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这个念头一同生出的，还有另一个想法——
我呢？
当初的艾雅法拉，是出于什么样的想法呢？在他默默跟上她、试探着做出示好的亲近举动、勇敢地提出向她学习的请求、得寸进尺地唤她恩师时，她又在想什么呢？
他很清楚，并不是哪个获救的幸存者都能成为天灾信使。
他也像可能在不久后会被他看中的哪个本地人那样，肩负着谁的什么期盼吗？
这个猜测只是在脑海中闪现了一瞬，很快便隐没在他来不及追问的深处。
事有轻重缓急，他眼下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在外人看来，他只是沉吟了一会儿，转而提起了另一个话题：“我看自来也君能够通过契约召唤妙木山的诸位？能让我看看那个契约吗？”
“哦？自无不可。信使阁下可是有意在此间契约代行者？”
蛤v蟆丸很爽快地招来徒子徒孙，递上了一份黏糊糊湿答答的空白通灵卷轴。
都是以类似通灵兽的定位存世，大蛤v蟆仙人自己理论上也能被以通灵兽的形式召唤出去，顺着钟离的询问代入了一下，立刻就知道了对方的打算。
找个人和他签通灵契约，以通灵兽的名义参与此间事务。
这也和他在预知梦中看到的场景对应上了，只是……
蛤v蟆丸再次打量了一下这个对着契约卷轴一脸嫌弃的外来……在本世界姑且算是同类？
该说兽不可貌相吗？有的通灵兽人模人样的看着老乖了，没想到一上来就整那种大场面一击必杀。
钟离歪了下脑袋：“代行者？”
“不，不对，”他摇了摇头，“以契约的普遍理性，不是我的代行者。”
“不是你给我看的这种契约。”
以曾是提瓦特的契约之神在契约方面的造诣，参透这个世界的通灵契约，比照着设计一个适用于自己情况的契约，这不比直接生搬硬套这个世界通灵契约的模板香？
“以普遍理性而论，你不会和人签订这种契约，同理，我自然也不会。”
强者有强者的骄傲。
钟离是见过自来也召唤深作仙人的现场的，契约力量的流转拉扯过程对他毫无保留地开放，他当然知道这是一份不平等的契约。
所谓不平等，自然是指在这种召唤－被召唤的关系中，妙木山方面无法拒绝自来也，只能被动地被契约自动选择符合输入能量多寡和性质的对象，来回应契约上作为甲方的自来也发起的召唤。
大蛤v蟆仙人同样是妙木山的一份子，理论上自然也能够被通过这份契约召唤到外界。
保护他到现在都能安安稳稳在妙木山常年睡大觉的唯一一道保险，不过是纯粹的强大——
强大到没有谁输入的能量能够匹配他对应此间命运、预言、神秘的定位和体量，没有谁能够给出支持他被召唤到外界的交换筹码，对他而言自然也就不存在什么契约平等与否的问题。
在这方面与他类似的，还有龙地洞的永恒、斗争、未知之白蛇、以及湿骨林的生命、存续、可能之蛞蝓——这也是三大圣地在无数通灵兽族群中一直地位超然的底气之一。
不同于人的社会中还要讲究无数弯弯绕绕，兽的社会也有讲究没错，论本性的现实和市侩与人类并无区别，但总体上要直白得多。
强者富有四海，一个无法被某个人、哪怕是忍者中的强者呼之即来的存在，无疑就是一个族群的定海神针，哪怕不能上场，照样能让族群处于同属通灵兽的族群的顶端。
“强行召唤出你的人会付出其无法承受的代价。”大蛤v蟆了然，“你需要一个让那个人接触到你的通灵卷轴的机会。”
“的确，这需要我实地观察一番方可通晓其为虎作伥的关窍。”
钟离把空白的卷轴重新卷起来，“在那之前，我得先完成原本不得已提前的工作。”
现在再想他把工作计划改回去，先去接触那个破了的洞，晚了！
有些打总是要挨的，有些教训总是要吃的，没被刀子砍个狠的总会有那种侥幸的心态春风吹又生。
以钟离在老家打生打死几千年的经验来看，这个世界意识就是纯粹的缺少了律外的毒打。
现在急了，通过自来也到蛤v蟆丸层层加密地联系他催促他，早干嘛去了？
曾以征战之能著称的昔日武神见多了仗着有大能庇护就飘飘然忘乎所以的庸钝者，还记得这是闲云等许多仙人不喜久居人群中的重要原因，更知道他必须让世界意识牢牢记住这次教训，否则，世界意识一旦好了伤疤忘了疼，只会让此间在未来付出更惨痛的代价。
是以，他选择继续原本在做的工作，没有急于前往案发现场，顺带着提醒一下隔着传话人真正和他交涉的对方，他是因为什么才这么做的。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便是……
钟离叹了口气，“有些材料经不起长时间露置，一经开采便要尽快使用，还要劳烦阁下推荐此间适宜锻冶之所了。”
其实对他来说，这个问题本来并不是问题。
托贵金和岩石固有的“相对不变”属性的福，他的确可以暂时凝固某样东西的时间。
但作为曾经某个世界的契约之神，哪怕失去了故土，他依旧恪守着契约之道，放在如今，便是严格遵守天灾信使的纪律约束。
在天灾信使组织同诸天万界签署的危机合约中，便有一条明文要求，为了杜绝天灾信使监守自盗成为第四天灾，天灾信使非特殊情况下不得拿走经停世界的任何东西——他采集的东西只能放进他在此间占据的空间泡里，就像蛤v蟆们可以把生活物资带进妙木山一样——而就是不能放在属于他自己的洞天里。
哪怕是把这里的材料拿到属于他自己的洞天里，哪怕只是为了固定时间，同样属于违约的范畴。
至于特殊情况——
天灾信使和相应的世界双方均有至少三v个v代v表在场，根据合约规定互相讨论达成共识，判定是否构成特殊。
这个说法好像很平常，没有哪里不对。
但是吧……
钟离可没有忘记天灾信使这一行是有多缺人的，更别说特意凑出三个人来处理同一件事。
很显然，他并没有摊上需要这么大动干戈的特殊事项。
“哦？”对于钟离提出的需要，蛤v蟆丸这下确实感到了意外，“你的意思是，你要做的元件，是只需要用我们世界的东西就能做出来的吗？”
是否需要引入外部资源，对世界而言，这个区别可大了去了。
能自给自足，意味着他们只需要学到技术，日后遇到类似的问题，都能自己动手解决，甚至螺狮壳里做道场，把技术革新一番；如果资源依赖外部引进，意味着他们日后总还会有因为同样的问题被卡脖子的一天。
别说是通过大蛤v蟆仙人来跟这个警惕得一批的天灾信使交流的世界意识了，蛤v蟆丸也立刻读懂了这个潜台词。
面对大蛤v蟆暗藏期待的大眼，钟离慢慢地点了下头，半是阴阳怪气半是意有所指道，“不错，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总不能叫你们日后面对同类情况只能固守等外援。”
至于其中更多的讲究，钟离不是大嘴巴，自然不会随意透予外人知。
以他要使用的锻冶方法为例，如果他使用了来自此界之外的力量，比如老家的火元素种子、又或者恩师所赠的熔玉源石核中的残火，这些力量无法百分百利用到他的作品上，总有些许逸散到此世微毫之间，那么对此间的能量体系而言，这些外来的能量就是由他引入的污染——这种情况下，他也便成了事实上的第四天灾，哪怕他并未觊觎这里的任何东西。
外来的力量稍有不慎便会成为留在身体里取不走的弹片异质，由不得他慎之又慎。
他连找矿挖矿都是用他自身的岩元素去共鸣此界的土地，而不是简单粗暴的直接输出岩元素去寻找。
以及除此之外，还有一层言外之意——
第四天灾从来没完没了，是想一顿饱还是想顿顿饱，您拎得清的吧？
大蛤v蟆仙人本人并不在意对方这点无意间自然流露的攻击性，也并不在乎世界意识的那点儿小心思，就像看着狼群里杰出的战士同强壮的独狼对峙的狼王一样，漫不经心不动声色地将现状尽数收入眼底，“要论此间自古以来经久不衰的锻冶圣地，当属雷之国的长鸣坝，铁之国的冷焰泉，山之国的飞梅之森，以及火之国的贺川正源，各有各的长处，以我之见，不如亲自前往考察一番，再做计较。”
“哦？仙人阁下何不介绍一二？”
“说来惭愧，我蛤v蟆丸痴长了万年时间，这四处地方，我却是没有亲自去过的，只是以前听…讲过，具体如何，我所知者亦不过道听途说，少不了有些失真。”
不得不说，在和外来者对话时，世界意识的反应和传话者本人的意思还是有很明显的差别的，这让钟离能够很轻易地把大蛤v蟆仙人本蛤和隔着一层传话的世界意识区分开。
这让钟离对这个绝对年龄可能比他还大的大家伙多出几分好感来。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他就不嫌弃黏糊糊滑溜溜的□□了，该嫌弃的还是嫌弃。
唉。
离开妙木山后便马不停蹄地前往山之国的钟离摇了摇头，感慨大蛤v蟆以诚待人的无心插柳柳成荫，反而自然结下了善缘。
与此同时，在火之国的木叶村，宇智波族地的公共擂台上，两个尚且不满四岁的男童正在附近的老少族人明里暗里的注视下比斗。
“宇智波鼬，你杂念过盛，这对你的进益毫无益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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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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