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侍者打开门,绯月也顺势看到了门外之人的样子。
那个男人低着头,原本的卷发因为被水淋湿紧紧贴在了额头上,他的一只手紧紧攥着衣角,磨蹭了半天,憋出来一句话:“我的、我的衣服很脏,就不、就不进来了,信、信给你们。”
他有些结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紧张。
旁边的侍者低眸,没看外面的人。
绯月挥了挥手:“进来,把信给我送进来。”
门外的人错愕一阵,有些不安地向内看了一圈,见无人嫌弃他,他还是跑着碎步走了进来,带着干净手套的双手送上了信件。
坐着的绯月抬头,和那位弯着腰的侍者对视,只一眼,她便快速移开视线。
这张脸,有些熟悉。
是林墨,他们的皮肤同样苍白。
基地里的人,除了探险队,都待在虚拟天空之下,从未见过阳光,皮肤都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苍白,绯月现在也是这样。
二古寒蕾那种肤色,一看就是异能的副作用。
林墨,就是在流民区被杀死的他们医院,是陈河的接头人,也是一家小店的老板。
林墨不久前真真实实的死在了绯月面前,绯月还采集了他的血液,复刻了他容貌。
难道,化尸死过的人还能复活?
那这样的话,陈河一旦复活,“他们”不就知道她异能的秘密了吗?
绯月的异能「微表情识别」发动了,面前那个和林墨长的一模一样的人,表情无比复杂。
恐惧,痛苦,麻木……
他遭受了什么?身上居然一股酒味?
是完人又做了什么吗?
可他,为什么不知道求助?
男人见绯月看他,急忙缩起脖子,腰又弯了下去:“我、我还有些事,抱、抱歉……尊贵的客人。”
他迫切地想要离开,完全没有要求助的意思。
绯月挥了挥手,示意对方离去。
那人并未说什么,只是感激地向着里看了一眼,随后关上了门。
绯月没着急读那封信,而是问起身旁的侍者:“他叫什么名字,来自哪里,在这里干多久了?有没有亲人?”
旁边的侍者露出笑容,对绯月的举动感到有点高兴:“他叫林可可,和我一样,就住在音乐馆,二十五岁,在这里工作七年了,期间从没有离开过这里,至于亲人……他好像有个双胞胎弟弟,在流民区,但是前不久死了。”
“如果您觉得他有趣的话,可以带走他,VIP客户可以获得想要的一切,您什么都可以做。”
绯月伪装的很好,全程视线并未看旁边的侍者一眼:“但你刚刚什么都没说,不是吗?”
侍者点头,想到了什么回忆,表情僵了一瞬:“我劝过他了,他说原本要多赚钱,他说他家人的工作似乎很危险,钱多了就不用干那么危险的活了。”
“他还说,如果跟客人走了,签了合同,就终生不得离开主人,那样就见不到亲人了。”
“不过他亲人去世,他也不意外,就是更拼了命的干活,更没有尊严的活着了。”
绯月听进去了。
林墨本就是坏的,人也不是她杀的,而是跟着“他们”干活,最后被灭口了。
看林可可这个样子,应该不知道他哥林墨具体做着什么。
但林可可也有可能是装的,毕竟这场活动,是“他们”邀请绯月过来的。
绯月漫不经心地问:“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侍者伸手指向自己,似乎没料到绯月会问他名字:“我吗?我的名字比较特殊,只有一个字。”
他笑了笑:“我叫壹。”
很特殊的名字,绯月问到了想要的信息后,没再说话了。
她打开了那封信,信上只有一句话。
「很荣幸邀请你来参加我的演出」
除此之外,没有什么有用信息了。
意料之内。
云柔没有傻到会把重要信息写在表面,这也是绯月能当着壹的面,打开信件的原因。
壹看到绯月盯着信的反应,有些不解地问道:“您居然和云医师认识,太好了,我以为大部分的客人都是为了结识权贵,您是懂音乐的。”
他开始吹嘘绯月了。
绯月却答非所问:“表演区域在哪?后台呢?”
壹弯腰说道:“白泉音乐馆是环形结构的,您现在在一楼的位置,等音乐会开启后,这面墙会落下,您会看到表演者站在广场的最中央。”
绯月看着他:“你出去吧,让我一个人静静。”
壹离开了,就连那些机器人也走了。
绯月一个人待在房间里,先是和系统确认没有摄像头的存在,随后立马变成了幽息状态。
她从玩家空间拿出云柔的名片,贴在信件上让有用信息出现,上面画着一朵图案——
金色的鸢尾花。
但是某片花瓣却和周围不一样。
这图案出现在信件的最中央。
鸢尾花?
这是在暗示自己去找不一样的图案?
绯月看完那封信之后,立马焚烧。
她先是蹲下身来,在异样图案的周围搜索,最后找到了一处异常。
那是一个按钮,细微的只有绿豆一半大小,并且是向内凹陷的,很难摸索到。
绯月按了下去。
预想中的声音并没有传来,某一块漂亮的地面渐渐收回,重叠到了另一块地板下面,而消失地板的下方,是一片看不到尽头的黑暗。
绯月纵身一跃跳了进去,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堪堪坠落到地底。
目测估计,这个深坑至少有五十米。
幽息状态下的绯月及时落在了地面上。
四周依旧漆黑无比,甚至伸手不见五指,绯月拿出了探险队发放的备用面具,那东西被她放在了玩家空间里,随手就能取出来。
带上面具后,绯月才彻底看清了周围环境的模样。
漆黑,压抑,无尽的黑暗仿佛要将人吞噬殆尽。
四周的墙壁都是某种黑色的坚硬金属,绯月的手以不存在的形态穿了过去,走了三米远,甚至都没有看到那面墙壁的尽头。
在远处,则是一条看不到尽头的通道。
和这里的墙壁一样,四周没有梯子,没有灯光,墙壁光滑,什么都没有。
如果以实体形态出现,估计走路甚至都能听到回声。
当她走到走廊尽头时,视线却被墙壁上的东西吸引。
整面墙壁布满了密密麻麻、触目惊心的抓痕!
这些抓痕深浅不一,宛如一道道狰狞扭曲的伤疤。
那些抓痕之间,还夹杂着已经干涸许久的血迹与斑驳的墙面融为一体。
有人被关在了这里,在暗无天日的地下通道里,伸出双手试图挖出通道,逃出去。
绯月看着周围的一切,那个人真的逃出去了吗?
地上没有尸体,空无一物,只有一封皱巴巴的日记本。
绯月蹲下身子,将本子捡了起来。
本子的前几页是数不清的“正”字,都是用鲜血写下来的,从最开始整整齐齐的样子,到最后的癫狂凌乱。
直到大半本日记被写满,信件主人想要统计的数量还没有到头。
绯月翻过那几页,看到了日记上密密麻麻的文字,开始还是用笔记下来的,但是后来的字变得暗红又扭曲,那是用指甲盖写下来的,蘸着血液,一笔一笔描出了字体。
「我是白泉音乐会的一名侍者,这家音乐会在末日刚来临的时候就开了,背后有很大的投资商在运作」
「我在这里工作了很久,我进来的时候,它已经开了四十年,我对这里很了解,但是,每次工作后,音乐馆的观众总会失踪那么几个」
「音乐馆很特殊,观众里不仅有完人存在,好心的音乐馆馆主,甚至会免费送五张门票给流民区的劣人,但是那些劣人在看完了音乐会之后,从来没有回来过」
「不仅如此,我的同事们也一个个的失踪了,我感觉,那种厄运总有一天会降临在我的头上」
「可是,没有钱就没有工作,劣人们羡慕次人,羡慕我们生活在干净的区域,但是他们不知道,很多次人找不到工作,大部分工作的补助金只够次人不至于被饿死,我赚钱,是为了让亲人摆脱苦海」
「我还是决定留在这里,老一批的侍者就只剩下了我,或许是因为我年级太大了,我已经三十岁了,总之,又有很多新人顶替了失踪者的岗位」
「我煽动了他们的情绪,果然有新人上钩了,他们还真的发现了音乐馆的异常」
「他们看到了VIP房间是怎么装修的,这太令人震惊了,甚至打破了我的认知」
「他们说,下一次音乐会开启,就带我一起去看看,我答应了,反正每次有人失踪的时间,都是在音乐会开启的前后,这段时间里,我不用担心自己的安全」
「下一次,我耐不住好奇心,跟着他们一起去了」
「他们亲眼看到VIP的房间在一瞬间发生了变化,从残破不堪变得华丽无比,不是机关,而是像游戏一样,房间被人瞬间点上了颜色」
「可是,在我眼中,房间根本没有变化啊!」
「不对劲,到底哪里不对劲?我和他们到底有哪里不同?」
「等等,他们在笑,他们在看着我笑!」
「我知道了,他们其实都疯了,他们看到的都是幻觉,我待在这样的环境里,迟早也要被逼疯」
「我要逃!」
「我踏出了房间的门,可是周围好像变得不一样了,音乐馆里什么时候有全黑的区域了?」
「这是哪里?我到哪了?」
「难道我也出现幻觉了吗?」
从这里开始,日记字体变得凌乱起来,日记主人应该是弄丢了用来写字的笔,换成了“红色的墨水”,绯月勉强才能认清楚这到底是什么字。
「逃不出去,根本逃不出去,这里好黑好黑好黑,这是一条走廊,它有尽头,是一堵墙」
「好久,好久了,这里每天会送来一瓶水和一包饼干,我不知道它怎么来的,有一天我蹲在墙边,它们就那样凭空出现了」
「好痛苦,好痛苦啊,我的精神紧绷,我看到黑暗里,我死去的亲人在对我招手,我拥抱了他们,真的,这比我上班要开心多了」
「我吃了一顿大餐,对,就是吃,我把我的衣服吃了,但是它在我眼里是完人们享用的那种美食,太美味了,我愿意一直待在这里」
「我好开心,真的,我能感觉到,那些黑色的墙壁也是这么开心的,我待了这么久后,我居然和墙壁共情了,哈哈哈我可没疯」
「它们好像在吸收我的快乐,没关系,我已经开上了悬浮车,我的老婆很漂亮也很爱我,我的亲人也过上了奢侈的生活,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好奇怪,今天开始,没食物了,我被放弃了吗?我的亲人消失了,我获得对一切都消失了!」
「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
「等等,我是谁啊?我活了多久了?我为什么在这里?我为什么要写日记?」
「我好痛苦啊,我一点也不开心,我好像瘦了许多」
「我快死了,我快死了,原来人死了真的会有走马灯」
「我想起来了,我知道我是谁了」
「我是林可可,我有一个弟弟,叫林墨,他好像在做着什么危险的工作」
「我,好想活」
「但,我活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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