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星尘毯的活性值稳定在【35.2%】后，施河月起身和小陈交代了后续的数据跟进。
“按照流程完成星尘毯的后续稳定检测记录，数据加密归档。”他顿了顿，补充道，“麻烦陈博士开放研究院的权限，后续的各项目实验内容，根据ISERI的指示开放给研究小组。”
“明白，教授！”小陈看着施河月脸色惨白，手指还微微有些颤抖，担忧几乎写在了脸上，“您……真的没事吗？要不要……”
“我先回休息室，还有些数据需要处理。”施河月打断他，他需要独处，需要冷静，更需要时间，需要尽快找到突破口。从那些封锁的数据挖出蛛丝马迹。下周一，莫里斯不会给他更多时间了。如果错过了，下次还有不一定……
施河月转身，步伐比来时更加沉重，每一步都像踩在虚浮的云端，此刻第三星环的重力此刻成了无形的枷锁，拖拽着他的身体。走廊冰冷的金属墙壁都扭曲晃动起来，嗡嗡的通风系统噪音仿佛被无限放大，就像记忆力那种刺耳又连绵不绝的警报尖啸。
林栖野的目光一直注视着那道清瘦又倔强的背景，直到他消失在权限门后。
他若有所思地收回视线，转而看向操作台上那个样本，“星尘毯”静静地舒展着绒毛，幽蓝色光芒稳定地流转，然后又瞥了一眼角落培养槽里安静蛰伏的S型藤蔓。
“林先生，这边数据流稳定了，您看……”小陈的声音带着询问。
“哦，好的，麻烦你了。”林栖野立刻换上他那标志性的温和笑容，“我也得盯着点数据，毕竟是好不容易才抢救回来的宝贝。对了，小陈同志，施教授的他脸色真的很差，需不需要……”
“教授他不喜欢被打扰，”小陈摇摇头，语气无奈，“尤其……是在这种时候。他习惯自己扛着。”他看了一眼施河月离去的方向，低声道，“教授最近压力太大了。绿洲那边的项目选题，S型藤蔓的报告，还有……理事会那边。”
压力？那只是压力吗？林栖野微微挑眉，刚才施河月眼中一闪而过的恨意，他的动态视力绝不会看错，还有攥紧手腕时几乎要捏碎骨头的力道……处处都透露着不寻常。尤其是，莫里斯提到“投资人”时，施河月身体那瞬间的僵硬，像被电流击中似地颤抖。
施河月有些艰难的走进休息室，休息室的门在身后无声合拢，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人造恒温系统努力维持着舒适的温度，但施河月却感到一股寒意从骨髓深处渗出，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他踉跄着走到简易的金属床边，几乎是将自己摔了上去。
疲惫如同潮水般汹涌而至，要将他淹没。在经历连续数日的高强度实验，还要精神紧绷地同莫里斯周旋，以及强行运用“零号”模型带来的能量反噬和精神负荷。此时身体已经完全透支了，那支能量剂带来的短暂提神效果如杯水车薪，效力退却后，更深的疲惫和不适感猛然反扑。
太阳穴的刺痛重新席卷而来，还变本加厉，如同有无数根钢针在颅内搅动。视野边缘也开始出现细碎的黑点，伴随着一阵阵强烈的眩晕。
最后他伸手想取下分析眼镜，指尖却抖得厉害，试了几次才成功。镜片被随意丢在枕边，露出他紧闭的双眼和紧蹙的眉头，浓密的棕色卷发被冷汗濡湿，贴在光洁却毫无血色的额角。
冷……好冷……
他下意识地蜷缩起身体，拉过薄薄地毯子裹紧自己，却无法驱散那股从内而外地寒意。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皮肤却变地滚烫。他预感不好，指尖触碰额头，一片灼热。发烧了。身体终于发出了最直接的抗议。
他本想挣扎着去拿柜子上药片，意识却在疲惫和病痛的夹击下开始模糊、下沉，现实渐渐远去，通风管的声音如同刺耳的警报。
警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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凄厉、尖锐、连绵不绝，像无数把钢锯在疯狂切割着他的神经，还裹挟着热浪向他袭来，里面夹杂着刺鼻的化学试剂和焦糊的金属味，还有……一种甜腻到令人作呕的仿佛烧焦的蛋白质的气味，不像是食物，是……是什么？
“轰——！”
巨大的爆炸声和巨浪将他小小的身体狠狠掀飞，撞上冰冷的合金墙壁，剧痛瞬间席卷全身。视野天旋地转，耳朵里充斥着嗡嗡的轰鸣。
火光瞬间吞噬了实验室的中央区域，扭曲断裂的管道、飞溅的碎片和……和什么？
一组试管。那是，爸爸妈妈最重要的实验品，此时试管全部碎裂，粘稠的液体如同拥有生命般流淌在实验室的地板上，在火光中，那些液体散发出妖异而璀璨的幽蓝光芒。
他在哪里见过这种冰蓝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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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施河月猛地吸了一口气，像是溺水的人挣扎着浮出水面，身体在薄毯下剧烈地抽搐了一下。额头渗出一层冷汗，汗水沿着鬓角滑落，浸湿了鬓角的发丝。
他眼睛还是死死闭着，仿佛要将那恐怖的景象隔绝在外，但眼皮下的眼球却在疯狂地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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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过翻腾的烟雾和跳动的火舌，他的母亲半跪在倾倒的实验台旁，白色的实验袍被染上大片焦黑和冰蓝色的实验液体，手臂被一根断裂的金属管刺穿，鲜血汩汩涌出，与流淌的冰蓝药剂混合，仿佛汇成了一幅妖艳而扭曲的画。
她的脸被烟熏得模糊，但那双望向他的眼睛，那双和他一样的墨绿色眼睛，此时充满了绝望和担忧，还有一种近乎哀求的决绝。
“月月……跑……”母亲的声音微弱嘶哑，被爆炸和警报声淹没，他也没能读懂她的唇形。
他想冲过去，想抓住妈妈的手。小小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他挣扎着爬起来，不顾一切地扑向那片火光。
“不要过去！”一个陌生的、焦急的男声在身后响起。
就在这时，母亲仿佛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朝他伸出了那只没有受伤的手将他伸过来的小手向外推。他的手腕内侧，一道被飞溅的高温碎片划出的伤口，渗出鲜红的血珠。
“月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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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破碎的呜咽从施河月干裂的唇缝中溢出，是梦中颤抖的呓语。
他的左手无意识地抬起，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左手手腕内侧，那里有一道淡银色的疤痕在昏暗的光线下隐隐发烫。身体蜷缩得更紧，如同受伤的幼兽寻求着最后的庇护。
更猛烈的爆炸，气浪夹杂着试管碎片和实验液体，如同死神的镰刀向他挥来，抱住他的男人猛地将他扑倒在地，用身体护住他。
左手手腕内侧传来一阵钻心刺骨的灼痛，像是被烧红的烙铁狠狠烫过，那些冰蓝色的实验液体有几滴溅到了他的手腕上，瞬间渗入皮肤，带来一种诡异的灼烧感还交织着深入骨髓的冰冷。骨头像被敲碎了一般剧痛。
透过保护者的臂弯缝隙，他最后看到的景象，是母亲伸向他的手被狂暴的能量和烈焰彻底吞没，那双充满担忧和爱意的眼睛，在冰蓝色与橘红色火焰的映照下，永远地定格……
置身火场他却感觉异常冰冷，漫天的警报声刺痛耳膜。
他只想将自己蜷缩起来，紧一点，再紧一点。
通讯器的声音急促，传递着请求人的焦急，但施河月只是蜷缩在被子里，发出微弱而短促的抽气，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喘着粗气，想从溺毙的边缘挣扎回来。冷汗浸透了他单薄的衣物和身下的床单。
“小陈助理，”林栖野有些担心地开口，“施教授……一直没有接通讯请求，平时在休息室处理数据，也会这么久没动静吗？”
小陈正埋头核对最后几组数据，闻言抬起头，脸上也带着明显的忧虑：“很少……教授工作起来很专注，但一般会出来倒水或者……像今天这样长时间没动静，除非是……”他犹豫了一下，声音更低，“除非是他之前那次……连续熬了三天通宵分析变异数据，最后在休息室昏过去了。”
林栖野的心猛地一沉。联想到施河月刚才离开时摇摇欲坠的状态，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
“我去看看！申请一下施教授休息室权限！”林栖野当机立断，没等小陈回复，已经大步走向休息区的权限门。
“林先生！教授他……”小陈想阻止，但想到施河月之前的状态，话又咽了回去，也赶紧跟了上去，“我有临时权限卡。”
施河月的权限门识别了临时权限卡，无声滑开。
休息室里光线昏暗，只有墙角一盏睡眠灯微弱的亮着。人造恒温系统似乎失效了，或者被刻意调高了温度，室内异常闷热。
林栖野的目光第一时间锁定了金属床上那个蜷缩的身影。
施河月身体紧紧蜷缩成一团，缩在薄毯里，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嘴角干裂而苍白，眉头痛苦地紧锁着，浓密卷翘的睫毛被冷汗打湿，黏在下眼睑上。
“施教授！”林栖野心头一紧，快步上前，试探性地伸手，手背迅速而轻柔地贴上施河月的额头，一片滚烫，温度高得吓人。
他听见施河月在断断续续呢喃着什么，细碎而压抑，还伴随着沉重而急促地喘息声。
“小陈，快！联系医疗组，他发高烧了，情况很不好！”林栖野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和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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