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公主府里诸人刚刚商议好了对策，茶都还没来得及换新的，就见听风大步流星地走进来，神色严肃，眼带忧色。
“出事了。”行礼之后，听风在诸人身前站定，语气深沉。
“出什么事了？”顾修和姜润对视一眼，错开目光，不紧不慢地抬眼看向了听风。
“淑妃生辰，长宁殿中摆了小宴，二位大王和王妃也都赴宴了，宴席过半，淑妃遣人去寻二大王，不料却见二大王与一女子衣衫不整卧在偏殿，那女子却是楚小娘子……未来的梁王妃。”听风顿了一顿，才将后面那句话说了出来。
室内一时间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良久，临川郡主倒吸了一口凉气，咬着牙骂道：“皇室的面子里子都要让那不成器的东西给丢尽了！”
“这事儿就仅仅只是皇室的面子里子？”顾佐接了妻子的话，目露厉色。
“先不管什么面子里子，楚小娘子不是失踪了吗？她为什么会出现在宫里？而且还在那种情况下和二郎在一起？”顾倾觉得自己的脑子要炸开了，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件事情并不简单，有人在幕后执棋而行，且这执棋之人的水平甚高。
姜润和顾修的眼神在空中交汇，旋即分开，顾修紧接着开口对顾倾道：“阿倾，你再进宫一次，去见一见外祖母。”
“啊？”顾倾一怔。
姜润接住了顾倾迎向他的目光，轻轻点了下头，示意顾倾依顾修所言而行。
顾倾抿了抿嘴，扭头吩咐秋实：“去让人准备马车，我们这就进宫去昭仁殿。”
长宁殿的混乱场面刚被揭开，陈淑妃就下令捆了一批宫人，又命人将长宁殿守住，只许进不许出。这一切都处理完后，陈淑妃几乎是颤抖着嗓子吩咐婢子去椒房殿请叶皇后。
今天这一桩事，把二皇子换成别的任何一个皇子，旁人都会觉得他有被陷害的可能性，但偏偏当事人就是二皇子，那便任是谁都不会相信他是被人陷害的了——除了二皇子的亲娘，陈淑妃。
唯一一个会相信自己儿子是被陷害的陈淑妃这会儿正跪在叶皇后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嚎着求叶皇后彻查此事，还二皇子一个清白。
“娘娘，皇后娘娘，二郎也是您的孩子啊，您看着二郎长大，二郎是什么性子，您还不了解吗？他怎么敢这么胡闹？！娘娘，娘娘您明鉴啊！”
叶皇后面无表情地听着陈淑妃的哭求，一言不发。
这件事的两个当事人，一个二皇子，一个楚小娘子，都在偏殿里关着。二皇子是破罐子破摔的无赖脾气，连解释都懒得解释，甚至还有心思赏鉴楚小娘子的相貌，楚小娘子打从刚刚就只会哭了，问什么都只会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一句囫囵话都说不出来。
“娘娘，娘娘您说句话啊！”陈淑妃跪着往前两步，伸手揪住叶皇后的袖子，眼里满是哀求。
叶皇后合起了眼，不愿再看陈淑妃这为了儿子奋力辩解的模样。
“娘娘，您若是不肯相信二郎的清白，妾身可以死为证，只求娘娘您为二郎做主！”
陈淑妃的话越说越不像样子，叶皇后刚要睁开眼睛，斥责陈淑妃无妃嫔之德，话未出口，一睁开眼，却见陈淑妃松开了她的袖子，起身就往旁边摆着的鎏金嵌宝落地香炉上撞去。
“快拦下！”
“淑妃娘娘！”
叶皇后严厉的声音和宫人们惊慌的声音混在了一起，一声闷响之后，陈淑妃在香炉边倒下，香炉摇摇晃晃了一会儿，也朝着另一边倒了下去。
宫人们这才如梦初醒一般地上前去，扶陈淑妃的扶陈淑妃，收拾香炉的收拾香炉。
叶皇后闭上眼，深吸了口气，复又睁开眼，压下满心的怒火吩咐着：“去请太医，着人去建章殿看看圣人眼下可有空闲。”
“是。”
宫人们应声而去，叶皇后看着一片狼藉的长宁殿，在心里慢慢地捋着这件事的脉络。
楚小娘子先是无故失踪，紧接着却又出现在了长宁殿偏殿，还是衣衫不整地和二皇子在一起。
此事一出，楚小娘子的梁王妃自然是做不成了，任是谁家也没有让弟弟娶了在婚前与哥哥不清不楚的女子的道理，更何况这还是在皇家，这种把皇家的脸面扔到地上踩的事情，皇家不可能容得下。
那么，这件事发生之后，得益的又是谁呢？
楚家必然不会做这样于自己家百害而无一利的事情，楚贵妃素来就清高得不行，看不起这些腌臜手段，想来也不会做，其他世家没必要来做这种事。至于其他妃嫔？孟贤妃没有这样的本事，有能力设这样的局的，也就只剩下许德妃了。
许德妃与陈淑妃有旧怨，家族又一向与楚家不合。
那，证据呢？
与楚家不合的家族不止许家，与陈淑妃有旧怨的妃嫔也不止许德妃，陈淑妃的宝贝儿子自小就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这些年来得罪的人不知凡几。
倒还是个迷局了。
叶皇后在心里叹了口气，这宫里总是这样，各种算计此起彼伏，今天是这个得意，明天是那个欢喜。
建章殿里，泰和帝正在听楚少傅哭他家孙女下落不明，京兆府衙门不作为，刚准备开口宽慰楚少傅两句，就见柳安自外间走来。
泰和帝眉梢微动，柳安躬着身子凑到泰和帝耳际，将长宁殿里的事简单地说了一遍。
泰和帝面色不变，挥了挥手示意柳安先站到一边去候着，继而又看向楚少傅。
“少傅且先回去，朕自有打算，必不会让此事草草而过。”
楚少傅犹想说什么，不等他开口，泰和帝就吩咐柳安：“送楚少傅出去。”
“是。”
柳安捧着拂尘走到楚少傅身边，笑盈盈地看着楚少傅：“楚少傅，您请。”
楚少傅虽然仗着楚贵妃和楚家，在泰和帝面前比寻常官员要随意得多，但也不敢真的拧着泰和帝来，见泰和帝的确是没有继续听他说下去的意思，也就顺势退下了。
柳安一把楚少傅送走，就跟着泰和帝一起去了长宁殿。
泰和帝在心里冷笑——陈淑妃给他养的好儿子！
二皇子有没有可能是被人陷害呢？
当然有这种可能。
但说出去谁信啊？
泰和帝自己都不信。
泰和帝对自己的长子和次子曾经寄予了厚望，结果倒好，长子和次子一个比一个不靠谱，长子一心修仙也就算了，泰和帝就当自己养了个神仙转世的儿子，次子却是一次又一次地胡闹来打皇室的脸。现在更是和弟弟的未婚妻搅到了一起。
泰和帝只要想起来就觉得胸口发闷，他是做了什么孽才有了这么个儿子？
再一次的，泰和帝不禁觉得当初夭折的如果不是他的五郎、九郎，而是这个二郎，他会比现在好过很多。
銮驾到了长宁殿，泰和帝不等銮驾停稳就直接快步走下，旋即加快步伐走进长宁殿。
“老二那个孽障呢？”泰和帝走进殿中，顾不上扶起行礼的叶皇后，也顾不上问一句陈淑妃，语气里的不快丝毫没有掩藏。
叶皇后自己站起身，带着泰和帝走向了偏殿，一路走一路向泰和帝解释现在的状况：“淑妃撞破了头，正昏着，已经请了太医来看，说是没什么大碍，宫人们已经去熬药了，二郎和楚小娘子都在偏殿，因怕再横生枝节，妾遣人守着他们，也怕扰了太后清净，暂时还没敢惊动昭仁殿。”
“你我二人为这孽障操心就够了，扯上阿娘做什么？真要惊动了昭仁殿，阿娘怕是恨不能把这下流胚子逐出皇城！”泰和帝一甩袖子，怒意更甚。
叶皇后也懒得跟泰和帝重复说她并没有惊动姜太后这回事，沉默地跟着泰和帝走进偏殿。
偏殿里，楚小娘子的哭声绵绵不断，二皇子的声音时有时无，稍一走近，就听见二皇子大言不惭道：“你哭什么？有什么好哭的？大不了我去求阿爹，让阿爹把你赏给我就是了，跟了老六有什么好？他不过就是楚家和楚贵妃养的一条狗罢了。”
“孽障！”泰和帝怒不可遏，冲上去朝着二皇子的胸口就是一脚，踹得二皇子往后退了好几步，直到撞上了殿中的柱子才停下来站稳。
“阿爹！”泰和帝这一脚踹得极重，二皇子只觉气血翻涌直往喉头而去，尚且来不及擦拭嘴角溢出的鲜血，二皇子就跪倒在地，又往前爬了几步，跪在泰和帝面前，伸手拽着泰和帝的衣摆，眼中含泪。
叶皇后看着二皇子的模样，心觉有些眼熟，顿时福如心至，想起了刚刚陈淑妃揪着她袖子的样子。
得，这还真是母子俩。
泰和帝烦透了二皇子这装出来的可怜模样，他给过二皇子很多次机会，二皇子每次都会像现在这样跪在他面前，哭着说自己以后定会好好做人，不会再给皇家丢人，可没有哪一次，二皇子是做到了的。
泰和帝气上心头，抬腿冲着二皇子的心窝子又是一脚，大有现在就把这给他丢脸的儿子踹死的意思。
叶皇后回过神来，眼见二皇子吐出来一大口血，心知泰和帝是动了杀心，忙不迭地上前去把泰和帝拉开——二皇子死不死的，叶皇后不在意，但叶皇后不能让二皇子就这样被泰和帝踹死。
杀子从来就不是什么好名声，叶皇后不想泰和帝因为一个不成器的儿子毁了自己的名声。
赶在假期的最后一天，大家节日快乐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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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再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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