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真的能被埋葬吗,还是如泥下图钉,待一个人沉浸在美好的虚幻里时以血腥刺骨的方式让他痛至清醒。
这里,是“解铃还须系铃人”的少年之家。
黎明出现,这道路很快再次变得萧条。温暖的怀抱散失温度,何清逐渐长大,恢复了来时的模样。
他仍在落泪,却是真真切切地环抱着自己笑了。
雪人也想起来了,但他没有变化,依旧站在那里,身形有些透明。它看着何清落泪,看他眼尾被泪珠浸得发红,然后上去抱了抱他。
这次是难过还是高兴,分不清。
空荡荡的街上,何清伸出手回抱了他,仿佛知晓他在想什么一样,耐心的解释:“有难过,也有高兴。”
难过的是什么不言而喻,那一地的狼藉摆在这里。
“高兴是因为,很幸运。”
何清任泪珠滚落,砸在地上,笑着说:“有你,有最后的决定,有逃走的勇气,还有最后的怀抱...都很幸运。”
就像溺水者会经历窒息,但终究有浮木将其拖起——那么即使反复的沉浮也不再可怕了。
何清痛苦,但远比一周目时要坦然。
雪人细致地替他擦着眼泪,最后将头埋入他怀里,被他抱着,并不言语。
何清问他之后发生了什么时,他才给出一些反应。
“你被那个人收养了,然后去上学。”
“之后的事情,那个人不让我说。”
何清垂眼,问他:“哪个人?”
“你的父亲...收养你的那个。”
“但是,我们会再见面的,我会让你想起来的。”雪人笨拙道。
于是何清没有再问,他站起身,牵着雪人的手走到楼底的那棵埋葬着过去的老槐树下。
他拿出一把系统商城里换来的铲子,把那块已经长了杂草的泥土铲开,下面依旧蜷缩在那里的尸骨露出来。
历经岁月,历经时空,依然不变,和一切其他没有改变的东西一样。
何清轻抚上瓷白无痕的骨面,最终将其收进游戏背包里。
做完这一切,他在原地蹲了许久,回头看向站在他旁边一言不发的小雪人,想说:我要走了。
突然,道路的另一边传来了一个清亮的女声:“何清!”
何清顺着声音抬头看,小喘着气的金羽带着气喘吁吁的蓬络站在这个老社区的门口,见他看过去抬臂冲他招手。
何清下意识站起向那边走了两步,回头看雪人。
雪人沐浴在晨光里,一双透亮的眼睛里映着他的样子,仿佛看到了他的幸福就自己也沉浸其中般,难得轻轻笑着,抬起手对他挥了挥。
走吧。
背向我的苦难。
去到你的未来。
......
何清精神恍惚地被两个人簇拥上了车,和金羽坐在加长版敞篷跑车的后座全身才放松下来,他看着车里的陈设、炫酷到炸裂的配色,还有驾驶位开着车的选车人才蓬络,最后笑着对金羽说:“羽毛很漂亮。”
他注意到了金羽头发上新增的装饰品,想来和她即将回乡有关。
金羽矜持地拢了拢长发。
何清又问金羽:“你们怎么来了?”
“怎么,不感动?”蓬络在前面一边开车一边插嘴。
“感动。”他真诚应道,“感动到想哭了。”
“咦——你还变爱哭了。”
“想关心你。”金羽垂下眼睫直言,而后拍了拍何清的肩,想着刚刚看到的场景,轻声问他:“那就是你的那个小雪人?”
雪人也可以被人看到了。
“对。”何清有些出神,打开自己的聊天框看了一眼——容老师依旧没有回信,周澜清也没有新的消息。
两个明狼,装都不装了——狼人杀还是周澜清教他玩的。
何清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他猜到了金羽和蓬络会担心什么,过了一会儿还是慢吞吞解释:“其实我不觉得老师和发小会害我。”
他们把幼小的他从泥潭里抱出来,让他长大,让他暂时不用面对一切会伤到他的过去——他们给了二周目的他一个不算坏的童年。
他们不会害他,何清如此笃定着。
蓬络把车开得平稳,闻言切了一声,不置可否。
金羽还是冷静,规矩坐在后座打量他的精神状态需不需要扎一箭,闻言只安慰他:“你觉得可信,那就可信。”
仅站在金羽的角度讲,何清的老师和何清的发小,一个密切掌握了何清的行踪,一个险些导致何清在枯木中身死——即便可能背后早就有人算到何清不会死,但金羽很难不在意。
就像那颗被薛亿用来打穿何清心脏的子弹一样。
命运说他不会死,就令他反复沦亡。
她讨厌这种擅自决定别人人生的、自大的混账。
更别说周澜清似乎又在暗中极力推动何清参与大逃杀、回到这里,乃至于让她也跟着去面对过去。
她缠绕着自己的卷发,想到了一些糟糕的事情,但比起等会的回乡之旅,眼下更想问何清另一个问题。
“但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他们和你印象中的人再不相同了,你会选择逃避吗。”
或是因为被人推着向前,因为荣誉加身,因为无法满足其他人的期待,因为所有的重担都压在你身上——你会因此选择逃避吗。
何清察觉到什么,抬眼看金羽。
金羽面色无波。
“我不知道会不会逃避。”他想了想,却是慢慢解释起一些事情。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发现。”
“流传于口的命运似乎总是无法避免,就像圣子安格洛斯告诉树灵族有关未来的预言,看似是矛盾的两条命运线,最后灭世救世却都成了真...所以说出口的目的不是要让他们避免。”
无论是灭世还是救世,他们最终都经历了。
告诉他们预言,是要让他们在有准备的前提下,在毁灭和创造新生的前提下,闯出后续。
就像蓬络在黑暗里苦苦坚持的那段时间,才换来了二周目带着记忆的机会。
“那那些个破预言有什么用。”蓬络还是吐槽,“就为了让人有个心理准备?”
“未尝不是呢。”金羽回答。
“我是想说......”何清还是想提起那老人给他的八行预言,但依然失败了,缓了缓才接着笑道,“无论如何,我不会逃避。”
“我的未来在一些人眼里可能已经被观测得透明,而你们和我成为队友就意味着同样卷入了这场漩涡。”
如果我们的以后都已经被一眼望到了头,该经历的一切就躲不掉了。
所以——
“我会对必然将到来的命运负责。”
对你们的,也对我的。
不是我无法挣脱,而是因为我愿意承担,也应该那样做。
金羽碧色的眸静静地看着他,心中躁乱的情绪蓦然安定下来,最后说:好。
她想:沦亡间你选择面对,那这就也是我的答案。
驾驶位的蓬络完全没有感受到后座的心灵交流,他大大咧咧一打转,跟金羽也跟何清说:“我们指挥官还在立誓呢,休息会儿呗。”
金羽唔了一声,从情绪里抽身,有些懊恼地想起何清现在是刚经历过打击的人。
......而且好像还是大学生。
何清眨眼,隐约意识到自己似乎被当成了什么易碎的保护动物,于是他慢悠悠地半躺下窝在了车座的靠背上,眯着眼享受起风吹在他脸上的感觉,然后才既享之则安之地问:“小理和小鹿将军呢?”
金羽:“去报名了,没跟着我们一起过来。”
蓬络适时吊儿郎当地打诨了一句:“我没让那个小孩过来,他一看就只会抱着你哭,烦。”
小孩指的燕理。
远在和鹿铃亥一起去报名的燕理知道蓬络这样评价他还不知道会怎么闹呢。
何清笑了下,金羽看出了他放松后的疲惫,温声劝他先睡吧。
很听话地,他慢慢闭上眼,在呼啸的风中、在宁和的“未来”里陷入安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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