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延并不造作,他透过后视镜注视萧牧,然后回答他:“能。”他那本日记本上有记载这个证明题。近年来他忘性很大,时常记不住事,有一回忘掉很多事把邱洛豪吓个半死,建议他还是养成一个记日记的习惯,并给他讲了一些学生时代的事。宁延听得很认真,把它们都记录下来。但他还是觉得忘掉了什么——毕竟邱洛豪对他说的那些回忆都只是第三视角。于是他使用非正常手段强迫自己回忆并记录下来。很痛苦,但宁延对此很执着。随着一次次的遗忘与回忆,宁延都快忘记他为什么执着于记得。现在看到萧牧活生生地在他眼前,他那点不安分因子才开始隐隐有躁动的趋势。
那是一种依赖。因为萧牧能让他觉得自由,能让他有勇气叛逆,能带他逃跑。
萧牧听到他这个回答,就笑了。他笑起来还是那么晴朗,仍是那副少年样:“那要不要和我复合。”
但宁延在还不能。他纠结了会儿,最终下定决心——也让他自私一次吧:“那你得重新追我。”
萧牧苦恼。如果是儿时的他,就会直接问就因为咬了你一口吗?我已经做了这么多还不够吗?但他毕竟不是口无遮拦的少年了,他只能暗自苦恼自己越发摸不准宁延的脾气。他干嘛那么着迷非要吊死在宁延这棵树上,真是匪夷所思。他在宁延身上做的每一件事都令人匪夷所思。但萧牧这一次还是让步了,他觉得自己大概是无可救药吧:“好,重新追。”语气是他不自觉的,带着宠溺的无奈。若是宁延记忆没有遗失过,他也会觉得震惊的。萧牧从未对谁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退让和纵容。丢掉过再拾起的东西会蒙灰,将它打理干净也不能抹消它已被磨损过的事实。宁延挣扎着留住这份记忆,一遍又一遍,他已经在慢慢感知到它们快要变成空壳。宁延驱车前行,开往基地。他需要新的鲜活的记忆来撑住他,但那样太自私了。可刚才对萧牧提出那么任性的要求也已经是一种自私。但萧牧仍那样爱着他…他可否恃宠而骄呢?
萧牧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便先闭口缄默,把“联系方式给一个”的问题暂时压下。宁延咬紧后槽牙,双手紧握方向盘,越想越觉得自己像渣男。拒绝复合的是他,吊萧牧的也是他。宁延暗自挣扎半路,尽量自然地问:“…联系方式,加一个么。”萧牧单手撑着脑袋挡住半边笑容,半晌答:“好。”
宁延问:“你在特种作战队?”
萧牧说是的。宁延微压眉眼,那是一种不解的姿势。萧牧的信息素非常适合大范围压制,照理说会投入正面战场。虽然这几年大战事并不多,更多的是暗流涌动。但不代表不需要投入军力。从今天短暂的接触来看,萧牧依然不擅长非常精细地控制信息素而完成刺杀。他只能靠格斗,相当于比别人少了一件趁手的武器。他明显不适合担任这个职位。为什么?会不会是军部拿他做实验了?
做实验——宁延在红灯前一个急刹,额上冒出冷汗。后颈腺体在发烫,项圈勒着脖颈让宁延觉得窒息。仅仅只是想到这个可能性…宁延身体发冷。
突如其来的,他信息素失控了。萧牧隔着项圈都能嗅到很淡的味道,有些不明所以,但倾身上前:“改道,去我家。”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说,也许只是不想让别人看见宁延失控的样子。也有一种不要现在回基地的直觉。alpha的劣根性,他把这些归于本能的恶劣。当然这更是萧牧的恶劣性格,他骨血里就有这种近乎变态的掌控欲。他说完也没有给宁延机会反驳,已经抓住方向盘。从后座探身上前,侧面看略显暧昧。他嗓音落在宁延耳边:“踩油门。”宁延拧眉,这呼吸声扰得他心神不宁,但萧牧仍贴在他咫尺之间重复:“踩油门。”
萧牧开锁把宁延领进家。宁延有点犯难。百密而一疏,他忘了萧牧家的结构,这个他甚至没有记录在日记本里。小南萧牧看他站在玄关便敲敲柜子打趣他:“换鞋进门啊。多年没来不认识了吗?”
宁延喜欢这个借口,顺势点头:“嗯。”萧牧挑眉。他取出一双拖鞋给宁延叫他换。男人弯腰把拖鞋放在宁延脚前,这是他们家的传统,要给爱的人最大限度的呵护和宠爱。宁延这会儿乖巧得多,对他低声说谢谢,换上鞋子。
萧牧沉思。问过他“在特种战队?”过后宁延就失控了,尽管他们都戴了项圈信息素失控带来的影响不大,但萧牧察觉到了——在狭窄的密闭空间里,一点点味道都逃不过萧牧的敏锐。或者说他一直对宁延很敏感,宁延的一点点异常都不会被他放过。他把宁延带到自己的卧室,拍拍豆袋沙发示意他坐。而后跟着倾身压下去,把宁延困在方寸之地。萧牧抬手,擅自摘掉宁延的项圈,让他失控的信息素得到释放。宁延惊愕,抬手要捂住后颈夺回项圈,萧牧又摘下自己的项圈,将两个项圈一道扔在床上。萧牧尝试着释放安抚信息素。他一向不太会这个,但他可以努力尝试。为了宁延。
宁延此刻冷汗直下,从喉口滚出一声闷哼。他下意识抓住萧牧的胳膊。alpha力气很大,将他的衣袖扯得发皱。
萧牧信息素。萦绕在鼻尖。苦,可宁延觉得甘美。无数个白日黑夜他所渴求的。但它们刺激了宁延的神经。他咬紧牙关,竭力抑制。一根又一根磨破四肢的束缚,带。一管又一管注入腺体的冰冷药液。一次又一次惶恐绝望的电击。一遍又一遍默念的日记本…
张扬地捧着花的萧牧。笑得肆意潇洒的萧牧。把宁延揉进怀里亲吻啃咬漫开血腥味的萧牧。凶狠得像是要把宁延吃掉还在让耳边吹着气呢喃情话的萧牧。犬齿刺破皮肤强势注入信息素的萧牧。装可怜的萧木。长发如瀑的萧牧。无数次宁延都以为自己可以放下,可以不在乎,可每次他那么执着地,都是为了记住萧牧。为了萧牧。
宁延头痛欲裂。
信息素汹涌,萧牧却面不改色。他和最顶级的alpha都拼过信息素,还会担心一个病号的失控么。他捂住宁延发烫的腺体,曾经被他咬过的地方此刻一鼓一鼓地躁动。萧牧十分笃定宁延有事瞒他,或许从他们没分手的时候就有。所以他们之间的问题绝对不单单是在咬了腺体上。
宁延脑中混乱,整个人仿若被撕裂,他被冷汗浸透,全身发抖。萧牧怕他咬到舌头,便把自己的手伸过去让他咬。萧牧试着再多释放一点安抚信息素,虽然他的信息素仍不算柔和:“宁延,我在这里。”
宁延,宁延。有人在这样叫。宁延痛苦地摇头。
宁延的家不像家。故事书上说家是温馨的。宁延的alpha父亲和omega父亲都没有带给他过温馨。他是家里的第三个小孩,他的哥哥们都没有成为父亲和爸爸满意的作品,所以才诞生了他。他们说宁延是一个很有研究价值的alpha。宁延不是宁延,宁延只是实验品,是一个代号。针头刺入腺体抽走一部分信息素。很疼。腺体是很脆弱的部位,可宁延只能垂着头让父亲和爸爸抽取他的信息素。反抗的话他们就不会摸他的头夸他很乖了,或许还会让他死掉。幼年的宁延只能靠这一句乖维持对家的美好想象。但随着年龄增长这种泡影般的温存还是消失了。迎接宁延的是死板地嗡鸣着的仪器。他渴望爱,也恐惧这让他疼痛的东西。他的腺体已经在常年的抽血下变得比常人更脆弱。疼痛与日俱增,但他不能再通过疼痛得到一点点抚慰。他产生了厌恶。
那时宁延说怕痛并没有骗人。他的腺体比常人敏感得多。虽然怕痛并不是主要的原因,最主要的其实是他对于这个动作的厌恶。实际上是恐惧。但宁延还不想承认他对此产生的阴影。
为什么偏偏是我?宁延憎恶这座牢笼。这锁链绷住他的骨头,和他的血肉交融,牵动拉扯就会疼痛。宁延是折翼的鹰,断爪的狼,他凶悍,却是被人驯养的狗,他那么不自由。
所以被萧牧吸引,大概是命运使然。他的野性是天生的,勾住了被宁延遗忘的自己的本性。他也是人,是一个正常的alpha啊。
蠢蠢欲动的叛逆**。被宁延压抑地很好的那一股。萧牧只消站在那里就会让宁延无法忍耐地生出一种跟着他逃跑就可以获得自由的错觉。
也许比萧牧更恶劣。因为他一身污泥还想沾染给别人。
宁延把萧牧的手咬出了血,信息素在口腔爆开,苦得宁延皱眉,猛然睁开了眼。他急促喘息:“萧牧…”
萧牧仍维持着这个半圈着宁延的高难度动作:“嗯。”宁延说话的时候还叼着他手,发音时舌尖舔到他的肉,让他心猿意马。
宁延从梦魇脱身,总算有了几分清明。他吐出萧牧的手,信息素已经安稳不少。他面上有些尴尬,逃避似的往后靠进沙发里。鼻尖还萦绕着一股苦味,这让他有了点实感。哦,是真的萧牧。萧牧甩甩手,不甚在意那一圈牙印,他退后几步坐到床上,随意曲起一条腿挡住一些旖旎。不得不夸宁延手劲真大,萧牧把上衣掀掉,手臂上都紫了一圈。
两人大眼瞪小眼片刻,在尴尬中沉默。
良久,宁延才开口,没头没尾地补上一句久别重逢时的经典台词:“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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