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恍惚中醒来,从他们都还穿着校服的年纪里醒来,被拽回现实,震惊与难言的喜悦后知后觉地涌上来。
她记得他。
她还记得他。
冯淇奕手掌搓了搓裤缝边缘,唇瓣蠕蠕几下,才扯开一个笑,“好久不见,路陈陈。”
他喊她的名字,比她要生疏太多。
她扫过他手里拎着的公文包,好奇地问:“你是刚下班吗?”
“嗯。公司在这附近。”
“啊这样。你要买花吗?”
“嗯……有满天星吗?”
“有,在那边呢,你挑。”
他买了束满天星,扫码付完钱,握着手机,看着她从深水桶里抱出一些满天星,搁在摊开在桌上的包装纸上,快速从旁边抽出了条绸带,利索地包好花束打上蝴蝶结。
冯淇奕的视线就这样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她左手无名指上圈着的那枚戒指上……
“给。”路陈陈包完花,抬起头,他却没接。她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啊了声,举起右手,晃了晃,笑道,“我已经结婚啦!”
戒指上的钻石在他眼底晕开一点光,像水珠滴落在破碎的玻璃上,绽开一点水色,他如梦初醒,忙抱过花,左手无名指无意识抽搐了下。
他跟着笑说:“恭喜。”
“谢谢。”路陈陈问,“你最近过得怎么样?高中毕业之后就没再联系了呢。”
“就那样。你呢?”
“我?”她似乎很幸福,眯起眼,“我挺好的!”
“那很好啊。”
“是啊,今天还碰到了老同学。”她语气半带调侃,“老同学既然在这附近工作,记得以后多来给我的生意捧捧场。”
冯淇奕顿了下,随后缓缓抬起眼,看着她的眼睛,说:“一定”
就如同那年高考结束,他来问她打算去哪所学校时的眼神、语气那样,平平静静,认认真真,包含着某种奇妙的笃定。
-
转身离开花店之后,他的嘴角才得以垂落,像绷紧的琴弦倏地松下。
他不知道这次重逢于他而言究竟算好还是坏,或许他在看见她的第一秒钟便该转身就走,就像大学时期的少年追去湘吴,却在被那样青涩美好的画面刺痛眼球后狼狈地逃跑一样。
可时光荏苒,他已经不再是少年了。
年少时期,他总对“未来”这个词怀有期待,孤独地在专属于他的泥泞里挣扎着。后来时间磨平棱角,他开始倦了,慢慢接受了这样平庸的、透明的自己,接受这样的现状。在那些不知她消息的岁月里,他一个人慢慢走着,一个人吃了饭,一个人回了家,手指一按,奶奶留给他的那间小房子便从漆黑中醒来。
生活于他而言没什么酸甜苦辣的,只是显得尤其漫长又琐碎,总没什么盼头,只是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过着。
可是路陈陈喊出了他的名字,就像高中时那样,就好像中间那些令他疲倦的日子从来没有发生过,就好像他还是那个刻意笨拙又胆小的少年,再失落也小心翼翼地守着一点期待,借着阳光晃眼的理由在她课间趴桌上补觉时悄悄为她拉上窗帘,竖起耳朵偷听着她和朋友的聊天琢磨着怎么样才能不经意地偶遇,怎么才能再次听见她略带惊喜的那一声“冯淇奕”。
可是没有好像。
他说“一定”,其实没什么理由,其实他也说不清是什么缘由,但是他就是这样说出口了。她结婚了,过得很好,他无意打扰,只做买花时的点头之交就够了。
她记得他就够了。
从那天过后,冯淇奕每天下班总会在路过花店时推门而入,听着风铃清脆的碰撞声,听着她笑说“又来了啊”。偶尔他会遇到她丈夫来接她下班,高高瘦瘦的男人冲他点头打招呼,弯着唇牵过她的手,几句交谈之间尽是平淡的家常,又透着股亲昵。
挺好的。
他想。
牙根在泛酸,他认认真真地想。
真的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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