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恍惚地回到寝室，离门口最近的陈羽正在用毛巾擦头发上沾的水珠。
“怎么这么慢？”
他把毛巾挂到架子上，问。
温鹿鱼一屁股坐到自己的电竞椅里，嘟囔道：“遇到老板了。”
“什么？”陈羽没听清，凑近温鹿鱼，一低头就看见他手上的手套。
陈羽的眼神顿时变了，指着温鹿鱼的手，问：“这什么？”
“什么什么？”连珩又来凑热闹。
温鹿鱼被一连串的“什么”问得头疼：“致音哥给的。”
“你和俞总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宋清听也来横插一脚。“这都叫上哥了？”
温鹿鱼把头闷在袖子里，趴在桌上当鸵鸟，拒不回答。
因为他也不知道。
方才的气氛太奇怪，好像有一条条看不见的细细密密的线绕在之间。
看不见，存在感却极强。
轰走了问东问西的八卦家伙，刚放假的兴奋冲淡了夜晚的困意。
陈羽收拾回家要带的行李，连珩在星网上找兼职，准备趁放假小赚一笔。
温鹿鱼联系工厂，询问这批谷子的进度。
宋清听已经交了虚拟男团四个人的个人稿，现在正在加急画团体图。
他原本在纠结如何表现团体的动态，今天痛快地玩了一场雪，反倒一下子有了灵感。
——路灯橙色的光打在雪人身上，四个外貌出众的少年姿势各异地站着，做出各种搞怪的表情。
就连其中最高冷的那个都勾了嘴角。
温鹿鱼原本在挑吧唧的工艺，想多做几款不同的出来。被宋清听吸引了注意，没忍住发出一声惊叹：
“好温馨啊。”
宋清听停下笔：“喜欢吗？”
温鹿鱼不假思索道：“当然了！”
他也有了想法，当即兴致盎然地拉着宋清听讨论：“你再画一张吧？做一点小改动，我们可以做光栅卡。”
“光栅卡……”宋清听重复了一遍，饶有兴趣地看着温鹿鱼，似笑非笑，“小鱼老师，你真的很有想法。”
温鹿鱼：……
“哈哈，我们来讨论一下细节吧。”温鹿鱼仰头看天花板。
吧唧的工艺让温鹿鱼头疼许久，因为是有关雪的主题，他偏向白瓷的质感。
白瓷吧唧会显得更透，能完美展现柄图的色彩，更别提它自带的莹润感，与雪景的主题更是相得益彰。
但缺点也很明显——太容易生锈了。
白瓷吧唧的保质期极短，温鹿鱼从前常常经历到手后三个月内就有锈点透出来的悲惨事件。甚至快递中途遭遇暴雨，一到手就是锈的，以及线下店现货生锈之类的事也层出不穷。
美丽，但实在废物。
话是这么说，白瓷吧唧与这次圣诞节柄图的适配感还是让他难以割舍。
温鹿鱼思考良久，决定赌一把。
他听说过在白瓷底后垫白纸或者胶片纸能隔绝一部分，但同时也会降低显色的效果。
保险起见，他把几种方式都试了一下，又打了一堆样。
然后一次性订购了几万包小包干燥剂和数十罐变色干燥剂，再加上一千瓶除锈剂。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温鹿鱼自信地拍拍手，把拆快递时手上沾染的灰擦掉——用擦桌子的抹布擦的。
他刚搬进俞致音找的房子里，虽说房间看起来很干净，他还是不放心地亲手过了一遍，毕竟哪怕只有不到两个月的假期，他依旧把自己所有的谷子搬了进来，一个个摆好。
吧唧放在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的指甲油收纳盒里。也不知道上一个房客是不是女生，小小的房间里满是收纳工具，装化妆品的，装衣服的，摞在衣柜深处；每面墙上都至少粘了一个置物架，长条状可以放下一整个系列的小立牌。
书柜里摆了很多书，出现频率最高的却是数学专业课本，还有更高级的工具书，看得温鹿鱼一阵奇怪。
书柜右边还有一个三层书架，纯白色简约款，做成扇形刚好与书柜嵌合，避免磕碰划伤。
温鹿鱼一边摆立牌一边想，他买了一些小装饰品，围着立牌放了一圈，像圈出了一块属于自己的花园。
温鹿鱼最后还是选择了白瓷吧唧，他在直播间里发出感叹：
“太貌美了！”
为了契合主题，少年特意换了一件毛绒绒的睡衣，帽子顶上垂下一颗白色的毛球。
“大毛球”举着吧唧凑到镜头前：
“你们看这个质感，像玉石一样！还有这个波纹，又透又亮！”
“浅色柄图配白瓷就是永远的神！”
【知道了知道了，什么时候能发货？】
【你别光夸啊！明天我就要收到！】
【确实好看！这个好像大理石啊】
【玩雪嘿嘿，喜欢玩雪，嘿嘿】
【看得我都想堆雪人了！但是我们这边不下雪】
【前面的你们没有人造雪吗？】
【我们这边不兴这个……要玩得去隔壁城区，他们每年造十几场雪】
【S城不愧是四季城，我明年也准备去那里玩】
【怎么还不放链接？】
【快点啊，我要买这个！】
“你们先别急，”温鹿鱼道，“事先说明啊，白瓷底特别，特别……”
他再三强调，
“特别容易生锈！所以这次买白瓷吧唧的顾客，我们会同时配套相应的干燥剂和除锈剂。一定，一定，一定要记得放！而且要定期更换！如果背面铁皮锈了可以用除锈剂，正面白瓷底下垫了白纸，能稍微隔离一下。”
【这玩意还会生锈？】
【铁做的，肯定会锈啊】
【这个底下竟然还垫纸了吗？那不垫是不是更好看啊？】
【现在已经很美了，不垫会更透吧】
【我们这里特别潮湿，怎么办呜呜呜】
【诶嘿我们这边干燥，应该不容易锈吧？】
“是啊，要是不垫白纸真的会惊为天谷的，但是一旦生锈就特别明显。”
“以防万一，不管是干燥的地区还是潮湿的地区，大家最好都放上。潮的地方要多放啊，一定要注意啊。”
温鹿鱼叹气：“白瓷吧唧就是这样花期短暂的谷子。”
他双手合十做祈祷状道：“现在最重要的是希望发货的这两天不要下雨，不然你们有极低但不是为零的可能性收到已经锈了的吧唧。”
【啊？！】
【啊？？？？？】
【那种事不要啊————】
“要是下雨就得推迟发货了。”温鹿鱼道，“不过不用担心，收到有瑕的我们包赔的啊！一个月内有锈的我们都赔，大人们不用担心！”
少年眼眸清亮，两掌并拢竖在脸前，可爱又诚恳。
【我也不想妥协，可是他叫我“大人”诶】
【小鱼宝贝好可爱！来让妈妈亲亲！】
【好的，小鱼老师的货我们相信！】
【从小鱼第一次直播我就在看了！到现在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感觉】
【养成系，嘿嘿，养成系】
“你们正经一点，我们要讲课了！”
温鹿鱼故作严肃，像模像样地屈指敲敲桌子。
这招还是跟俞致音学的，温鹿鱼有次到尚文书城找俞致音，刚好遇上他在开视频会议。
年轻总裁招招手让温鹿鱼先坐到办公室的沙发上，屈指敲了敲桌面：
“说重点。”
温鹿鱼当即心里一紧，颇有种中学时被老师提问的危机感。
想来视频对面的人也是，怕不是冷汗都要下来了。俞致音工作时完全没有私底下那么好说话，面无表情的样子加上周身凛冽的气质，让人连直面他眼睛的勇气都没有。
弹幕果然装起正经：
【是！小鱼老师！】
【大家都坐好，小鱼老师要讲课了！】
【（举手）老师我们今天学什么？】
温鹿鱼清清嗓子：
“我现在来教大家怎么放干燥剂啊。”
【这还用教？】
【扔进去不就行了？】
【有毒吗？食品干燥剂不都直接贴着吃的】
【（无趣地放下手）】
【（离场）】
“哎，我不说的话你们绝对一大半都放错！”
温鹿鱼气不打一处来：
“给你们三分钟时间回答，我看谁能答对！”
【我先来，放在吧唧底下，把水都吸走！】
【我投楼上一票，要紧贴吧唧底效果更好吧】
【万一有毒怎么办？应该给干燥剂外头套一层袋子，然后再放】
【 1】
【我看除了小包装的不是还有整罐的干燥剂？我见过那种，一粒一粒的小豆豆】
【那不能整个倒进去吧？】
【……】
弹幕七嘴八舌，不一会儿就分成两个队伍。为首的是干燥剂紧贴吧唧的效率派，其后是干燥剂单独套袋的安全派。
时间一到，弹幕依依不舍地停止讨论，就像自由活动时间结束的小朋友正襟危坐等着老师开始上课。
温鹿鱼大大地冷笑一声：
“错！都错！”
“经典错误！”
弹幕：？？？
温鹿鱼突然就体会到了老师给学生改作业时的感受：
“正确答案是，先给吧唧套一层保护袋，再放干燥剂，然后两个一起塞到自封袋里。”
【你等会，等会，我有点晕】
【不贴着放吗？？】
“干燥剂会吸水啊，等它吸够了环境里的水，如果贴着吧唧放，你们想想会怎样？”
温鹿鱼循循善诱道：“那不就相当于你把周围的水都吸过来，变成一个个水球放在吧唧旁边，让他俩近距离贴贴了吗？”
【哦—————】
【原来如此———】
“那如果你给干燥剂单独套一个袋子，那它不就只能吸到自己身边的水，吸不到吧唧旁边的了吗？”
温鹿鱼无奈地摊摊手：“白费力气啊。”
【懂了】
【听明白了，小鱼老师！】
【小鱼小讲堂，不懂你就来】
【生活处处是学问啊】
温鹿鱼哼了一声：“叫你们不听课。”
【错了，小鱼老师】
【错了，小鱼老师原谅我们】
【小鱼是个傲娇（被打）】
【嘘——不要说出来】
难得休息的俞致音笑了一声，看着屏幕里少年得意地挑起眉毛，嘴角露出一个亮闪闪的虎牙尖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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