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西有很长的一段的时间没有张北青的消息,她以为上次见面应当算此生最后一次见面了,直到手机收到了一条陌生短信。
他说,来机场接他。
那时恰好零点,苏西握着手机,揣着复杂的心情到地下停车场,她坐进车里,迟迟没有发动车子。也是这时候祝照打来一个电话,问她我二哥是不是来找你了?她轻轻嗯了一声。
那头静默了片刻,像是下了个决心,“你告诉他,这边我会替他处理好。”
处理好什么?他像是在说谜语,苏西怎么也猜不到答案,想要追问下去,那头已经挂断电话。祝照真是成熟好多,那样的口吻以前从来不会在他嘴里听到,初次见面说的有空一起吃饭,其实没有下次,她有些话要问问祝照,也没找到个恰好的时机。
苏西叹了叹气,这么晚了,也不能把人丢在机场,她心到底没有那么狠。她驾车着这辆沃尔沃一路开到机场,那一刻看见他是什么感受呢?苏西忽然感觉他们还在很多年前,并没有多少的变化。
车门拉开,属于夏天夜晚的热气争先恐后扑腾进来,苏西看着张北青那张岁月都留情的脸,其实他们之间还是有变化,她变老了,眼尾有了点细纹。
张北青调整了一下座椅,语气有几分疲惫,“回你那儿。”
苏西将视线从他脸上投到前方,“没订酒店?”
张北青轻笑一声,”从家里偷跑出来的,没法订酒店。”
苏西脑海将他的话跟祝照的那句话串联一起,答案扫去尘雾几分,清晰一点,她一时间不知道给出什么反应,愣愣哦了一声,过了会儿补充,“那用我的身份证给你订一个?”
她大脑仍然想把真相拼凑完整。
“酒店我住不惯。”他张口就来,说完闭目养神不愿意再和她交流。
苏西有点无奈,给自己请了个祖宗回去。她住的房子三室两厅,多他一个也无碍。只是他住进来,这又算什么呢?
她心里的疑问一直到了家里也没有问出口,她看着他的脸几次犹豫,最后认命般叹息,去给他拿来一次性洗漱用品。张北青看着她笑,往前走了几步,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瘦了。”
苏西曾经被他养胖过一段时间,那段时间她的脸上不再干瘦,有了圆润的感觉。夏女士见了很开心,说女孩子就该这样才漂亮。
这一晚苏西没有睡着,整个人都是乱糟糟的,她掀开薄被去客厅倒杯水盒,谁知碰上同样没睡的张北青,他坐在沙发上,不知道坐了多久。苏西倒了一杯水走到他旁边,问他还不睡么?
张北青抬眼望着她,他休息不好,眼睛里泛着红血丝,此刻有说不上来令人心碎的感觉。他慢慢伸出手,一点一点抓住她的指尖,再缓缓握住整只手,将她拉到自己腿上。
苏西身子僵硬了一瞬,一刹那没有习惯这样亲密接触,她过往的爱人,紧紧搂着她。他的头埋在她的颈窝处,长睫每颤动一下,她也随之颤动,苏西不受控制地摸了摸他的脊背。
那一晚究竟是怎样发生后来的事,苏西也记不太清了,一切都随着本能,言语的疏离无法阻挡身体的触碰。事后她只当这一晚是错误,后来几次她开始不回家,在公司加班到深夜,然后睡在公司。
张北青给她发的短信,她权当没看见,只是忍不住会问,你到底什么时候走?
张北青对她耍起了无赖,说走哪去啊?
这个人就是这样的一个无赖,苏西不再回复他,只是卓然敲响她办公室的门,说她整天睡办公室也不是个事啊,办公室又没家睡得舒服,他推着苏西的肩往外走,把人推到电梯口了就松手,指了指她眼下的黑眼圈,说瞧瞧快成国宝了都。
苏西在外兜里几个小时才回去。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张北青,事态再一次不受她控制,兜兜转转,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是由他说了算。
维持这样一段关系又没有多大的必要,她始终劝服不了自己跟他再继续纠缠下去。她打算今晚跟他讲清楚。
到了夜晚,张北青坐在沙发上跟她讲着无关紧要的话题,他聊圈子里那些事,挺多龌龊事,苏西敷衍听了听。他们之间没有什么再可聊,再多的话在前几次已经说明了。张北青对她的态度好像司空见惯,继续说着。
他聊到姜迪儿,苏西眼睛抬了起来,他笑一声,“讲到熟人你就有兴趣了。”
苏西:“她怎么了?”
张北青反问:“怎么,你们好姐妹没有联系?”
她跟姜迪儿上一次的联系是在多伦多,那时候国内疫情刚爆发没多久,电话里她说一切快要结束了。苏西一直不明白这句话,她脸色变了变,继续问下去,“这几年,发生了什么?”
她开始意识到,这几年这些人变故不小。
她将自己抛离了这个圈子,那以后对这帮人的所有事不再关注过问,她专注自己生活。几年的时间足以物是人非,新月换天地。
张北青说有时间她自己去看看,他说了个疗养院的位置。
太多太多的变故,就比如她居然不知道祝照的哥哥跟嫂嫂已经车祸离世,她难怪,祝照跟以前有着天翻地覆的变化。记忆中祝照的哥哥嫂嫂都是温和的人,他哥哥太正直,是这些人的一道清流,或许是太清流,得罪了人。
说起来,她还欠祝照哥哥一个人情。那时候在国外,她跟人一块儿搞投资,看中了个项目,可那个项目不是他们容易碰到的。那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十分执拗,要将自己一口气吃成大胖子。她利用以前的一些人脉资源,几经辗转最终联系到了祝照他哥。
这项目是跨国合作项目,他哥是国内负责人,起初苏西还不知道他就是祝照的哥哥,说了自己的名字问他有没有时间,那头忽然笑了起来,苏西脸上表情一僵,觉得自己遭到了戏弄,还来不及说出失礼的话,下一秒那头就说,“我记得你,苏西。”
“当时张北青带在身边的那个小姑娘。”
他问有什么事吗?苏西本想随便说个理由挂断电话,可又想到,她吃了那么多顿饭就是为了这一刻,还是把来龙去脉讲了清楚,那头没有立马应下,只说过些天给回复。
这是苏西人生最大的一桶金,后来她在电话里说,等她回国,或者他来多伦多,她一定请他吃饭。
那头也是说下次有空。
下次有空,谁知是再也没空。
苏西一时间无法消化这些消息,她都忘了自己今晚原本要说的,她呆呆盘腿坐在沙发上,后来任由着他将自己抱进房间。他摸了摸她的头,说,人太正直了有时也是一种错。
苏西不解,有什么错呢,正直的人有什么错,错的不应该是那些人在黑暗里的人么?
张北青跟哄孩子一样的语气,笑了笑,“西西,这个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你还不懂得么?那些人有着精致的面具,你费那么大劲把人家的面具毁掉做什么呢?调查局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较那劲有什么用。”
苏西瞪大眼,他真的没有多大的变化,骨子里的冷漠,再怎么掩饰也没有用。她翻过身,不再看他,“那是祝照的哥哥。”
张北青顺势也在一旁躺下,“我知道。”
苏西:“那些人现在还好好的?”
张北青很轻的一声都进去了。这样一段几分凄惨的故事落了幕,当中的波澜壮阔到最后也只是寥寥数语,她从未想过这些影剧的桥段会发生在身边,她曾经以为这个世界再黑暗不过就是如此了,不知只是他选择性让她看到了一些。
苏西心里一直对过往的人都有几分感激,如果没有宽容,她兴许真的摔得头破血流,年少太不知天高地厚。
她心里一直不舒服,想不通很多事。
两个人揣着往事都没有睡,他侧身搂住苏西的腰,曾经花好大心思才养胖一点的小姑娘又瘦成刚开始的模样,这些年她没有再当模特,怎么还如此的瘦呢?他轻声地问,这些年在外面过得好不好?
枕边过了很久才传来应答,她说好。
他又问为什么突然回国?
夏女士很早就在催促她回国,在她学业刚结束的时候,就连着打了很多个电话,让她回国发展。苏西一拖再拖,到了现在,她回国只是因为家人。那些唾手可得的资源阶级,她就这么不要了?他在黑夜中问她,说她傻啊,留在国外肯定比国内好。
苏西说他不懂,不是什么人都想到那个高度,她只想离父母近一点。人不一定要有宏大理想,也要允许渺小的理想存在。
苏西说跟你们这些人打交道实在太累了,一句话要思忖许久,唯恐讲得对方不开心了。
他笑笑:“我没感觉你要思忖着讲话。你不是对我讲话挺行的吗,嗯?”
苏西干巴巴笑了一声,她拿开他放在腰间的手,她也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又和他躺到了一张床上,自己的道德底线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低了?
她真是在这个人身上一错再错。
苏西翻身跟他面对面,彼此的呼吸交织,黑夜中,他们对视着,苏西说,你这个人是要结婚的,我不愿意跟一个有妇之夫不清不白的......
他截断她的话,他说,你当我这次来找你是做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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