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真正的小孩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呢？
梦贤曾经思考过这个问题，在怀着孩子的时候，也曾经买了不少所谓有利于孩子身心发展的玩具，幻想过他长大以后的每一种可能性。
但无论怎样，她都希望谭询能够开心，他被允许有一些无伤大雅的缺陷，同时，也享受这些小缺陷带来的快乐。
人活得太正经，太规矩是一件很累的事情。
梦贤试图矫正谭询身上的这点“缺憾”。
梦贤拿着遥控板在谭询面前晃悠着，“我的宝贝……你要不要休息一下？你都拼了一个下午了，手指酸吗？要不要陪我看动画片？”
谭询津津有味地捧着他那些宝贝积木，他玩的并不是可以随便拼凑的普通积木，而是很复杂的三维立体积木，片片形状都不一样，他的手指带肉，粗粗短短的，却很灵活地摆弄，“不了，您自己看吧！我还有点事需要处理。”
谭询发誓，这完全就是他出自下意识地回答，他什么心思都没有，可却让梦贤起了跟大的反应，甚至红了眼眶。
一个相当有礼貌的称呼，谭询说话时的表情也是相当冷静的，像是平静无波澜的水面，梦贤扔了一块石头下去，可是当水波褪去，水面反馈给他的，只有无声的沉默，和不冷不热的对待。
梦贤委屈了，她的声音猛然提高，“你叫我什么，再说一遍！”
谭询抬头，清澈的眼睛中倒映着梦贤的身影，他有些迷茫，不知道为什么短短一句话就能惹梦贤生气，“您啊，这不是很正常的称呼吗？”
上辈子谭询一直在演艺圈里沉浮，自然也知道这个圈子最容易藏污纳垢，但他却能一直独善其身。究其原因，除了他自身洁身自好外，他还足够谨慎，面对所有人都礼貌恭敬，把所有事都做得无可挑剔，哪怕面对一个群演。
在虚伪的娱乐圈，他也能从头卷到底，不给任何人留把柄，人不能装一辈子，但是谭询可以。
谭询恍惚记得，好像自从踏入这个圈子，他明里暗里吃了几次亏以后，就再也没用“你”来喊过任何人。
“你知道你这样……很伤人吗？”梦贤说着说着，眼里泛起泪光，“我好寒心啊，辛辛苦苦养大的孩子，最后根我讲这些有的没的，您……这个词我之前只对前公司领导这么喊过。”
梦贤一开始夸张的语气可能带着点演戏的成分，可当眼泪出来，她便成了百分百的真心实意。
“您”这个词，带着尊敬，严肃，和疏离，他们是母子，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关系，没有人该比他们更加亲密，谭询绝不该对着她用上这样的词汇，取而代之的应该是更加亲密的撒娇，触碰……但谭询没有。
这完全违背了一个孩子该有的生长轨迹，他太成熟了，成熟地不像一个孩子，更像是在职场中沉浸已久的老油条，成熟，做事有效率，说话滴水不漏，作为一个老板应该会很喜欢他，但是作为父母，生气之余，梦贤甚至感到了几分害怕。
梦贤指着自己，“你知道我是你的谁吗？”
谭询挪动着唇，吞吞吐吐道，“妈妈。”
梦贤眼眶通红，“那你就不该用您！”
谭询好长时间没有玩手中的积木，半成品孤零零地被随意摆在地上，他低头沉思，旁边摆着的用来计时的闹钟。
梦贤气鼓鼓，“给你个机会，再喊一次，你叫我什么？”
谭询抬起眼，试探性小声回答，“尊敬的妈妈？”
梦贤捂着额头，心脏不断加速，一跳一跳地让她脑袋疼，她捂着胸口，大喊着，“谭浩，快去看看你儿子，天天气我。”
谭浩匆匆忙忙从厨房出来，身上还挂着大红色围裙，手中胡乱挥舞着锅铲，“哎呀，真是太过分了。”
在知道事情原委后，谭浩又小声地说道，“这……也不算是什么大事吧！小询，快跟妈妈道歉。”
就算谭询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但刻在骨子里的教养还是让他低头认错，把事情的伤害将到最低，“对不起妈妈。”
谭询道完歉，又用粗短的手指摆弄积木。
他似乎并没有被之前的那段小插曲影响到，更精准点，他不认为自己犯了错。
小小的风波过后，他的心思又全数投入到了积木当中，他很专心，注意力丝毫没有被电视机上正在播放的动画片吸引。
这可是“小猪佩奇”，在三四岁的孩子中间很流行！但谭询连看都不看一眼。
梦贤扯着谭浩的手，把他拉到房间里，还特意关上了门。
梦贤表情严肃:“你说，小询的身体是不是有问题？”
谭浩反而劝她不要疑神疑鬼的，“就是一个称呼的问题，不要那么在乎了，孩子懂礼貌，也不算一件坏事。”
梦贤刹那间激动起来，语调升高，但又顾及着外面的谭询，只能强行压低了声音，“是，懂礼貌一点毛病都没有，但是，我是说但是，你不觉得小询一点都不像个孩子？”
谭浩沉默下来。
似乎，从小到大，谭询真的没让他们操过一点心，他很能照顾自己，可以预料到等他长大，他的那些特质将会帮助他成为一个世俗层面上很优秀的人。
谭询身上从来没有出现过孩子身上该有的品质，他像个最严谨的大人，做好计划，善于利用每一分钟，做事一丝不苟，竭尽投入。
一根紧绷的皮筋，在力量地逼迫下不断拉伸，它会变得越来越薄，直到某一天承受不住然后彻底断裂。
那谭询呢？他将来有一天会变成什么样子？
谭浩舔舔唇，用干哑的嗓音说，“好，我知道了，明天我就带他出去看看。”
他们带谭询去了游乐园。
这件事来的莫名其妙。
谭询本来规划好了，为了不落下幼儿园的进度，他要通过iPad学画画，连彩色笔都买完了，就等着开动，可是在他拿起画笔的前一秒，梦贤就拉着他的手，通知了他这个消息。
谭询当然不答应，可是话还没说完，他的彩色笔又被谭浩藏了起来。
谭询:“……”为了逼着他出去，他们真是费尽心思。
一家人收拾完毕打算去游乐园。
谭询的脑袋上还被硬生生地戴上了个小猪佩奇，柔软的头发被罩在帽子里，柔软的脸上有着湿漉漉的痕迹，就在刚才，他被梦贤亲了一口，“真可爱。”
只有这个时候，谭询才像个小孩子。
门缓缓合上，发出吱嘎的声响，和门一起被关上的，还有桌子上放着的那个粉红色的零钱包。
走到一半，梦贤才忘记自己没带钱。
虽然现在手机支付很方便，可是还有一些年纪比较大的小摊贩不会用，坚持只要现金支付，以防万一，每个人出门都会带一些现金在身上。
谭询无奈说道，脸皱成了一个包子:“我带了，倒时候给你们买吃的。”
梦贤，谭浩异口同声:“好啊好啊！”
过了很久，梦贤谭浩对视一眼，“你有没有觉得怪怪的？”
“有。”
“太有了。”
等等，他们的对话内容是不是反了？
孩子不像孩子，大人也不像大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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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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