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喻内心叹气,虽说原计划也是借提供法律服务的名混入柳青崖,但为单人服务,还是为所有继承人释明,所费精力完全不同。
还有,他真不是家事专家……
他努力调节心态:“这个……”
投注到他身上的目光仿佛重了一倍。
陈喻硬撑住:“目前好像没人发现遗嘱,那我按法定继承简单说一下。”
民典关于遗产的规定,调整过很多轮。最初的版本里借鉴过俗世律法,但仙门和俗世差别太大,不得不废除重来。
按照仙门特殊性,民典一改再改,也难怪仙门很多人对规定不够熟悉。
陈喻心里又叹了口气:“继承讲究顺位,根据最新版的民典,第一顺位为父母子女、亲传弟子和所处门派。”
那些亲戚立马急了:“开什么玩笑?徒弟和仙门还能排在血缘关系上面?”
罗音嗤道:“仙门里,师徒才是最紧密的关系吧?”
亲戚面目扭曲:“门派又算什么事?柳青崖给了你多少好处,你要替他们说话!”
陈喻:“你要不翻翻民典?”
“民典那都是骗人的!谁不知道民典是仙盟颁布的,仙盟就是你们这些大门派把控,写出来的法典也只考虑你们大门派的权利!再说了,自己家的事,民典凭什么做决定!”
这一大通咆哮,陈喻都想夸这群亲戚真棒。
丰务殿长老的灵杖轻轻撞击地面,扩散开来的灵韵缥缈,不过一息又沉沉压下,那群亲戚登时脸色煞白、一言难发。
“陈状继续。”
到底是物理压迫好使……
陈喻说下去:“我已听邵前辈说起王前辈的生平关系,罗公子与方姑娘同为王前辈亲传,每人各有一份,王前辈所在的柳青崖亦有一份。”
丰务殿长老点头。
“但在这基础上——”陈喻继续,“亲传弟子有不及金丹者,可另从门派份额中分走一半,根据人数平分。这位长老,您这边还得拿出一半给方姑娘。”
丰务殿小弟子跳脚:“你这不就是偏心方师姐吗!”
“律法这么规定,由不得我偏心。”陈喻耸肩,“柳青崖若是不服,可向会审处投递状子,但判决结果未必如你的意。”
小弟子狰狞道:“你……”
“怎么?王前辈的侄子侄女说仙盟和你们大门派勾结,你要说我和会审处勾结吗?”
丰务殿长老又用灵杖敲地面,小弟子也惨白着脸闭嘴。
“陈状所言,我等已经明白。待我与崖主商议后,再行决断。”丰务殿长老客气告别,顺手带走那群在威压下装鹌鹑的亲戚。
罗音盯着陈喻,神色复杂:“多谢。”
“没什么好谢的,都是律法里的规定,我不说,你们也查得到。”陈喻看了圈没什么摆设的屋子,“这时候和你们说抢财产不合时宜,但我既然来了,该说的还是都说吧。”
“遗产继承,第一要搞清继承人,第二要盘出所有财产。仙盟有登记的洞府还好说,但修士个人的天材地宝,不太说得清。有王前辈个人印记的,自然算是她的财产,不过,有歪门邪道能够改变印记,你们最好自己先盘一圈。”
方晴红着眼也道了声谢,问:“这回多亏陈状出言,我该支付的咨询费,陈状直说便是。”
陈喻仿佛看到了方晴身上闪瞎人眼的光。
这年头“白嫖”是主流,主动询问咨询费的当事人少之又少,每一个都是讼师的活神仙。
不过,陈喻拒绝了:“我是舒姑娘招来的,舒姑娘已支付了对价。”
方晴也不纠缠,交换了传讯灵气,只说后续如果有事还找陈喻。
陈喻想着事情办妥,寒暄两句便告别。
临走,山崖间的风拂过半开半谢的花,陈喻像是捕捉到了什么。
一闪而过的灵光难以抓握在手,他神经质地想要回头,可才偏移视线,邵洺的脸撞入眼帘。
“陈状身体不适?”邵洺担心道。他方才主动提出送陈喻出柳青崖,让舒有月再陪陪方晴。
陈喻张了张嘴,冷静下来:“当讼师当久了的毛病,总觉得漏了什么,冷不丁把自己急出一身汗,结果就是自己吓自己。”
邵洺蹙眉,温润的面孔上似乎镌了心疼二字:“还是得当心些,我送陈状回去吧。”
“不用不用,我还有个当事人要见,不麻烦邵前辈。”陈喻两三步窜出老远,回过头朝邵洺挥手,“我先走啦,邵前辈去处理您的事便好。”
他就这样离开柳青崖,跨出大门的第一步,他拿出灵光闪过时、在王闵院子里摘下的花瓣。
花瓣本就枯黄一半,此刻拿出来直接化作灰烬、散在风里,唯独微弱的灵力在陈喻手心摇曳了一下,消失殆尽。
常开不败的花由灵力维持。但人死后,留下的灵力会缓缓消失,一个月过去了,花该完全溃败,除非留有印记、阵法、符箓之类的术术。
王闵是柳青崖的人,即便阵法传承断绝,藏书楼里的阵法书想必不少,她从中学到点很正常,那么,她在院子里埋下一个阵法也很正常。
可多年的办案经验提醒,有直觉觉得不对的地方,一定要关注。
如果是阵法,那个阵法是什么?
不是维持生灵这么简单的阵法,不然这些花可以继续盛放。
阵法和王闵有联系,王闵的死对阵法产生影响,进而对花产生影响。
和人有关系的阵法有哪些……
陈喻不是阵法师,对阵法只有可以办案的粗浅认知。
如果能复刻下阵法……
陈喻调转方向,趁脚还没跨出护宗大阵,狂奔回王闵院落。
方晴等人都还在,齐刷刷看向衣鬓稍有散乱的陈喻。
“啊哈哈哈哈,我有件事忘了说。”陈喻偷偷抖开腰带上的测寻器,扫描整个院落,“如果发生王前辈印记被抹除的情况,只要有初步证据证明王前辈曾经持有过,可以向会审处申请印记鉴定。抹除印记的术式水平在提升,但临场部的仪器也在升级,大概率还是能鉴定出来。”
罗音还处在愣神的状态,半晌道:“哦,好的。”
手里的测寻器轻声震颤了一下,表示已经完成,陈喻道:“没别的事了,我这回真走了,有情况再联系。”
身后,罗音道:“他跑得好像很累。”
方晴:“嗯,明明陈状和我已经可以通讯。”
舒有月:“讼师的责任心……吧。”
邵洺:“陈状可是很细心的哦。”
陈喻:……
*
回到大树上,谢更阑保持蓄势待发的状态,只要陈喻一道传讯,随时能杀入柳青崖。
见陈喻回来,谢更阑放松下来:“没事吧?”
“好得很。”陈喻扬了扬手里的设备,“事情也办好了。今天先不去下一个现场,我去解析点东西。”
两人找了处破庙,忙忙碌碌一天,才安置下来,天已暗了。
借着薄薄月色,陈喻摆弄测寻器。
谢更阑端坐在旁,放出神识,留神庙外的情况。
“我今天碰到你邵师叔了。”陈喻突然道。
谢更阑没有特别的反应:“他与众人交好,出现在哪都不奇怪。”
“说起来,他进剑阁比你晚吧。”
“嗯。邵师叔过去是散修。师尊剿灭无面鬼王时,是邵师叔从旁相助。”
“哦——”陈喻边聊天,边拨过测寻器的卡扣,从里面取出影纸。
影纸上,一个小小的阵法在月光下缓缓成型。
陈喻把影纸举高,抬头看上面显现的纹路,他摩挲下巴:“有点眼熟,你见过吗?”
“在下不太记得住阵法。”
陈喻来了兴趣:“那你碰到了怎么对付?”
“强攻。”谢更阑简明扼要。
这家伙说的好有道理。
陈喻决定还是自己解决。
远离临场部后,他怠惰太久,许多知识点渐渐从脑子里蒸发。
书到用时方恨少,陈喻第无数次产生这样的感悟。
他捡过一根蒲团边的断枝,在地面上写写画画。
画的多了,灵感涌上心头。
——“留影仪!”
——“留影仪。”
另一道声音同时响起。
陈喻笑道:“你也在想啊。”
谢更阑语调平稳:“观阁下所画,似乎在何处见过。”
陈喻画得简单,远没有影纸上的复杂完整。
但就是这寥寥无几的纹路,与童宛从阵法师处借鉴来的印记极为相似。
陈喻猜测:“会不会是连接留影仪的阵法?启动后,能看到留影仪录到的内容也说不定。”
“要试试?”
陈喻沉吟许久:“小心一点吧。问问童宛,他比我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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