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日子五条悟总是抽出时间去找百穗。有的时候她会在家里照顾小怜，那五条悟就会同时得到□□和精神上的放松，被百穗像照顾孩子一样悉心地照顾着，能够脱离所有的烦恼，好好地休息一下。
也有的时候，他们会选择让小怜在高桥阿姨家玩，两个人一起出门。
只要五条悟提出邀请，百穗就不会拒绝。她从来不问他要去哪儿，只是默默地跟在他身后，再被他一次又一次地牵住手。
吃饭就吃饭，看电影就看电影，逛街就逛街，要是两个人一起进入一间房间，她就默默地去洗澡。
五条悟每一次都想着，她太可怜了，所以这次自己要温柔些，再温柔些，可他发现自己在她面前总是难以控制自己，心里总是想要一次又一次地把她逼到极限，逼她一遍又一遍地说爱他。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在家里的时候还会出言拒绝他，可一旦走出那扇门，一旦远离了小怜，她就变得沉默起来。
她一点也不拒绝他，不拒绝他任何过分的请求，也不太和他说什么。
当然，他让她说的话她都会说的，“我爱你”啦，“做得很好”啦，“喜欢你”啦什么的，或者更过分一些的，甚至“主人”这样过分的词她都说过。
因为她好像不在意。
可是除此之外的她就不说了，比如“我不喜欢”，“不要这样”，“真过分”，“不可以”，“真讨厌”……
还有“下次吧，我们下次再这么做。”
明明以前她会说的，可是现在却不说了。
他从来没从她嘴里听到过这些词，也从来不知道下次是什么时候。
所以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会是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就要有最后一次的样子。
快感，痛感，还有……爱意，他在并不大的床上尽力地施展这些东西，也渴望得到这些东西。
他不是故意的，可他常常无意识地碾压了她，好像捏死一只蚂蚁——还是一只并没有求生欲的蚂蚁。
哪怕快感和痛感已经积累到了极点，她几乎失去意识，已经难以忍耐地痉挛起来，好像下一刻就要死去，他也很难读懂她茫然的眼睛。
爱在哪里他不知道，但是再不停下的话，她就会默默地死在床上，纵容自己被五条悟杀死，他还是知道的。
所以他只能逼迫自己回想百穗那些痛苦而磨人的记忆，自己一次又一次地把理智拉回来，尽量避免让她受伤。
说到底，她想要拯救的不过是那本书里的那个人，她对那个人的爱远远比认识自己要早。
而且现在也结束了。
所以她才会脱离这个她讨厌的世界，隐姓埋名，所以她才会这么多年都不来找自己，所以她才这么沉默，不再像从前一样对他咄咄不休，眼睛里也不再闪烁着光彩了。
五条悟曾想，她大概只是在为了自己病弱的孩子而迁就他，大概只是不想他发怒，所以才温柔地、缄默地对待他，就像她刚刚失忆后做的那样。
他知道自己或许不应该再去靠近她。
可是他连这做不到。
所以他只能看着她默默承受的脸，看着她失神的脸，看着她流下眼泪的脸，希望她一次又一次地承认她对“五条悟”的爱，哪怕那是在她已经很难维持理智的时候。
而她则一次又一次地死去，又一次又一次地在床上活过来。一次又一次地被她的爱人分尸、一口一口地吃掉，再一次又一次地重新长出血肉。
后来五条悟才意识到，她在履行着自己的承诺，将自己的全部都还给他。
夏油杰和家入硝子都问过五条悟关于百穗的事，不过他并没有多说什么，没有说她住在哪，也没有说她有个孩子，只是说她过得不错，现在和咒术界已经没关系了。
咒术界渐渐有了“诅咒师白川百穗复活”的流言，总监部和高专也有人逼问他，不过他每一次的回答都是否认。
“白川百穗早就死了，那不过是一个长得和她有点相似的人而已。”
他每一次都这么说，挡下所有的骚扰。
就这样，几个月时间过去了。小怜还是不喜欢他，但是逐渐地学会忽视他。
与此同时，她对待百穗的态度却变得更加暴躁、蛮横。不仅仅是“不配合”，她还会将百穗递给她的东西通通扔出去，把手边能砸的东西打翻，不停地大哭大叫，咬着百穗的肩膀不松口，给百穗咬出血印子。
“宝宝，我们学一会儿写字好不好？”百穗拿着盲文书和写字板笑着走过去。
“不要！”小怜扭过头去。
过了一会儿，百穗又过去问她：“宝宝要不要吃薯片？”
小怜很喜欢吃薯片，可是百穗为了她的身体着想，一般不会给她吃很多。
“不要！！”小怜一把打开，自己在一边咳嗽。
百穗微微蹙起眉头，有些挫败地坐在一边。
她知道发生了什么，也知道小怜为什么不高兴。可是小怜要活下去就只有那一种办法，那种……会让小怜不停做噩梦的办法。
五条悟做好了晚饭，从厨房里端出来放在桌子上。
百穗打起精神去洗手吃药，然后坐过来拿起勺子。“小怜宝宝，到了吃晚饭的时间了哦。”
小怜自己坐在一边，摆弄着手里的玩具，好像没听到一样毫无动作。
“宝宝？”百穗走近她，蹲下去。
毫无征兆，小怜顺手就把手里的玩具朝着百穗扔了过去。
百穗明明可以躲过去，却选择站在原地。因为她知道，她躲开了小怜只会更加愤怒，甚至会把火撒到五条悟身上。
塑料玩具的棱角正好打在百穗的额头上。
“嘶——”百穗下意识捂住头，倒吸一口冷气。
“没事吧？！”五条悟蹲在她的身边，把她的手拿开，发现她的伤口破皮出血了。
“没事。”百穗朝他笑了一下，把五条悟轻轻推开，抽了张纸巾按在伤口上，把血擦掉。
小怜听到百穗的痛呼，紧张了一瞬，然后脸上再次带上愤怒的表情。
五条悟察觉到了这一点。
真奇怪，明明她也是心疼的吧？为什么还要这么对百穗？
他直觉这段时间百穗一定和小怜发生了什么，可他问百穗的时候，百穗却一如既往地朝他露出沉默的微笑，令他恼火。
“宝宝，跟妈妈去吃饭，好吗？”百穗没有多顾及自己的伤口，蹲在她旁边，耐心地劝说着。
小怜一开始假装没听见，后来才说：“我不要吃这个！”
“那小怜宝宝想吃什么？”
“我要吃糯米丸子！而且要吃咱们上次去吃的那个！！”
百穗犹豫了一下。
那家店虽然一直营业到很晚，可是离得超级远。
“悟，抱歉，你能帮我照看一下她吗？”她眼含歉意地望着他。
五条悟点点头。
“宝宝，我去给你买，但是我买回来，你不许不吃哦？”百穗扯出一个微笑。
小怜点点头。
百穗换了衣服拿上钥匙出门了。
在她出门的那一刻，小怜的脸上立刻就不再有愤怒的表情，而是冷静下来。
她把手里的玩具放下，咳嗽了两下。
“五条叔叔，你在哪？”
什么啊，平常他们两个人相处的时候她可从来不会叫叔叔，只是直呼他的名字。
难道是怕只有他在，他会欺负她？
把自己想的也太坏了吧。
五条悟主动坐到她的旁边。“什么事？”
他的语气有些冷淡。
说实在的，他到现在已经有些忍受不了这个被宠坏的小孩子了。别的都还好，他慢慢地习惯，慢慢地适应，慢慢地与她探索合适的交往距离，这都没问题。
可她不该那么对百穗的。百穗明明只有她了，她明明也只有百穗了，却还要那样伤害她。
小怜摸索着抓住五条悟的手指。
“你喜欢我妈咪吗？”
“喜欢，这个问题你不是问过了吗？”
“你有多喜欢我妈咪？”
“就像她喜欢你一样喜欢。”五条悟看着小怜的手。
小孩子的手也太小了。
“那……以后你会照顾我妈咪的吧？特别是我妈咪很难过、或者我妈咪生病的时候。”
“当然，我会照顾她一生，与她一起死去的。小怜，你到底想说什么？”五条悟觉得小怜这孩子真是和她妈妈一模一样。
“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只告诉你，你不许告诉我妈咪。”小怜无神的眼睛看向五条悟的方向。
五条悟微笑起来。“好啊，我最喜欢听秘密了。”
百穗，你也有被瞒着的一天啊。
“我妈咪会魔法。”小怜一本正经地说。
“魔法？”五条悟忍住笑意，没有笑出声。
那是咒术，小怜。
小怜点点头。“我每次快要死了，妈咪就能用她的魔法把我治好。”
五条悟皱起眉头。
什么叫“每次快要死了”？而且百穗也没有反转术式啊？
“什么意思？”
“我生病了。每次生病，我就会裂开，就像故事里的瓷娃娃一样。然后妈咪就会使用她的魔法，她会流血，然后抱着我，唱一首歌。然后我睡一觉，就好了。”
五条悟还是皱着眉。
从小怜的描述来看，百穗做的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裂开’是什么意思？”
小怜把衣服往下拽，给他看自己的胸口。那里有一道小小的放射状裂缝。
“就是这个意思。”小怜有些生气。
五条悟凑过去看了一下。
看不出咒力上有什么特别的。这个……和百穗的那个伤痕之间有什么联系呢？
“然后呢？你告诉我这个秘密，是想让我干什么？”
“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妈咪不再爱我了？或者你当坏人把我杀了也可以，这样她就不会再给我治病了。”
五条悟听了她的话，眼皮一跳。他从旁边的桌子上拿起一块百穗做的点心扔进嘴里。
“小怜，你也太极端了吧？为了不用治病这么拼？我才不当杀人凶手呢。”
小怜的脸上露出一点愤怒的神色。“你不杀了我，你就告诉我，怎么样才能让妈咪不再爱我？”
五条悟叹了口气。“小怜，你再怎么折腾，你妈妈还是会很爱你。”
“毕竟你是她的孩子。”
小怜烦恼地托起腮。
“而且你不要为了这个目的发脾气，你妈妈只会很伤心。”
小怜瞪他一眼。“那你帮我阻止妈咪，我帮你在妈咪面前说好话，好不好？”
我才不用不着你来替我说话呢，小鬼。五条悟在心里想。
他把嘴里的点心咽下去。“你到底为什么不想治病？你得告诉我，我才能考虑帮不帮你。”
小怜撅着嘴犹豫了一会儿，捏捏他的手指。
“有两个原因。”她举起两根手指，那样子简直和百穗一模一样。
“嗯，你说。”
“第一，妈咪给我治疗之后，我会一直做噩梦。”
“噩梦？大概什么样子的？”难道是术式的副作用？
“我在噩梦里梦见过你！”小怜指向他。
“我？”五条悟指着自己。
小怜点点头。
“还有一个这边有一缕刘海的男人，和你们一起。”小怜比比画画。
“还有一个短头发的、抽烟的女生，和妈咪在一起！你们还在一起出去玩！你们是好朋友！”
五条悟想了想，这是在说杰和硝子。“然后呢？”
“然后……还有很多别的人，很多很多很多。还有很多很多奇怪的怪物，然后很多很多人倒在地上，被怪物杀掉了！妈咪和很多人打架！你也打架！还有书！还有妈咪的妈妈！也生病死了！妈咪在哭！”她的情绪很激动。
五条悟听着她的话，皱起眉头。
“妈咪老是哭！老是哭！妈咪流血了！有坏人在打妈咪！妈咪很痛！妈咪偷偷地哭，妈咪被关到笼子里！有人欺负妈咪！妈咪一直不睡觉！妈咪吃了好多药！妈咪被人用刀捅了！妈咪也和我一样看不见了，从楼梯上摔下去了！好痛！好痛！妈咪老是哭！老是哭！老是哭！”她说着，眼睛里不停地流出眼泪。
“小怜！小怜！别想了！”五条悟把小怜抱住，抽了纸巾擦掉她的眼泪，神情严肃。
小怜把他甩开。“我不要！！还有你也是！你也欺负妈咪！！你打过妈咪！妈咪很难过，妈咪总是偷偷哭！都是因为你！我讨厌你！”
她气愤地哭着，要打五条悟，结果自己先咳嗽起来。
“对不起……”五条悟给小怜顺气。
他算是明白小怜为什么讨厌他了。
小怜做的噩梦是百穗零零散散的记忆。只不过她还是个小孩子，理解不了其中太多的事，只记得开心与伤心，只记得她最爱的妈妈很难过。
百穗能够勉强消化这些记忆，把这些记忆埋藏在自己的内心深处，可是小怜则在完全受不了这么悲惨的事实，她几乎要疯了。
小怜嚎啕大哭起来。
五条悟有些慌了。
他答应百穗会照顾好小怜的。
“小怜，小怜！别哭！你不是说有两个原因吗？另一个原因是什么？”五条悟试着转移她的注意力。
小怜抽噎了一会。“还有另一个原因……妈妈用魔法的时候会很痛苦。她会流很多血，流很多冷汗，会没有力气，还会很虚弱，她会自己偷偷地躲起来哭。”
“我不想让妈妈那么难受，我不要当生下来就是会给妈妈带来痛苦的人！”她擦去眼泪。
五条悟沉默着。
“叔叔，你帮帮我，你帮帮我好不好？”小怜哀求着。
她并不是真的多么信任五条悟，不过是因为她只有五条悟可以求救罢了。
“小怜，不要哭，你先答应我不要哭。”五条悟轻轻地拂掉她脸上的眼泪。
“这件事我需要和你妈妈聊聊，包括你告诉我的这个秘密，我也会告诉她。不过，我也要告诉你，你妈妈很爱你，不一定会同意我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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