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地处理了一番积压下来的工作,交代完接下来的业务之后,中野良在村上担忧的目光中离开了大楼。
看着不远处的红灯,中野良抬起眼皮,瞳子不经察觉地转动了一下。
苍白无血色的指尖点了点手机屏幕,随后一条ok的消息立即显露。
绿灯亮起,他抬起苍白的脸,微微摇晃着慢慢地走过马路,路过一个死角,身形一个晃悠,便把身后跟着的小尾巴们全都甩掉了。
看着小尾巴露出懊恼的神色,中野良神色淡淡地把颤抖的指尖插进兜里,眼睁睁地看着小尾巴被自己叫来的人簇拥着走了,隐藏在暗处的小尾巴假装自己路过,也消失在了神色匆匆的行人堆里。
中野良也没有动,仿佛自己就是一尊石像。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中野良这才动了动发麻的脚,转身进了一家空房子,换了一身衣服,戴上口罩假装自己是重感冒的行人,三两步便融入了人群当中。
回到新的安全屋时,保安大爷正看着报纸。
自从上次在伊达航的房间里美美地睡了一觉后,中野良已经大半个月都没有回去过那个小区了,现在正处于多事之秋,更是不敢回去。
毕竟再怎么说他都是一个犯罪组织的成员,跟警察当邻居还可以说是巧合,但来往过于频繁,哪怕已经做好了万全之策,中野良还是害怕会生出事端。
迈着沉重的脚步刷卡进入小区,保安大爷,见到中野良时还愣了一下,直到中野良主动打招呼,这才反应过来。
“中野君晚上好啊,最近这天气有些闷热,可要好好保重身体啊。”
中野良笑了笑,沙哑着说:“嗯……会的,感谢你的关心……”
一回来便把自己扔到了沙发上,闭上眼脑海里就浮现出审讯室的场景。
房间里寂静得可怕,中野良只觉得心里的烦躁加倍积累,打开手机播放音乐,吃了一把糖果都压不下去。
为了第二天能有一个好的状态,他翻身起床去找酒。
从冰箱里掏出几罐啤酒,坐在阳台门边,看着跟往日没有差别的月亮,一口一口地喝着。
酒瓶中泛起阵阵涟漪,只可惜无人看见。
从前他也是咋咋呼呼的一个人,虽然不喜欢,但想喝的时候也不会亏待自己,只可惜自从进入组织之后就再也不敢喝醉过,害怕脑袋不清醒,说了不该说的话,惹祸上身。
没想到今天却要依靠酒精来麻醉自己的神经。
想到这里,中野良终究还是没忍住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
'也不知道萩原他们现在在干什么……'
'听说最近东京的犯罪率有上涨了,也不知他们有没有时间好好休息……'
'要是下次还有机会……'点上四份豪华关东煮,买它个一袋啤酒,一起听着音乐一起吃夜宵……
'还是算了……'
'太阳花又干了……'
'要不我还是别祸祸这些小花了,小花儿也是一个小生命啊……'
'睡不着……'
'改天回去把炸.弹手册带过来看看吧……'
一口接着一口,桌子上整整齐齐地摆着由啤酒瓶摆成的方阵,直到醉眼朦胧,脑海里终于回归平静。
中野良看了眼时间,揉了揉发疼的额角,缓缓闭上眼睛,心想,'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清晨,太阳正揉着惺忪的眼睛上班,躺在沙发上的中野良呼吸越发急促,艰难地睁开了眼睛,好半晌后才缓过神来。
他平缓了一下自己急促的呼吸,努力将充满血色和火光的梦境从脑海中抛出去。
脑壳一阵阵剧烈地发疼,眼睛却又疲倦得很,他抬起手揉了揉,最终又缓缓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头疼却如蚁噬骨,愈演愈烈,就像是有人拿着锤子一下又一下地敲着。
耳边有声音嗡嗡地响着,捂住耳朵声音还是没有丝毫减弱,就像有人拿着电锯在脑海里疯狂的锯着木头。
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视线里还时不时浮现出黑色的点点。
中野良以为是宿醉,想翻身起来煮点醒酒汤,手脚却软绵绵的,眼眶也干涩得就像是要裂开了一般,难受极了。
抬起手摸了摸脸蛋,滚烫的感觉迟钝地传入神经。
'……啊,发烧了啊。'
中野良慢吞吞地垂下手来,侧身用力撑着身体起来,还没坐稳,晕乎的脑袋重心便朝着另一边重重地甩去,差点被把他甩了出去。
想去医院,但身体却软软地倒在了门口。
钢铁的大门在这个夏天也不显得热乎,凉凉的感觉透过脸颊传入神经,让中野良不经喟叹。
'好舒服啊……'
身体缓缓滑到在地,中野良发现地板更加凉爽,舒服得他几乎都要控制不住滚上两圈给自己降降温。
'好凉好舒服啊……'
'也许……我需要一个人来帮帮我……'
村上就算了,她和女生C压根就不知道他现在住在哪里。
萩原他们也不行,毕竟是警察,跟他这个犯罪分子纠缠,怕是被琴酒和朗姆知道了,一颗花生米了事。
妹妹也不行,她不知道组织的事情,中野良也不想她跟组织产生交集。
中野良严肃地盯着手机,仿佛在决定着什么终生大事一般。
'我还是觉得跟酒保先生求助比较好……'
这是中野良最后的想法。
他是怎么到了医院,期间发生了什么事,中野良一概不知,只知道恢复意识时,自己正坐在病床上,盯着窗外的暮色发呆。
'enenen…感觉我这样子有点呆……?'
无力地抬手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心想:'所以酒保先生去哪了?怎么把我扔在这里半个小时也没回来?'
针水换了一瓶,护士都换两波了,一整个白天,酒保先生还是连人影也没见着。
中野良环顾四周,这环境不像组织的医务室,'所以酒保先生把我送到医院来了?'
房门被推开,中野良下意识朝着门口望去。
映入眼帘的并不是酒保那双标志性的红棕色眼眸,而是一头金灿灿的充满生机的金发,手里拎着保温盒。
中野良沉默了。
……
棕红色的酒液缓缓滑入口腔里,酒保只觉得今日的酒格外苦涩。
'所以潜意识里,我终究不如波本值得信任啊……'
酒保轻轻地晃着酒杯,随后放到桌子上。
后悔吗……
确实有点。
嫉妒吗?确实有点。
但酒保本身也不是什么多愁善感的人,理性还是高于感性的。
毕竟于他而言,中野良能够给他带来的情绪变化,是他现在唯一的乐趣,也是他当前的**。
酒保很享受这种**,也不会吝啬给予帮助。
中野良清楚,也大胆地利用酒保的庇护大胆做事。
他提起妹妹,是想着自己死了就求酒保庇护一下妹妹,提起了后悔了又收了声,喝闷酒,假装自己喝醉了,胡言乱语。
这些情绪在心头也只是停留了片刻,便消散于空气中。
若是以前野心勃勃的他,哪怕是很在乎一样物品,为了达到目的,哪怕成了一次性牺牲品也毫不心疼。
只是空闲下来,没了斗志,没了野心,酒保才会任由这种新奇的情绪在心头蔓延。
大概也正是如此,中野良才不信任自己吧……
蓦然生出了惆怅。
酒保端起酒杯轻啜一口,默默地感受着新解锁新奇的情绪。
……
夕阳落在身上,却无端带来了冷淡的颜色。
川口一身西装皱皱巴巴的,面容憔悴,满头的白发乱糟糟的耷拉着,双目无神,嘴里喃喃自语着些旁人听不懂的话语,看着就是街头疯疯癫癫的乞丐老人,引得旁人连忙躲避。
“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今井……今井……”
神色恍惚地朝着前方走去,走着走着就来到了往日友人的旧址。
对不起……对不起……今井……对不起……
当年今井明川意外身亡后,川口将这里买下来了,当年与中野良相认后,便把这一处房产还给了他。
只是中野良来过一次,印象中的景物早已消逝在那场大火,没有遗留下半分,简单维修了一下后,便再也没有回到过这里。
而现在这片小区已经失去往日的繁荣,成为了人烟稀少的旧城区,危楼耸立,划入城市改造计划的区域即将要被拆除。
路边野草丛生,偶尔传来几声锅碗瓢盆碰撞的响声,除此之外竟再无其他声音,看起来荒凉至极。
川口呆呆地站在门外,呆滞地念叨着什么。
夕阳逐渐西下,月光洒落大地,路灯闪烁了两下便亮起,只是洁白无瑕的白光怎么看怎么讽刺。
“对不起……对不起……”
小良……对不起……
……
【我要死了,波本先生。】
彼时安室透正忙碌着早餐,脸上带着轻松的笑容,忽然电话震动。
盯着来电姓名,安室透以为是之前的事情没有处理干净,中野良一大清早地又遇到了什么急事,指尖滑了一下,接通瞬间,那端传来急促的呼吸声。
安室透忍不住皱了皱眉,立即关掉火源转身去拿外套和车钥匙,怕开口怕惊扰了敌人致使对方陷入更危险的困境,便保持沉默。
那端过了两秒,忽然传来中野良沙哑的声音,跟料想中的不太一样,虽然内容有些惊人,但语气里却是带着一丝委屈。
安室透:……?
【波本先生…我脑袋好痛……】
中野良吸了吸鼻子,说话都不那么利索了。
【我感觉我好像要死了……】
安室透:【……你现在在哪?】
【我在房子里。】
中野良说着,那边传来一声咚的一声,像是撞到了什么东西似的。
【你现在在哪里?】安室透问。
那边传来急促的呼吸声,沉默了好一会儿,似乎是在思考着这个深奥的问题,【……我不知道,地址太多了…我想不起来了……】
安室透:……
耐心引导对方慢慢回忆,奈何对面那个病人也不知是不是审讯室的后遗症,三句不搭主题,问了半天都不知道地址在哪里。
一会儿又说地板好凉快好舒服,一会儿又说脑壳很痛,想吃糖果,但是糖果又好远,拿不到,一会儿又说手表好像坏掉了,睡之前看是8点,结果睁开眼睛看还是8点……
【安室君,我想吃柠檬蛋糕…甜甜的…好好吃……】
啪嗒声音响起,安室透猜是手机落地了,再次开口也没了回应。
安室透头一次觉得自己脑壳也有点疼。
稀粥浮着些许细小的肉沫,淡淡清香的肉香扑进鼻腔,奈何现在这舌头什么味都尝不出来,再美味的食物也食之无味。
中野良拘束地捧着碗,有些受宠若惊地喝着温度恰到好处的稀粥,就差把脸埋进碗里了。
咽了几口温热的粥,空洞洞的肚子舒缓后带来了一丝刺痛感,十分的不适。
中野良没管,仍旧把脸埋进碗里,强忍着狼吞虎咽的冲动,优雅(?)地用勺子把粥送进嘴里。
安室透坐在一边,嘴角啜着一抹温润的笑容:“中野君可以慢慢喝,不用着急。”
“啊、啊,好、好的,谢谢安室桑……”
中野良想问自己怎么来的医院,想要跟安室透道谢说声又麻烦他了,偷偷摸摸看着低头用手机处理工作的安室透,又默默地把话咽了下去。
摸了摸还在叫嚣着饿却又有点翻涌的胃部,中野良还是放下碗筷,怕吃得多了会吐出来。
安室透把视线从手机上收了回来,看了眼针水所剩无几的滴瓶,便摁了一下响铃叫来护士。
医生给中野良做了个检查,交代完医嘱,便办理出院了。
“走吧。”
“……好。”
中野良乖巧地点了点头,拎着医生开的药,呆呆地跟上波本的步伐。
“这里是我一个朋友开的医院,不必担忧组织会知道。”
安室透温和地说道,“后天记得来复检。”
中野良乖巧地点头:“好,我知道了。”
坐上了马自达,中野良才缓过神来,正了正神色,主动跟波本说起这几天的经历,交换了一波情报。
“所以确实有朗姆的手笔啊……”
中野良若有所思地点头。
安室透看着前面的路灯,嗤笑一声,“更多不过顺水推舟,主谋还是占边。”
只是这舟推得有多远,那就不得而知了。
毕竟刚出了史丁格这档事,又来一个疑似不安分的中野良,组织多少也想敲打一番,占边看准了这一次的风向,朗姆也不过是顺了组织的水罢了。
当然,波本跟酒保联手搞事,刚好粉碎了占边的阴谋,顺便把搅和朗姆计划的锅甩到了占边身上,一箭双雕。
虽然朗姆有些可惜,但中野良这个部长的位置虽然重要,还不至于让他浪费太多时间去惋惜。
更何况酒保是自己阵营的,虽有些野心,但还在掌握之中,中野良作为酒保手下的重要成员,那自然也是他的囊中之物,收服的机会损失了一次还有下次。
“唉……人生真是不容易啊……”
中野良幽幽地叹气。
“C君说得对,我的想法还是太天真了……”
安室透抬眸看了眼后视镜里惆怅的中野良,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
毕竟想要往上走,就不可能永远都一帆风顺,中野良今天经历的他也经历过,甚至于比中野良还要危险万分。
心态和想法固定在一个模式里,那才是最危险的。
“川口要出来了。”
安室透提点了中野良一句。
组织要放弃川口了。
中野良瞬间领悟了安室透的意思,挑了挑眉,“行,正好……年轻一代该上位了。”
川口看重的,那可都是……潜力股呀,现在归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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