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前在凌霄宗的云莫休就曾“霸凌”过同学,其中一个受害者还是宫商角。多年前的回旋镖在如今终于一刀扎进当年的施害者身上,云莫休终于知道当年宫商角的那种百口莫辩的感受了。
合欢宗,一个号称仙门百家容貌之冠的宗门,随便一个门人都是男帅女美,就算是里面仆从杂役也是挑选容貌能过关的才能在这里找到一份工作。在这么一个百花齐放、姿容绝佳的宗门里,云莫休那张脸依然称得上极品,配合上他天然呆一般清澄透亮的迷茫的大眼睛,合欢宗门人自评的容貌榜,云莫休依然榜上有名,虽然这次的第一不是他。
除了这张无可挑剔的脸以外,他还是堂堂凌霄宗现任掌门的弟弟,西域第一财神谢千栩是他娘亲,凌霄宗第一战神云鸿渊是他亲爹,仙门百家最有名的厨神云学奕是他大哥,创造出《无接触受孕法》的仙门百家前五名的医师云初晴是他亲姐姐。光是这个家世背景也足以耀瞎一众人的狗眼。
所以,有容貌、有背景、有资产、有人脉的四有少年,不管在哪里都是倍受欢迎的,何况他看起来还那么的纯善天真,看起来就是被家里精心呵护着长大的,一块糖就能拐骗走的小可爱。总之,云莫休在合欢宗很受欢迎,不管是男修还是女修,大家都热情积极的拜倒在他的长袍之下,云莫休有点怕,但这种桃花运不是他害怕就能逃得掉的。
况且,桃花运和桃花劫也就近在咫尺,总有人觉得走捷径能够更轻松、更简单的得到成功。
合欢宗有个小女修从云莫休入门的第一天起,就大张旗鼓的宣布她对云莫休一见钟情,此生不渝,莲若此生,非君不嫁。
这个小女修的名字就是阮莲若,人也跟朵白莲花似的,娇羞纯洁。在别的地方,这样的女修必然是大部分师兄弟眼中的花,手中的宝。可惜她在的地方是合欢宗,她这条的赛道上的人多了去了,数出七八个不成问题,其中比她更纯更美的都有,但她还有个隐藏属性,她更有城府,很会造势。
首先,在最初的时候就先下手为强。赶在所有人之前表明自己的心意,抢占住自己的位置,再有人对云莫休有行动就要或多或少背负上同门竞争的心理压力,这么一来,那些脸皮子更薄一点的,自然就离开,阮莲若在最初的时候就已经给自己减少了一部分竞争者。
一个女修她爱慕你,但是不妨碍你,她只是默默的在你身边看着你,甚至羞涩的不敢上前说话,你和她不留神视线撞上了,她都会脸红,但不会躲避开你的眼睛。她虽然行为上看出对你的爱慕,但她不会跟你表白,但又会在你和别的人开心说笑时露出黯然神伤,又带着点失落的神情。
她爱你在心但又不说出口,所以你就算对她无意,但同一个宗门,抬头不见低头见,你总不能唐突的自己跑过去对这姑娘说,“我对你无意,请你不要出现在我身边”这样的话吧。
阮莲若在分寸方面掌握得极其精准,云莫休又是个有礼貌有教养,被家人呵护长大,接触人虽多,但凌霄宗整体环境较为单纯。所以他来到合欢宗后,遇到阮莲若这样高段位玩家肯定不是对手。
尤其是他身边一些同门,看出阮莲若“爱慕云莫休”的心思,小男生嘛,比较中二又有点小贱贱的,这就把阮莲若挂在嘴边打趣,甚至贬损几句。云莫休反倒是一本正经的让他们不要这样说,他越是维护阮莲若的尊严,在大众眼里就越是释放出他对阮莲若也有心思的暗号。一来二去,宗门里有人就恭维起阮莲若,觉得双方郎有情妹有意,很快就要小情侣之间就会情投意合的在一起了。
阮莲若越发羞红一张脸的跟在云莫休身边不远处,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越发的含情脉脉,但面对这些流言蜚语,她从来不承认,但问题是她也从来不否认。云莫休再想说什么,顾忌着女儿家的面子,他也只能沉默。
但是沉默就很容易被人当作默认啊,等到云莫休赫然发现,合欢宗里已经默认为他和阮莲若是一对小情侣时,云莫休再想做什么也来不及了。阮莲若依旧保持原来的样子,依旧什么都不说,但是什么都做在大家的眼前。比如云莫休去上课前,她会拿着一块抹布将云莫休的座位再打扫一遍,云莫休去习武的时候,她会把备好的茶水请人放到云莫休的身边,要不是云莫休有一个室友坚持拦着,她还几次三番想要溜进云莫休的寝室,把他换洗下来的衣服给拿去洗了……总之,这姑娘嘴上不说,手上做足了一个贤良妻子该有不该有的表现。再一些人眼里,这两人已经就差官宣了,基本上已经是大家默认的一对儿。
但是云莫休不是啊,他还没开窍,对于哪个女修男修都没有心动。在凌霄宗是学渣的他,到了合欢宗成为学霸,这其中的落差让他深深沉醉于学习的汪洋大海里,他如同一块干枯的海绵在拼命的吸收水分,云莫休这会儿满脑子全在学习上,他终于知道学习的乐趣,也多少能体会到学霸的快乐。
一门心思在学习上,也就没有更多的精神关注其他,所以阮莲若做的那一切,有的时候云莫休根本就看不到。这个年纪男孩子的粗心也让他根本就察觉不到阮莲若的“付出”,于是落在别人眼里,阮莲若也许根本就还没得到云莫休的认可,但云莫休不认可的同时依然在吊着阮莲若,无视人家姑娘的付出,既不给人家一个承诺,也不明确拒绝人家。所以云莫休就是个人渣,是个不负责任的渣男。
云莫休浑然不知道这一切,而阮莲若还在傻傻的、真诚的、一门心思的“付出”。一个好姑娘一腔孤勇、执着的,无畏艰难的投入自己的一腔真情,好些修士被阮莲若感动和打动。尤其在看到她一次次在云莫休没有看到的地方露出黯然神伤之后,又坚定的在一起走到云莫休身边。而云莫休到后来连个眼神的回应都不给阮莲若一个了,云莫休不仅是个渣男,还是个始乱终弃、玩弄人心的渣男。
连一开始嘲笑阮莲若的那些云莫休身边的朋友,有些人如今都开始为阮莲若求情,让云莫休对阮莲若好一点,别让人家姑娘总是这么受伤,这么难过的时候。云莫休张了张嘴,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们,云莫休终于体会到一把什么叫做百口莫辩的滋味了。
云莫休自己本身对于阮莲若没有任何想法,他们只是同一个宗门,连朋友都谈不上,彼此之间加起来都没有说过打招呼以外的话。人人都说阮莲若喜欢自己,但是阮莲若从来没当面对自己说过,如果自己冒冒失失的跑去跟阮莲若说“你是不是喜欢我?不要继续喜欢我了,我不喜欢你”这样的话,云莫休根本就做不出来。云莫休能做的就是继续无视阮莲若,也许这姑娘会有幡然醒悟、自己转身的那一天吧。
云莫休在来合欢宗前,他在凌霄宗遇到的大把大把这样洒脱的男修和女修,君若无情我便休,付出真情得不到回应就已经是回应,凌霄宗的男女修士从不做舔狗。所以云莫休想当然的以为这样的回应是最不会伤及姑娘家面子的做法了。
所以凌霄宗出来的孩子虽然自尊自信自爱,但某种程度上他们还是单纯啊,他们就没有想过人的复杂性,也没有想过别人所表现出来的,真的是真心真意的吗?
在云莫休的冷处理中,阮莲若的计划顺利进展到第二步。她开始患得患失,开始情绪多变。比如这天要是在合欢宗与云莫休在某个地方插身而过,她很容易脸红羞涩,用一张娇羞甜蜜的脸站在原地,痴痴看着云莫休的背影一步步离开,旁边的人很容易得出,擦肩而过而过时,云莫休一定对她说了什么这样的猜测。
当这个传闻传到云莫休耳朵里,云莫休就开始有意识的躲避与阮莲若的遇见,甚至明确的请先生和同窗一起帮他拒绝阮莲若为他打扫、送茶水这样的举动。阮莲若露出一脸受伤,难以置信的样子,仿佛是不相信情郎会这样对自己的神情。
但是合欢宗并没有大到两个人能够完全不接触的程度,但只要难过、暗淡的阮莲若似乎准备死心,重新振作起精神,那张苍白的小脸努力露出笑容,然后他们两人又会在某个地方相遇,相遇后阮莲若又小脸通红,羞涩难当。
于是合欢宗现在不少人都在夸云莫休小小年纪,手段了得,收放自如,把一个好好的姑娘家玩弄于股掌之中。终于,合欢宗里面有修士忍耐不住冲到云莫休面前,让他不要再继续这样用跟风筝线似的吊着人家阮莲若,就冲人家这一腔真情,他就应该给阮莲若一个回应,和人家订下婚约。
有第一个就有第二个,越来越多的修士都开始鄙夷云莫休,觉得他玩弄一个女孩子的手段太难看,在合欢宗里,现在甚至大部分云莫休的同门都在让他快点给阮莲若的一个名分,别仗着自己姐姐是凌霄宗宗主就肆无忌惮的欺负一个女孩子了。
云莫休完全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发展到如今的地步,自己明明对阮莲若无意,但继续发展下去,不仅自己的名声要毁了,似乎还要牵连到凌霄宗,牵连到姐姐云安之身上。难道,自己就只能跟阮莲若订下婚约这一个半法了吗?可是姐姐说了,只有彼此是真心相爱的才可以订下婚约,云莫休很明确自己对于阮莲若没有任何想法,但好像如果自己再没有行动,所有人都在为还在傻傻“付出”的阮莲若不值。
所以,自己到底要怎么办?真的要和她订下婚约吗?
云莫休不知道答案。
一天不给出答案,在合欢宗修士眼里,他就是在欺负、霸凌阮莲若。然后有人不知从哪里得到消息,原来云莫休在凌霄宗的时候也霸凌过学峰的同学,被霸凌的同学中的一个还是宫门后裔宫商角。所以云莫休这人是素行不良,也说明了,他为什么好端端的自家宗门都待不下去,转到他们合欢宗来了。
一天一天的拖延,让云莫休的口碑、名声一天比一天的烂。现在合欢宗已经有一群修士呼吁要把云莫休赶走,别让这个凌霄宗都不要的烂人继续留在他们合欢宗。
云安之看完手上的资料目瞪口呆,她长大一张嘴巴看着苏忬,她家莫莫怎么就会遇上这样的事,他明明什么都没做啊。
苏忬叹口气,“莫莫这孩子啊,太好人,太为他人着想了。他错就错在什么都没做。在前面的时候明确的,不要顾及女孩子的面拒绝几次,事情也不会发生到这样的地步。”
苏忬又递过一份资料,是阮莲若的一份调查报告。苏忬叹了第二口气,“这女孩子吧,有手段是真的有手段,但是吧,她也的确有点可怜。”
阮莲若身世有点惨,她父母原本关系很好,是有名的恩爱,他们是两个各有前途的散修,一次偶遇,两次相识,三次相伴,然后一起走过一段很漫长很恩爱的时期,这才结为道侣。人人都以为他们会一直这么恩爱的走完一生,阮莲若就出生在他们俩婚后关系最融洽、最美满的那段时间,她虽然是个女孩,但依然被父亲捧在手心里疼爱,直到七岁那一天。
七岁成了阮莲若幸福生活的分割线,那一天,父母还携手为她庆祝生辰,父亲抚着她的头说,“我这一生没有别的念想,就希望我的小莲若这一生可以如今日般欢笑。”
可是这一天都还没过完,上午的时候大家都还在笑,中午的时候,一个陌生的女子牵着一个七岁的小男孩上门,然后阮莲若的家就毁了。
父亲早在外面还有一个家,这个外室生的男孩比阮莲若还大三个月。他们的存在让母亲彻底认清了父亲的真实嘴脸。那个外室一派柔弱的跪倒在母亲面前垂泪,“妾没有别的意思,妾原本也只想继续在外面等着老爷一个月过来个三五次,愿意给妾一个笑脸就行。妾和老爷的儿子就算作为上不了族谱的外室子也无所谓,他的前途自己挣就行了。但是妾早两天发现自己又怀了,这次的孕像和怀儿子的时候完全不同,妾怀疑这是个女孩。”
“姐姐可怜可怜我腹中的这个女孩,姐姐也是女子,当了解女子的艰难。男子就算出生低点无所谓,但是女孩子就不一样了,人家若是知道这女儿是外室女,谁会把她当个人看待,她的这一生就毁了。”
“姐姐你放心,我来这里不是想进门,也不是想破坏姐姐你的生活,我只留在这里几个月,待腹中的女孩生下我就走,我会带着阮莲回一起走,我和儿子绝不留在姐姐眼前碍眼。我只求姐姐一件事,给这个女孩一条活路,说她是庶女都可以,只要认下她就行,姐姐你就是她的母亲,我从此绝不会出现,莲回也不会出现,我们都会躲着老爷的,不会再与老爷见一次面。姐姐,从此你就当世上没有我这个人,只要你可怜可怜这个女孩,收下她,给她一个家,一个名分就可以了,姐姐求你了……”
那么可怜,那么柔弱,一腔真情只为腹中的孩子。如此忍辱负重,如此委曲求全,如此低三下四。莲若的父亲第一个就看不下去,当着妻子的面就把女子拉进怀里安抚着,全然不知道,若不是他自己行事不端,做事鬼祟,这女子本来就不必忍辱负重、委曲求全、低三下四。
莲若的父亲此时只觉得外室可怜,觉得妻子什么话都不说就让她跪了这许久就是善妒,就是心狠,看向妻子的眼睛里不觉得带出几分愤怒和谴责,说话语调里就更是透出对妻子的不满,“菡萏莫哭,你放心,有我在,不管是你,还是莲回,还是你肚子里这个小的都不用在外面吃苦。你们今天就搬进来,你就是我的贵妾,莲回是长子,我们一家以后就在一起,谁也别想赶走你们。”
莲若的母亲其他都没听到,光注意到那个名字,“菡萏?你叫她什么?她的名字是菡萏?所以我的莲若,她的莲回,都是因为她名字是菡萏?”
比莲若还大几个月的莲回已经说明早在很久之前,自己就以为一心一意的夫君早就在外面有了人,况且这女子话里透露的那句“一个月过来三五次”说明他们一直保持联系,细想起来,夫君每个月在外面又何止三五天不回来,这就说明也就只有她一人傻傻的,完全没有对夫君有过一点点疑心。
她一脸不敢置信的看向前一刻还一脸情深意重的夫君,而那个原本愤怒的男人这个时候却不敢看向她的眼睛,更不敢回答她的问题,但是沉默就是回答,他默认下妻子的疑问。
莲若,莲回,还有这女子肚子里又怀上的孩子。莲若的母亲疯狂的大笑着,原来她才是那个笑话,她放在心上疼爱许久的女儿,连名字都是因为那个女人才取的。他们夫妻情深也就情深了那么一点点时光,难为他这些年坚持在自己身边做戏,演出了好一场的夫妻恩爱的大戏啊。
从此,莲若的亲母闭门不出,连这个女儿都见不到她。男人无所谓,他给莲若换个母亲就是了,亲娘小娘都是娘,都会白天照顾小孩,晚上伺候他就行。况且这个贵妾更会伺候人,不仅自己性子柔弱乖巧,还把丫鬟主动开脸做了通房,如此柔弱又大度的女子,不比那个娇贵的妻子还好吗?他很享受被两个柔弱女子吹捧的感受,连带的,也就更不想看见那个善妒、容不下人的正妻了。
几个月后生下来的居然还是个儿子,他索性把贵妾提为平妻,让莲若叫别人娘亲。后娘来了爹也就成了后爹,莲若的日子过的笔墨写出的都是一把泪水,这个当爹的不是看不到,但是他不在乎。莲若的日子也就越发悲惨了。
可是,悲惨的过去不是你作恶的理由,你过得不好自然想要解脱自己,想要摆脱过去的生活,但是云莫休有什么理由要被你算计,要成为你追求幸福的踏脚石呢?
云安之合上阮莲若的卷宗一声叹息,她问苏忬,“我们该怎么办呢?”
对啊,不能坐视云莫休被算计,也不能由着阮莲若奸计得逞,那么她们该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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