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霓站在LiveHouse的门前，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将那些混乱的回忆抛开，尽可能放松地迈步往里走。
好消息是，今日显然在正常经营，没有吵架甚至打架的发生。不知是不是盛霓的错觉，好像连空气都比上一次进来时清新一些。
今晚的表演已经开场，工作日观众不像周末那么多，但氛围不错。灯光都集中在舞台上，盛霓有点迷路，从观众后面绕着走。
耳边的歌曲不紧不慢地弹拨，吉他声有些失真，朦胧的画面感就像此时昏暗的大厅。盛霓听着有点熟悉，模糊的印象不足以记起歌名，他也无暇去深究。
表演期间的灯光设计就是让大家把注意力集中到舞台上，观众也向着舞台靠拢，盛霓避开这个绕过那个，不知何时跑到了大厅中央。
人体的平均温度是36.5℃，在这里似乎总是偏高一些，呼吸和低语、摇摆和蹦跳都满载热情，身处其中仿佛落入一个巨大的不由分说的拥抱。
盛霓暗自叹息，一边念着“不好意思”一边往外挤。
忽然有人抓住了他的小臂。
盛霓转过头，对上解灵音的眼睛。
解灵音像是刚运动完似的，脸上汗涔涔，头发都有点起卷了，眼睛被灯光映得很亮。他的表情带点歉意，又有点忍笑的样子。
“跟我来。”解灵音靠近说，拉着他往另一个方向走。
为了作曲，解灵音已经把这周的休息日用完了，周末之前很难跟盛霓凑在一块。于是他提出一个方案。
“要不盛哥晚上到店里来吧？我基本上就是看场子，不耽误说话。”解灵音眼珠滴溜溜转，“我请你喝饮料。”
顺便也算试探一下盛霓对乐队的接受度。
盛霓斟酌了一会儿，点头了。
在盛霓进门的五分钟以前，解灵音刚结束热场表演，跑来跑去地往各处补完除味剂。他才坐下喝了两口水，就看见大厅里多了个人影。
平时解灵音见到的盛霓多半是职业装，少数时候穿家居服，今天可能是头一次见识他私下的穿衣风格。
盛霓穿一件宽松的缎面衬衣，领口开敞露出一条简洁的银项饰，有种随性的时尚感，说他是下一首歌的主唱肯定也有人相信。
水喻不知从哪里凑过来，也看着盛霓的方向，意味不明地“啧”了一声。
解灵音已经站起身，又回头端起杯子来喝了口水，接着钻进观众堆里面营救迷路的盛霓去了。
“先在这坐一下。”解灵音把人牵到吧台边，“盛哥喝什么？”
“在这当然要喝酒了。”水喻半路杀出来，把一只玻璃瓶乓地放在盛霓前面，“你肯定成年了吧？”
盛霓隔着一个身位对她友善微笑：“不了，待会儿还要谈正事。我喝水就好。”
解灵音眼疾手快地把酒瓶塞到了吧台后面：“水喻姐，员工休息室是不是没人？我借用一下。”
水喻仍然像护食母狮似的盯紧盛霓。
解灵音凑过去，双手合十小声哀求：“水喻姐……”
盛霓不动声色地瞅了他一眼。
水喻偏过头：“再有下次我就扣你工资了。”
“谢谢姐！”解灵音立马转头推走盛霓，离开吧台时还顺了一壶柠檬水。
盛霓晕头转向地进了一间安静的屋子，有点恍惚，但没表现出来，好整以暇地走到桌边拉开一张椅子，接着到对面坐下。
解灵音拿了两个纸杯，跟水壶一起放上桌，坐到盛霓拉开的椅子上：“盛哥是不是很少来这种地方？”
他问得很随意，但认真观察着盛霓的反应。
盛霓觑着解灵音的神情，不知为何联想到那些报恩的野生小动物，会叼来死掉的猎物或者亮晶晶的废品放到门前，让人不知道该怎么处置。
盛霓只好实话实说：“大学的时候会跟朋友一起来玩，工作之后就没这个精力了。”
解灵音推过去一杯柠檬水：“盛哥多少岁了来着？”
盛霓道了声谢，然后回答：“26。”
解灵音默默喝水。听他刚才答话的语气，好像已经多大年纪了似的。
盛霓调出一个有记录功能的办公软件，打开那个访谈文档：“那我们开始？”
解灵音也打开那个文档。两人像小组讨论似的低着头开启交流。
问题1：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解灵音：“就说是通过张阿姨安排的相亲？”
盛霓想了想：“或者可以加入一些真实细节。像是……我们在相亲以前碰巧遇见过，相亲时才正式认识，因此感到非常有缘。这样听上去也更可信一些。”
解灵音点头：“有道理。”
问题2：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盛霓翻着日历：“这个问题其实有点模糊，因为别人通常都不会把相亲当天作为‘在一起’的日子。而且按照我之前跟张阿姨说明的情况，我们目前的关系也比较……灵活机动。”
“那不如编一个正式交往的日期？比如从相亲到今天之间选一个居中的日子……”解灵音伸手指着一个数字，“5月20日怎么样？”
盛霓立刻动手添加事项，装作当日真的发生过一场表白：“可以。”
问题3：平时怎么称呼对方？
解灵音抬起头：“盛哥？”
盛霓回答：“灵音？”
两个人深情呼唤加对望三秒钟，低头接着往下看。
问题4：最喜欢对方的什么地方？
两个人面对屏幕沉默下来，僵局持续了一分钟之久。
“要、要不我们说自己的吧，然后把答案记下来用。”解灵音活用学生思维，挪来每学期互.评的办法。
盛霓立刻接受了这个方案，并不假思索地回答：“脸。脑子。”
解灵音眨了一下眼。
盛霓一顿，换回平时的语气：“……我的意思是思维方式之类的。”
解灵音则给出一些中规中矩的答案：“会很多乐器，乐观，冷静。”
淡然接受死亡和穿越，怎么不算乐观又冷静呢。
问题5：说说自己眼中的对方吧。
“我先来。”解灵音举手抢答，“我觉得盛哥是那种很厉害的成年人，能同时兼顾工作和生活上的各种事情，表里如一非常帅气。”
他说完就期待地看着盛霓，看样子非要听到答案不可。
“呃……谢谢。”盛霓引以为傲的脑子突然有点跟不上趟，“你……嗯……”
他们到底在干什么？相亲吗？
……不，这都是为了远离相亲！
盛霓抛开杂念，努力想象自己是班主任，权当在给解灵音批评语。
然而别的班主任有一学期的时间了解同学，盛霓却只能在对面探照灯似的目光之下，想起他保持至今的笼统的第一印象。
但盛霓毕竟已经不是四年前在当事人面前打磕巴的自己了。他端起柠檬水啜了一口，迅速从头组织语言。
“我刚开始以为你是个过于单纯的乖学生，越了解越发现你并不在我臆测的条框之中。”盛霓放下纸杯，“其实你身上有种奇异的矛盾感……我很难概括。有时候我甚至感觉我们不像是生活在同一个世界上。”
他没有掩饰对解灵音的审视。解灵音看着他，神情有些惊讶。
“这种话能用吗？”解灵音务实地问。
盛霓反思了一下：“我还是待会儿去抄个评语模板吧。”
问题6：对方有什么缺点或者令人不满的地方吗？
“不能回答‘没有’，被追问起来会更麻烦。”盛霓活学活用，“我们还是说自己的吧。”
结果两个人陷入了一段苦思冥想。
解灵音试探地递出一个答案：“打架子鼓扰民？”
“这种问题也不能真的说出什么不满。”盛霓分析，“通常都是明贬暗褒，或者展示亲密，比方说……工作太忙挤压了见面时间？”
解灵音点点头：“那我呢？”
盛霓打量着他，小心地说：“作息不太规律？”
解灵音坦然接受：“这个可以。”
问题7：对方有些什么爱好？
“我就不必多说了吧。”解灵音做了个敲鼓的手势，“盛哥喜欢什么？”
盛霓从自己忙碌的工作间隙翻找兴趣爱好的生存空间：“我挺喜欢出去玩的，像是骑车或者露营。还有……呃……应该不能算是爱好。”
“什么？说说看嘛。”
“参加一些感兴趣的学术活动。”盛霓委婉地说。
像是平权相关的读书会、讨论会等等，他至今还是会抽空去参与其中的。
解灵音敬畏地“哦”了一声。
问题8：说出一个心动时刻吧。
盛霓和颜悦色地指着这个问题，显然他的表情管理能力相当强：“直接用5月20日的表白怎么样？”
解灵音正端着纸杯灌柠檬水，不管不顾地点头。
他有点心慌，因为看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他眼前出现了一个过于具体的画面——也就是在吧台看见盛霓走进灯光下的时刻。
坏题目，害得他胡思乱想。
.
“‘青蛙雨’。真亲切啊。”薛溪园走到吧台边，朝舞台上看过去。
水喻对他的突然出现并不意外：“跟你们表演的就像两首歌一样。”
“因为我们进行了成功的改编。”薛溪园一笑，环顾一圈，“灵音呢？他今天不休息吧？”
水喻的脸应声垮下来。她伸手往后指着员工休息室紧闭的门：“跟盛霓在里边，不知道在干什么呢。”
“盛霓？”薛溪园诧异地抬头看过去。
一道光秃秃的门板自然没什么好看的。薛溪园看完门，又转头打量舞台的灯光，兀自出神一阵，眼神逐渐变得意味深长。
“姐，那里面有监控吗？”薛溪园出声问道。
水喻瞥他一眼：“你想干嘛？偷看啊？违法的事咱可不能沾。”
“那就是有了。”薛溪园提取到需要的信息，低头扫一眼吧台，随便拿了瓶酒就往休息室走。
水喻忙追上去：“你还真要偷看啊，还看现场版？”
薛溪园无奈地说：“里面有监控，那他们肯定不会做什么‘违法的事’。我只是敲门打个招呼——再说，姐你难道就不好奇吗？”
水喻跟他对视两秒，改变姿势，由阻拦变成了跟随。
两人来到员工休息室门前，水喻把他往前一推。薛溪园顺势扶住把手，抬手敲门。
也是让我写上夫夫相性100问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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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 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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