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三日,谢更阑抄起陈喻,躲进嶙峋山石遮蔽的洞内,陈喻快速在洞口按上童宛送的颠倒混淆迷踪印,暂时摆脱追兵。
“……为了真实性,上头的决定也不是每个侦员都清楚。”陈喻开始胡扯。
谢更阑语速难得飞快:“在下非是质疑阁下所言,只是想确认阁下是否受伤。”
“唔——肚子和胃不大舒服。”
谢更阑瞬间扒上陈喻腰带,被陈喻捏住手腕。
“你也太自来熟了吧。”剑修力气不比炼器师小到哪去,陈喻感觉自己阻拦的手用力得有些发颤。
谢更阑着急:“阁下既是受了伤,又岂是讲究避讳的时候?还请阁下松手,在下略作检查,绝不冒犯。”
“不是,我没受伤。”
“阁下莫要逞强。”谢更阑一上巧劲,避开陈喻的阻挡。
“我那是被你勒出来的!”陈喻胡乱蹦开,“你那胳膊比你的剑都硬,硌死我了。”
谢更阑闭嘴,过了一阵子:“真的没事?”
陈喻两手护住衣襟,忽地觉得这姿势太过扭捏,放下手来:“当然没事,下回别夹着我走。”
谢更阑:“可若抱着阁下,在下的剑不好发挥。”
陈喻:“……你有没有想过,我能自己跑?”
谢更阑:“啊……”
陈喻:“我姑且元婴后期,逃跑还是有点本事的。”
谢更阑:“……嗯。”
大黑个子肩膀有些垮下,洞里安静得窘迫。
陈喻靠在洞门口,往外头看,假装不经意地移开话题:“多亏了童宛,还能躲个一炷香。”
*
临别时,童宛又想起他那个联系不上的朋友,抱住陈喻就是一顿雷声大雨点小的大哭。
陈喻只觉自己被勒得断成几节:“我又不是专业找人的!”
童宛哭哭啼啼:“找不到人,那把钱找回来也好。他从我这儿买的炼丹炉,还有一笔尾款没付。”
陈喻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有契约吗?”
童宛:“没。”
陈喻额角一抽:“有送货记录和验收记录吗?”
童宛:“没”
陈喻太阳穴青筋暴起:“传讯灵器里有谈起过炼丹炉和付费的事吗?”
童宛:“没。我跟他都是当面聊的。”
陈喻太阳穴的青筋跳了几下:“留影仪呢?”
童宛:“我不喜欢装这个东西。”
这还是你造出来的!
神经好像断了,陈喻突兀地心平气和:“咱别要钱了行不?一点证据都没有,要个空气啊。”
童宛吸吸鼻子,小小声道:“等到了庭上,他都会认的,他跟天道起过誓,不说一句假话。”
陈喻微笑:“他可以不来,缺席审判完全没有问题。”
童宛:“还能这样?”
陈喻:“就算来了,不说一句假话不等于不能说话。”
童宛:“还能这样!?”
那对圆眼睛更圆了,陈喻抬高了手摸他头:“他可能被事情绊住了,你别着急,会审处可不是你用来找人的地方。”
童宛耷拉下脑袋:“那个连环杀人案还没杀到炼丹师吧。”
陈喻笑了笑:“除非凶手想被全修真界追杀。炼丹师是宝贵的,跟你炼器师一样。”
童宛一声不吭,过了好久,握住还在他头顶的手,塞了一个方方正正的东西。
“颠倒混淆迷踪印。”童宛眼神里的低落没清干净,他没直接看向陈喻,“没事干做的。我研究了那么久临场部的设备,针对设备漏洞做的,能保证你躲开他们一炷香。”
陈喻掂了掂:“费用呢?”
“试验品。你别也失踪了,我等你活着回来,把实验记录告诉我就行,我还要进一步升级临场部的东西。”
陈喻:“也不怕实验出了问题,我先被送极刑台上去。”
童宛皱着脸:“那只好我去帮你求求情。看能不能看在我跟临场部多年的交情上,饶你一命。”
“别搞那些歪门邪道,临场部规矩森严,自有一套依法办事的章程。”
“我知道。”童宛闷了会儿,“等你揪出真凶,来我这喝酒。我现在就去做个新的酿酒机器。”
童宛说到做到,不管陈喻人还在这,回到破屋子里,一甩门独自关禁闭。
陈喻便揣上颠倒混淆迷踪印,和谢更阑赶往杀人现场。
和归一案不同,此番连环杀人案张扬无比。
即将开启的秘境入口、仙盟除祟的任务地点、宗族门派的巍峨大门……
不过月余,被捅穿心脏的六具尸体随意丢在地上,尚且睁着的眼睛下是人为画上去的两道血泪。
被害人信息封锁太快,陈喻一直到看到卷宗,才有机会看到被害人惨死的模样,涣散的眼珠看得他一阵心悸。
再到现场附近,尸体自然不会在那摆着。一个月的时间,也足够灵力残痕消散得七七八八。
但陈喻还是避开人群,采集了灵力痕迹。
前两个现场的灵力痕迹采集还算顺利,第三个死者王闵死在柳青崖大门口。
而柳青崖,祖上曾有阵法宗师坐镇。
千百年后,柳青崖术术传承断绝,但留下的护宗大阵还在持续运行。
陈喻不敢贸然闯入,并且深切地怀疑人生,为什么凶手跑得进去他就闯不进去。
不,也可能不是闯进去,而是本就在里面。
陈喻记得,王闵死的那一天,柳青崖在举办崖主生辰宴。
“你去了吗?”陈喻没头没尾地问。
谢更阑疑道:“去哪里?”
“柳青崖崖主生辰那日,你来这儿了吗?”陈喻蹲在离柳青崖不远的大树杈上,指了指不远处的门派。
谢更阑嘴唇抿得平直:“在下一个半月前晋级化神。”
“嗯,我听人说起过。”
“晋级后,灵力不稳,在下便去闭关。闭关时,有十余日没有记忆。”
没想到一昏迷昏迷了这么久。十余日,刚好凶手杀了三个人。
“也是。”树杈粗壮,陈喻蹲累了,盘腿坐下,他操控玉符,飘出王闵死亡后的临场部笔录,“主侦怀疑是宴会上的人动的手,一个个盘问过来,的确没有你。但你没有在宴会上,你该怎么无声无息地进去杀人?”
他一手撑在树枝上,歪斜着身体瞟向谢更阑:“因为化神修为吗?化神有这么逆天?”
谢更阑正经分析:“依在下目测,破阵可以,但不被人注意地进去,八成做不到。”
“不愧是剑修,这可是化神大圆满的大能布的阵。”陈喻感叹,“八成做不到,就是还有两成,运气好发个疯就进去了,难怪凶手要找你当替罪羊。”
谢更阑纳闷:“发什么疯?”
陈喻不答反问:“你怎么就灵力不稳了?刚渡雷劫,虽被劈个半死,但只要没死,经脉和灵力一般不会出问题。”
“囚峰山林有幽冥虫暴动,师叔同在下奉命前往清除干净,不小心被虫咬了一口,毒气侵体,灵力暴动,提前渡劫后,便出了问题。”
虫子啊。
陈喻又问:“那现下如何?你这一个多月里还在断断续续的失忆,虫子的影响还在?”
“出关时另有任务在身,不曾有时间多想闭关中的失忆。不想任务中又昏迷数日,这才赶回祈霄宗求助师尊。”
“澜旭长老怎么说?”
“未来得及查出结果,第六起杀人案件发生,临场部派人秘密找到在下。”
然后就进去了。
陈喻手指拨过腰带上悬的小型设备:“要不这样,我来帮你查查?”
话没说完,陈喻捧着谢更阑的手,以快出残影的速度给他蜇了一针。
“不好意思,在临场部工作那几年习惯了。”陈喻晃了晃取血的针管,“要的就是出其不意,这样取到的血才不存在伪装。”
修士就是这点不好,调动起灵力来,血都能倒流,五花八门的伪装应有尽有,主侦和侦员只能不断练手速。
配上童宛炼制的能破渡劫期修士防护的小针管,前任主侦、现任讼师动作特别熟练。
谢更阑怔怔然盯着食指上遗留的一滴血珠,没多久血珠咕噜滚落下来。
“别在意,这小针管撇除了所有杀伤力,才得以加强突破防备的能力,真当武器用,这个小东西都割不破你脖子。”陈喻解释。
谢更阑似乎还在发呆:“哦……”
陈喻又从腰带上解下蚕豆大小的木鸟,点了点木鸟眼睛,蚕豆木鸟嘎达嘎达长大许多。陈喻把采到的血投入木鸟腰腹,又对木鸟道:“言前辈,烦请找邬宁查验一下,结果用木鸟传给我。”
说罢,木鸟扑棱棱飞走。
“当初救下邬宁,让我白捡了个便宜。”陈喻拍拍手,童宛雕鸟的能力差了点,还有木屑留在鸟身上,“邬宁医蛊双修,她查的速度绝对比你师尊还快。”
“会不会太麻烦?”
“你失忆的事或许和杀人案件有关,而你被虫咬的事又可能和失忆有关。为了查案,有什么麻不麻烦的。”陈喻眺向柳青崖,“你有那功夫考虑麻不麻烦,不如想想,我要怎样才能不惊动柳青崖的人。”
蓦地,一股森寒。
谢更阑揽过陈喻的肩,往下一跃。
穿过巨树枝桠,谢更阑的声音擦过耳畔。
“有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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