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下午的时间，齐嘉木的身影都在办公室和档案室之间来回穿梭，直到太阳落山，他才把最近的档案整理出了一点头绪，在跟老板再三商讨后敲定了最近三天的行程。
齐嘉木还在纸上奋笔疾书，墨渊坐在昏黄的落地灯光下，突然开口道，“你饿了吗？”
“谢谢老板我不饿。”他抽空回复道。
“我的意思是我饿了。”
“啊。”
齐嘉木从笔记中抬起头反应过来道，“哦，那老板想吃什么？”
墨渊站起身道，“换身衣服，我带你出去吃。”
齐嘉木面露难色道，“老板……我的衣服都在公司宿舍。”
墨渊看了一眼齐嘉木思考片刻道，“没关系，我送你一套。”
说着转身上了楼。
二十分钟后，他自己换了一身出门穿的衣服，手上拿着一套装在防尘罩里的衣服款款下楼，走到齐嘉木面前把衣服递给他。
“喏，我觉得这一套很适合你。”
齐嘉木连忙道谢并诚惶诚恐地双手接过，打开一看顿时傻眼了：
上衣是一件法式缎面丝绸灯笼袖衬衫，领口处系着一条黑色蝴蝶结，胸口上堆叠着一层一层的精致的蕾丝，手臂上还有两条绑带。裤子是一条十分凸显身材黑色高腰绑带紧身裤，带有一种中性美。
这套衣服仿佛穿越了欧洲几个世纪来到这里，齐嘉木甚至能想象出来老板穿上这身衣服后会是多么雍容华贵。然而要是除他之外的人想要穿，只要身材比例稍有一些短板或者气质撑不起来，那穿着这一身走在大街上就是一场四处“撞人”的灾难。
所以老板到底为什么会觉得这个适合他，到底他身上的哪一个器官能让老板联想到这一身华丽夸张的衣服。
他宁愿裸奔着去吃饭。
齐嘉木跟牙疼似的呲牙咧嘴地“嘶”了半天，最后痛苦地说了一句，“老板，要不我把外套脱了，工作证也放在这儿，这样应该不会特别显眼吧。”
墨渊眨眨眼睛，“不喜欢吗？之前我可是在家都要穿着它，你们顾部长每次见了都会夸我呢。”
齐嘉木汗颜，你确定顾部长是真的在夸你吗？
他好像突然知道为什么那个弹窗广告会如此炸裂了，感情不是大老板要故意整他们，而是大老板的审美是真的喜欢这些华丽的东西。
但他没敢说，只是婉拒道，“吃个饭而已，一会儿就回来了，没必要收您一套衣服，更何况还是您之前那么喜欢的衣服。”
虽然不理解为什么齐嘉木会不喜欢这身衣服，但墨渊还是随便他了。
还在睡觉的奎滋被两个人吵醒，它似乎有预感墨渊要出门，于是摇摇晃晃地扭过来，想让他带上自己。
墨渊低下身子，轻柔地摸了摸奎滋的头道，“奎滋，我们要出去吃饭，你要好好看家，我会给你带好吃的回来。”
奎滋似乎有些不满，那团火焰不停跳跃着，但听到墨渊说要给它带好吃的回来，怨气立马烟消云散，乖乖地爬了回去，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临走前还用尾巴抽了齐嘉木的小腿一下。
齐嘉木尴尬地笑了一声，把挂在脖子上的工作证摘下来放进大衣口袋里，再仔仔细细地把制服外套用衣架挂好，随后示意老板自己已经准备好了。
大老板退出游戏似乎连系统都不需要，两个人走到门前，打开门走出去之后，两个人就出现在了国外一家餐馆的门前。
那里的服务生似乎很熟悉墨渊，对他异常的发色和瞳色也没有过多关注，带着两个人来到餐厅最上层的露天烧烤台，选了一个位置让二人坐下。
周围与自己不同的面孔，与异国风情的装饰让齐嘉木意识到，托大老板的福自己这是出国了。
他兴奋地在座位上看来看去，连桌子上的台灯他都觉得稀奇。
墨渊手肘支在桌子上，双手交叉下巴放在上面开口道，“我觉得你可能吃不惯传统的外国饭，于是选了这家。他们家的烤乳猪很不错，用木炭小火从清晨烤到晚上，再在烤的酥脆的外皮上面刷上当地的特制的辣椒酱和苹果酱，分量也很足。”
齐嘉木转头看向身侧的烤炉和烧烤架，突然冒出一个疑问，“老板您是这个国家的人吗？”
服务员在他们的面前放上高脚杯杯，再优雅的倒上红酒。
“我在这里上过学。”墨渊淡淡道。
齐嘉木一惊，手掌搭在桌子边缘，向前探身脱口而出道，“上学？”
墨渊晃了晃手中的酒杯从容道，“每个人都要上学，这有什么好惊讶的。”
“啊不是，我只是觉得老板您好像生来就是老板，不需要上学也什么都懂。”
“我当然生来就是我，但我并不是生来就会管理公司。”
“在世界线大量交汇的地方会形成一个混沌空间，如今你们所处的游戏内部就是世界线最多最混乱最复杂的那一个。”
“虽然交汇点的混沌空间就像一台绞肉机，每天都有各个世界线的大批人被卷到这里搅成肉泥，但因为处理起来太麻烦，一直没人管过。”
墨渊懒洋洋地翻翻眼皮道，“况且对‘他们’来说不过是死点人而已，哪有打架、谈恋爱、生孩子和抢别人老婆重要。”
“啊？”
这个‘他们’是谁？
齐嘉木疑惑，但直觉告诉他应该是很厉害的存在。
墨渊手掌托着脸继续道，“后来由于某些无聊的原因，我被迫接手了这个地方。刚来的时候这个地方乱的就像满是苍蝇的公共厕所，于是就想着学习一下管理知识。”
“那时我随手查了查你们这里当时最顶尖的经济学院，本以为会很难，没想到准备了两天就考上了，后来没想到他们的考试会那么简单，想着反正也没事干就一路考到了博士，拿了个优秀毕业生，顺便开了家公司当做毕业报告。”
墨渊神神情自若地平淡叙述着，然而坐在他对面的齐嘉木都快石化了。
“随手、两天、没事干、博士、顺便……”
这是人说的话吗？
齐嘉木干巴巴地抿了口红酒，回想一下他过去的十几年，冬天凌晨起床跑操，手冻得都握不住课本还要边跑边朗诵，夏天热的要命教室连空调都没有，就两个半死不活的风扇在头顶上吊死鬼一样的转，最后拼死拼活地跟几百万人竞争那一个名额。
回想起他的高中时代，齐嘉木的怨气几乎能突破次元。他算是一个很能吃苦的人，只是生理和心理上的双重打击连他都有点承受不住。
“Hello sir, here is your order.”
两盘被切成恰好能入口大小的烤肉被优雅的服务员端了上来，盘子边上挤了些口味各异的酱汁。
齐嘉木用叉子叉起一块送到嘴里，肉被烤的外焦里嫩，肉汁却被牢牢锁在其中，一口咬下去多重口感在口腔中迸发，肥而不腻。
“好吃！”齐嘉木赞口不绝。
墨渊则慢条斯理地把肉块切成更小块，他说自己饿了，却看上去一点食欲都没有，更像是在为了吃饭而吃饭。
“你知道这里的猪肉为什么这么嫩吗？”
齐嘉木刚要把一块肉送进嘴里，听见领导开口说话，他把叉子放了下来道，“不知道。”
“当地农场会在一窝刚出生没多久的小猪里挑出最可爱的那只，把它们放在幼儿园里作为宠物每天跟小孩一起玩耍。它们每天都被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吃着最好的饲料和牧草，它们会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猪，以后一定会有光明的前途在等着它们，于是心情会格外愉悦。”
“等长到一定体重后农场会上门回收，在爱里成长起来的猪和一直圈养在不见天日的肮脏猪圈里的猪对比起来，不管是从肉质紧实度还是嫩度来说，前者都更胜一筹，甚至口感上会有微微的甜。即便两种猪吃的东西都一样，结果依旧相同。”
“可是猪就是猪啊，不管怎么挣扎怎么美化自己，最后的结局都是变成这样。”
墨渊叉起一块猪肉在自己的面前晃了晃。
齐嘉木咽了一口口水，迟疑道，“您是想说，有些人的命运已经被注定好了吗？”
“我是想说，趁热吃，不够还有。”
“……”
这还怎么吃！齐嘉木都不知道该先同情烧烤架上的猪还是同情幼儿园里的小朋友了。
真是造孽啊。
墨渊见齐嘉木停下了动作于是见缝插针的问道，“下午来的时候我就想问了，你最近有正在交往的伴侣吗？”
齐嘉木一愣神，连忙否认道，“怎么会？”
没想到对方举起手指了指他的嘴，齐嘉木立马心虚地抿起嘴心想：有这么明显吗？
“这个是……”
“不用骗我说是不小心摔的。”墨渊用手撑着脸道，“我可比你有经验。”
齐嘉木低下头，表情明显有些落寞，“也不能说是伴侣，我跟他吵了一架，大概以后都不会联系了。”
“为什么吵架？”
“大概是因为……”齐嘉木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说出了他的心声，“因为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我配不上他，但我也不想被他当成掌中之物一样玩弄，我也是有底线和骨气的。”
墨渊脸色深沉，眼神复杂地问道：“那你喜欢他吗？”
“谈不上喜欢吧……只是还欠他一些人情没还。”
墨渊没有继续问下去，只是笑了笑道，“吃饭吧。”
结账的时候，齐嘉木看着服务员递过来的账单上那一串数字，他几乎要抑制不住把手伸进自己的胃里把肉掏出来的冲动。
那两盘猪肉竟然能抵得上他两个月的生活费，到底贵在哪里了？难不成多出来的几个零是赔给幼儿园小朋友的精神损失费？要是这样的话，这家幼儿园在哪？他也要去报名。
临走前老板还让齐嘉木打包了一份带走，估计是给奎滋吃的。虽然钱是大老板付的，但刷卡的时候，齐嘉木还是一阵胃疼头疼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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