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这夜在贺家睡得还不错。
不过他睡眠很浅，中途被客房门的开合惊醒过两次，偷偷睁眼去瞧，发现两次进来的人都是贺祈商。
贺祈商应该是还在介意他在车上说的梦，蹑手蹑脚地过来替他掖了掖被子，又俯身观察江晚睡得安不安宁。
……就是他自个儿没注意到，这个举动放在大半夜，其实还挺吓人的。
“人还怪好的嘞。”等门轻轻关上后，江晚翻了个身，又安心地睡着了。
一夜无梦。
早上醒来后，苏祈为两个孩子准备了早餐，又悉心地吩咐司机将两人送到学校去。
“我妈很喜欢你。”坐在车上后，贺祈商有些不是滋味地说，“她从没让李叔送我去学校过。”
前面的司机听得笑起来：“那是因为少爷独立沉稳，夫人从来不担心您。”
他从后视镜看向江晚，笑眯眯道：“江少爷长得漂亮，夫人自然是怜爱的。”
好话被他说得密不透风，一看就是在贺家工作多年的老人了。
贺祈商侧头快速地扫了眼江晚，迅速收回了视线，去漫不经心地看窗外。
“是挺漂亮的。”
什么？
他说得小声，江晚以为自己是听错了，诧异地看过去，只看到个长着反骨的后脑勺。
抵达学校后，贺祈商还特意放缓脚步等他，两人一起走进校内。
江晚刚踏入校门，就感受到周围五颜六色的打量视线。
“毕竟这里都是世家子弟，江家的事情……学校里的人想不知道都难。”
贺祈商握住江晚的手腕，颇有保护意味地将他往自己身侧拉近。
“不过这也不是坏事。至少江世贤的名声是烂透了，以后也不好再对你做些什么。”
江晚沉默着点了点头。
贺祈商倒是习惯自己这竹马的寡言，握在腕骨上的手并未放开，打定主意要把江晚送到教室去。
手里的那截腕骨细得惊人，用拇指和食指就能虚虚扣住，感觉像是随时要挣脱出去。
贺祈商心里生出些说不出来的情绪，又将手往内收了收，把人给套牢了，稳稳牵在手中。
“江晚！”快要走到教学楼时，一道清亮声线从背后传来。
江晚回头望去，发现来的是个陌生的少年。
[曲闻意，你的同桌，阳光开朗大男孩。]系统适时提示。
江晚眸光微暗：“该不会也是被**羽攻略的主要配角吧？”
[好消息，不是主角配角；坏消息，的确被**羽攻略了。]
江晚：“……”
曲闻意急匆匆地跑过来，关切的目光只停驻在江晚身上，等到了跟前，才注意到站在江晚旁边的贺祈商，以及两人牵在一起的手。
曲闻意脸上的笑容淡了些，礼貌点头：“贺少。”
两人见面的瞬间，就像是互相确认了某种讯号，连带贺祈商的神色都变得淡漠。
“我就不送你上去了，有什么事情，来对面高三教学楼找我。”贺祈商对江晚嘱咐道。
江晚好乖好乖地点头：“谢谢哥哥。”
这句话总算上贺祈商的神情缓和许多，他以余光扫了眼曲闻意，又补充了一句：
“放学了我来接你，回我家。”
他说完之后，满意地看到曲闻意脸上的笑容再也绷不住，这才翘翘唇角，转身离开。
笑容，只会从一个人的脸上转移到另一个人脸上。
江晚浑不在意，扯了扯曲闻意衣袖：“愣着做什么，快进教室吧。”
[宿主注意，**羽将会在第一节课开始前，插班到你的班上。]
江晚收拾课桌的手一顿，露出个兴味的笑容来。
就如同贺祈商说的，如果全校都知道**羽的真实身份是什么玩意，那到底还会不会被他的假象蛊惑呢？
他很期待接下来的发展。
“阿晚。”身旁的曲闻意终究还是按捺不住，小声地开始叫他。
江晚一边拿出课本，一边斜睨过去：“怎么，想问我家昨晚发生的事？”
“不是——”曲闻意挠挠头，“我是想问，你现在是住进贺家了吗？”
“只是暂住。”江晚冷静地纠正他。
曲闻意像是有点紧张，仔细观察着江晚的表情，确认没有察觉出丝毫娇羞或者迷恋后，才松了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今早看到你和他那么亲近，心里总不太舒服。”
[宿主你是什么人间魅魔。]系统调侃。
江晚：？他真的什么都没做。
好在曲闻意迅速就逻辑自洽，自顾自道：“可能是觉得，好兄弟要谈恋爱了，心里有些孤独。”
“……嗯。”江晚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
既然不是主要配角，那就让这孩子傻下去吧。
而这时，班主任恰好领着**羽走进教室，轻咳一声后，把**羽的名字写在了黑板上。
“同学们注意啊，今天，我们班来了一位新同学，叫**羽。江同学，做个自我介绍吧。”
**羽脸上一直维持着恰到好处的笑容，目光落在了埋头看书的江晚身上。
“大家好，我是**羽，请多指教。”
要是按照原著剧情，光是他这如沐春风的出场，就能俘获班上一众学生的好感。原书中他一直假意和江晚热络，在被江晚抵触后，又在所有人面前楚楚可怜，导致班上的同学都觉得是江晚欺负了他。
但这样的剧情发展，前提是同学们对江家家事并不知情。
而如今，在**羽才做完自我介绍后，就有学生迫不及待地举起手来。
“听说你是江晚的弟弟？”
**羽眼睛微微睁大，像是感到惊讶一般，随即又温柔地笑起来：“是的，阿晚是我最喜欢的哥哥。”
“既然是最喜欢的哥哥，为什么还要把他赶出家门呢？”这次说话的是一位抱臂而坐的女生。
来贵族学校的孩子都不是善茬，家里多少都经历过豪门争斗，哪里不明白江家的来龙去脉。
江晚昨晚的遭遇，各大家族都是有目共睹的，自然就先入为主地开始同情起他来。
**羽眼中顿时浮现出泪意，泫然欲泣道：“不，不是这样的。我已经努力劝过爸爸了，可是我也做不了主，就算帮哥哥说话，也免不了挨打，对不起……”
他一边说着，一边挽起衣袖，让大家看清楚他胳膊上的淤痕。
挨打看来是真事。
学生们面面相觑，这下也找不出**羽的错处来了，于是都放过了他。
老师显然也听信了**羽的说辞，语气变得更加柔和：“唉，能来我们班的，都是好孩子嘛。青羽，你先去座位上，以后大家要好好相处啊。”
**羽还在抹眼泪，只有在走过江晚身边时，挑衅的神色终于掩盖不住，朝着江晚露出恶意的笑容来。
江晚只当没看见，很是贴心地把教科书往旁边挪了挪，解救了正满头大汗找课本的曲闻意。
[**羽在说谎。]
“我当然知道。”江晚十分淡定。
昨晚肯定是因为江晚惹出来的风波，才导致江世贤气急败坏地把气撒在**羽身上。
如今**羽也不打算管江世贤的死活了，干脆把所有的脏水都往自己老爹身上泼，只求换来自己的好名声。
真是父慈子孝。
江晚讽刺地挑眉。
但这个世界是有公正存在的，日久见人心，他有信心让**羽露出马脚来。
中午的时候，因为班上同学对**羽的态度还是尴尬，所以并没有人邀请他一同吃饭。
江晚当然没有以德报怨的心思，于是放任曲闻意拉着他去了食堂。
他在离开教室时差点撞上隔壁班的人，定睛一看竟然是个熟悉的面孔。
戚征身后还跟着簇拥而行的小弟们，立马冲江晚吆喝起来：“怎么不看路啊？”
“嘿你们——”曲闻意作势就要打抱不平。
江晚不急不缓地拉住他，很是好脾气地道了歉——没必要和叛逆期的中二少年计较。
但戚征看都没看他一眼，反而是很笨拙地探头探脑，望向教室内的**羽，在和对方对上视线后，还龇着牙乐呵呵地笑。
他只是单纯来和**羽打个招呼，随后就带着一行人往顶楼天台走去。
曲闻意不禁咂舌：“**羽竟然认识隔壁班那个戚征？阿晚，你得小心点，戚征就是学校的疯狗，不是什么好惹的人。”
而后，江晚看到**羽也迅速站了起来，急匆匆地往天台跟了上去。
[宿主昨晚留给戚征的手帕和伞，只写了你的姓氏，于是被救起来的王子找错了报恩对象。]
系统半真半假地感叹：[宝宝，你是小美人鱼。]
江晚没理它，拉着曲闻意下楼了。
看来今天有麻烦了。江晚留了个心眼。
果真，下午才刚放学，戚征就带着人堵住了江晚离开教室的路。
“听说，就是你带头孤立**羽？”戚征歪歪头，语气不善，“小同学，你搞校园霸凌啊？”
显然同年级的学生都久闻戚征大名，江晚的同学们就算再打抱不平，也谨慎地留在教室中，保持观望态度。
——都是家族里的继承人，谁也不想因为疯狗惹上一身臊。
曲闻意倒是想来帮忙，但很快就被江晚眼神制止了。
“我没有霸凌他。”江晚简短澄清。
随即反倒是**羽小跑着冲了出来，怯生生地拉住戚征，身上的白莲光环几乎能实质化：“戚征，我、我没关系的……”
他话虽这么说着，眼眶却红通通的，一副受了无尽委屈的模样。
**羽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就如同火上浇油，戚征变得更加义愤填膺，手也不客气地推了江晚一把。
“我不管你在学校传了什么谣言，但**羽，不是你口中那样的人！”他既是在对江晚警告，也是在对班级里的同学解释。
“**羽救过我，他是很善良的人，哪像你——”
戚征厌恶地打量着江晚，随即说道：“你耍尽心机，机关算尽，针对刚到学校的新同学，你妈妈没教过你怎么做人吗？”
“你说什么？”一直顺从垂眼的江晚蓦地说道。
他像是被戳中逆鳞，上前两步，一字一顿地逼问戚征：“你再说一遍？”
戚征家里情况特殊，平时也不爱和富家子弟来往，自然不知晓江家发生的事情。
他只对江晚突如其来的攻击性感到更加不悦，于是冷笑两声：“我说，你是没有妈妈教过你做人吗？”
话音才刚落下，江晚的拳头就朝他面门冲了过来。
·
高三的学生会放学得更晚，贺祈商走出教室的时候，正好看到对面江晚教室门口乱成一团。
出事了。贺祈商顿时生出不祥预感。
他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迅速赶到高二的班级门口，就看见江晚第一次露出无比愤怒的神色，咬着牙不管不顾地攻向面前比他高出半个头的男生。
他班上的同学们终于坐不住了，生怕江晚挨揍，手忙脚乱地要来拦住他。
可气头上的江晚根本拦不住。
“你怎么敢说这样的话？你怎么敢！”江晚声嘶力竭地冲戚征吼道。
**羽见事态失控，早就落荒而逃了，而戚征根本没料到自己的随口质问，竟然惹得江晚这么大反应，反击的手抬在半空，终究还是犹豫了下，并未立即落到江晚身上。
但他也再没有机会反击江晚。
一只手从身后不由分说地拦住戚征的拳头，贺祈商额角还沁着湿漉漉的汗水，目光森寒得凝出冰。
“你敢动他，我让你戚家都再没有好日子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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