规等共20项文件放入玩家[书柜]，玩家可随时查看。】
【[书柜]可自动帮您储存已获得的文书。】
生理性泪水交杂着雨水打落在泥泞地中，栀子花摇摇欲坠，也为这场世界的雨水倾倒。
纪之昼抬起颤抖的小臂，撕掉了公告栏上的一条便签。
“撕拉——”他低头去看。
便签上的字体秀气，是高考语文作文阅卷老师会喜欢的字。
——“我想考国内最高学府。我想要自由自在地去跑，去跳，去拥抱四月和煦的春风，去亲吻六月的盛夏。”
——“三月迤逦，四月多情，五月炙热，六月蝉鸣，只道七月醉他乡，八月夏未央，九月梦张扬。”
纪之昼又将湿掉的便签翻了个面。
落款是——
“高三（一）班纪之昼”
轰隆雷声乍响——那是踩着夏日末梢的雷雨，而天地都为此蒙尘。
【人物探索度 1％（1％）】
【已将[高三（一）班纪之昼的便签条]放入玩家[书柜]，玩家可随时查看。】
【主线：考入国内最高学府。备注：首考倒计时：139天。努力学习吧！】
操。
可是我现实中高考刚考完啊——
而且哪有139天，暑假八月补习是吧，小心我回头就向教育局匿名举报你们。
他这回是被迫当了一回高四生。这件事可怕到他只要一想就忍不住要晕倒了。
连做了三个深呼吸，纪之昼才终于平复了想要把游戏大卸八块的愤怒。眼前的世界真实得让他有点害怕，而他甚至没有手段能够反抗这个所谓的游戏。
他丧失了一切力气和手段。
但是事已至此，先摆烂吧。
他眯了眯眼，记下了公告栏上贴着的学校的平面图。在脑内分析好路线，他便冒着雨，匆匆朝着教室跑去——还没算迟到。他站在门口，有些紧张地喊：“报告。”
班主任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微微皱了皱眉，问道：“进来吧……怎么衣服湿哒哒的？”
少年弯弯的眉下，一双杏眸像是盈着水光，天然透着无害感。他的黑发还沾着水珠，带着歉意地站在门口，动作携着无措。
全班几十道目光直刷刷地朝他望了过来。教室的白光映在他的面容上，却带了点难言的涩气，他像是有些羞怯地低下了头。
事实上，没人知道纪之昼的三观受到了多大的冲击。
……因为班里那几十号人，全都没有鼻子也没有嘴，只有一模一样的，黑峻峻的眼睛。
整个教室只有两张嘴，纪之昼的，和班主任的。
纪之昼冒出了一阵冷汗，心脏也随之剧烈跳动，仿佛下一秒就要蹦出胸腔。他又小心翼翼地抬头，不敢置信地盯着班主任那一张一合的嘴巴看，觉得瘆人。
班级里隐隐传来吹口哨的声音，班主任只觉得头痛。她说：“我办公室还有一套新的校服，你去换一下吧，头发记得拿我办公桌旁边的吹风机吹吹干，别感冒了……”
于是纪之昼又乖顺地低下头去，露出了白皙的脖颈。眼睫微微一颤，像是温顺的幼鹿，他小声地说：“好。”
所以明明没有嘴巴，是怎么吹的口哨的？好猎奇啊。
“纪之昼。”班主任的声音又响起，“我办公桌第三格放着新的毛巾，记得擦干啊，别刚上学就发烧感冒了……”
***
高三（一）班教室。
换完校服的纪之昼一脸严肃地用毛巾擦着原先就被他提在手中的书包，唯一的好消息是书包外层防水。
他又认命地去取书包里的书，摸出的第一本是政治选修三，下意识就想吐。然而，当他看到这本书上右下角的残页时，便倏地一顿。
在现实中，他的所有政治书在首考完就不知所踪了，找了半天都没找到，当时的老师说可能被其他班级的同学错拿了。他虽然不满，但也只得认命。
只是，他那本选修三，右下角正好有一处残缺，是之前被同学撕掉的。
纪之昼不信邪地又去翻里面内容，发现其中笔记跟自己的那本一差不差。
——好你个游戏，书贩子啊！天杀的，竟然敢偷拿他的政治书！让我们政治书在外面受了多少苦啊！
纪之昼暗暗吐槽，又去翻书包里的其他书。果然大差不差，他“失踪”的书几乎都在这里了，竟然能刚好凑出一套教科书。
“纪之昼。”班主任在后门喊着。纪之昼一回头就看到她朝着自己招了招手，“来一下。”
呃？
纪之昼只得停下了手里的工作，但是用脚指头想想都知道被班主任叫走一般没什么好事吧。
——不管是有没有脸的班主任。
***
教师办公室。
纪之昼看着班主任端起茶杯小酌一口。她穿着一身土土的衣服，拍了拍桌子旁边的空余凳子，温和地说：“小纪同学，坐啊。”
纪之昼略显局促地坐了下，不自觉有些紧张地摆弄起手掌。好吧，他承认，就算是没有脸，在面对“师长”的时候他也会不自觉紧张，害怕班主任深邃的眼睛。
身为学生，他从来没有勇气和班主任坐在一起喝一杯酒……不是，讨论一份作业。班主任的眼睛是学生这辈子最恐惧的东西！*
“诶。”班主任拍了拍纪之昼的肩膀，笑着说，“就正常聊聊天，别有压力。”
纪之昼摇摇头，温声说：“没压力。”
……害怕个鬼啊，新中国早成立了。
“你毕竟是我们学校特别招来的优等生，老师也担心你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会不适应。”班主任说，“所以想问问你的学习情况怎么样啊，和同学相处怎么样啊，还习不习惯之类的。”
纪之昼一愣。这个班主任……倒是跟自己想的不太一样。
班主任还在发表重要讲话，他的视线却落在了班主任桌上。
《提高班级中等学生成绩的100种方法》、《笨鸟先飞2.0》、《如何当好心灵老师：让班级末尾同学努力上进》。
……什么东西都。
倏地，他瞟到了班主任的备课笔记，封皮上是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江岚。
【NPC“江岚”形象立体度 15％（15％）】
纪之昼也不着急，慢慢地回复：“学习情况还好，有种破镜重圆的感觉，跟做梦一样，死去的青春好像又回来了。和同学之间相处的话还有点不太习惯，但我觉得我们班级的氛围还挺好的，眼睛都挺有神的，可能多跟同学们讲讲话我就能融入集体，眼睛变得跟他们一样有神吧。”
语毕，纪之昼便盯着江岚的脸有些出神。自从加了人物形象立体度以后，江岚的眼睛和嘴巴忽然就变得灵动了起来，多了些光彩。
……错觉吗？
“诶，怎么了吗？”江岚摸了摸脸。
纪之昼摇头：“报一丝，忽然神游了，觉得老师您长得很像我一个姐姐。”
“诶？”江岚一愣。
纪之昼挠了挠头，有些不太好意思地说：“嗯嗯，就是在我小时候经常给我带零食的一个姐姐。我觉得您跟她一样好看。”
江岚“喔”了一声，但是嘴角根本压不住笑意。
【NPC“江岚”形象立体度 5％（20％）】
“对了，那你今天早上又是怎么一回事？”江岚问，“怎么衣服都湿掉了？”
“忘了带伞。”纪之昼诚恳，“出来太急，以为要迟到了。保证没有下次了！对了老师，我不是在你办公室吹头发嘛，听到隔壁老师在说你。”
江岚疑惑地“嗯”了一声，语调上扬。
纪之昼老神在在地说：“那个老师在抠脚，抠下来一块脚皮，然后说……留着给你吃掉，她还说你是脚皮女王！”
江岚猛地捏紧了手中的笔，感觉脏话已经到了脸上，但是还强撑着微笑：“这样啊，我等下就找她算账。”
哦，有杀气啊。
【NPC“江岚”形象立体度 5％（20％）】
【NPC“石栖年”形象立体度 5％（5％）】
“哦对了。”江岚倒是从抽屉里取出一张纸，是纪之昼的信息表，“是这样的，你的家庭信息表上好像只填了一个哥哥，怎么没有填父母？”
【人物探索度 3％（4％）】
纪之昼快速扫了一遍信息表，在心里默默有了个大致印象。他的视线凝在信息表“家庭主要成员”那一栏上久久没有说话。半晌，他才有些难过地说：“不想填。”
江岚：“不行哦，这个表格我要交给教务处的，还是填一下吧。”
“死了。”纪之昼平静地说，“在老家的时候，就已经死光了。后来我被送进了福利院，我哥磕磕绊绊至少是给我拉扯长大了。我刚刚跟老师您说的那个姐姐，就是在福利院经常当志愿者的姐姐。”
江岚的眼睛中一瞬间闪过千万条弹幕。这眼神中竟然能看出字，歪歪斜斜地看不出来。纪之昼横竖闲着没事干，仔细地看了一会儿，才从字缝中看出字来，满眼都写着五个字是“我真该死啊”。*
【NPC“江岚”形象立体度 15％（35％）】
天啊，竟然有像素版鼻子了，还不如没有鼻子呢。
【人物探索度 4％（8％）】
“抱歉。”江岚的声音忽然就失了底气，“小纪同学对不起啊。”
没关系，对于父母，纪之昼已经记不太清了，有还不如没有——反正他有哥就够了。于是他摇了摇头。
“那老师，还有事情么？”纪之昼问道。
“哦哦有的，大概三件事，我尽量长话短说。”江岚又取出三份文件，“第一件，是团员的事情，本学期每个班都有六个报名团员的名额。学校希望我能给你一个名额，毕竟你是特优生，时间反正在正式开学之后。”
天啊，这还是我们无限流世界吗？团员名额还在追我。难道这么轻松就能获得现实中没能得到的东西了吗？
【滴——！已检测到支线任务—[一片红心跟团走]，是否接取？】
【[是][否]】
“第二件事，是一个教育局办的竞赛，考数学理综之类的。因为你选的是物化政，可能还需要你闪击一下生物，不过优点是考进前60名就可以直接保送京大，不需要参加高考了——当然你拒绝也是可以的。”
【滴——！已检测到支线任务—[竞赛？小菜一碟！]，是否接取？】
【[是][否]】
“最后一件就是学生会，可以加学分，面试应该也在正式开学之后。如果是高三加入的话，学校就只会给你安排一些简单的活干，保证你有充分的学习时间。”
【滴——！已检测到支线任务—[学生会长？我也想当当！]，是否接取？】
【[是][否]】
“当然，这些你都有权利拒绝。”江岚说，“虽然我个人认为对你是有好处的，哦对了，入团那个尽量报，有助于你以后入党。”
纪之昼的沉默震耳欲聋。
老师，你像一个发布任务的机械NPC，一股人机味。可话又说回来，现在是考高考，不会以后还要在无限流世界考四级六级考公考编吧？
……这么可怕的事情，不要哈。
江岚说：“闪击生物这事情我倒是可以把你引导给脚皮老师……不是，石栖年老师。”
纪之昼疑惑：“石老师讲题目很厉害吗？”
江岚诚恳地说：“那倒也没有，但她师父厉害。石老师讲不明白的题目可以让她给你摇人，万一摇的人还出过竞赛卷呢……哦这一届会不会去出就不知道了。”
纪之昼：“啊？”
不是，这是能说出来的吗？
纪之昼：让我看看是怎么个事儿。
*改编自网络热梗
*改编自鲁迅《狂人日记》
开文啦！[星星眼][星星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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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正雅中学（新手版）·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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