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卿没有要瞒着夏资意的打算，吃完饭后，他直截了当的说要去见秦煊，夏资意犹豫了许久还是答应了。
在他看来，这是老婆在乎他的表现，没什么好拒绝的。
就是秦煊那小子看起来对他老婆很感兴趣，夏资意皱了皱眉，在睡觉前特意给他发了一条恐吓信息，警告他别搞小动作惦记他老婆。
半夜以为夏资意有急事被吵醒的秦煊：“……”不是，这人有病吧。
气急败坏的他准备往夏资意的病例上加一条：被害妄想症。
第二天一早，晨雾还未散，宋卿便起了床，夏资意还在睡梦中，他小心翼翼地下楼，留下早饭后便独自一人前往秦煊所在的住所。
漫步于错综复杂的别墅区，每一处看起来都大同小异，宋卿绕了好几圈，依旧没有找到方向，当他再一次经过那个十字路口，尽管他不愿意承认，但事实摆在那里。
他又迷路了。
他站在原地眨了眨眼，有些不知所措。
这时，身旁传来了那个懒洋洋的声音，带着几分调笑，宋卿回头，秦煊走过来，朝他的方向招手。
“你是来找我的吧？”秦煊戏谑道，晨风掀起他白大褂的衣角，“迷路了？”
他笑吟吟的说：“机器人也会迷路吗？你的定位模块呢？”
宋卿抿抿唇，为自己辩解：“你知道我不是普通的机器人的。”
“我确实没想到你会这么人性化，”他眯了眯眼睛，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看来我得重新评估你的智能等级了。”
“走吧，跟着我。”
秦煊步伐轻松自在，领着宋卿很快便到了他的家，推开门的一瞬间，宋卿简直要被面前的景象惊呆了。
秦煊的家就像是一个实验室，里面密密麻麻摆着各式各样的药剂和实验机器，试管里的溶液闪烁着奇异的光芒，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化学试剂味道。冷白的实验室顶光下，一切踪迹都无处遁形。
宋卿好奇地打量着四周，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不小心碰倒了什么珍贵的实验器材。秦煊则显得游刃有余，他自如地在各种复杂的设备间穿梭，偶尔还会停下来调整某个参数，或是记录下实验数据。
没想到秦煊看起来桀骜不驯，内地里居然是一个研究狂魔，宋卿心想。
他看着机械臂悬停在沸腾的溶液上方，有些出神，突然感到脚底似乎踩到了什么，他低头一看——原来是不小心踩到了蜿蜒在地面的输出导管。
“当心点，”秦煊随手抛来一副护目镜，“我可没有夏资意那么有钱，上周刚报废了一台清洁机器人，没钱买了，这地上的东西也懒得收拾了。”
“戴上吧，以防你踩到什么东西弄伤了眼睛，我可不想被找麻烦。”
宋卿沉默地戴上护目镜，点了点头，踮起脚尖绕过地面缠绕的管线，却在经过面前的一个专利展柜时猛地刹住脚步。玻璃后的各种微型展品泛着细微的光泽，密密麻麻的证书被藏在最里侧，宋卿眼尖的看到证书镌刻着的【仿生人修复技术】。
“你一直在研究这个么？”宋卿隔着玻璃看着眼前的东西，有些诧异，问道。
秦煊不自在的嗤笑一声：“我哪有钱研究这些东西，这都是以前的事了。”
他朝宋卿眨了眨眼睛，十分有自知之明，“我现在的主要工作就是替夏资意看病，从他身上能捞到好多钱。”
宋卿透过玻璃反射看到他的眼睛，听到他这带着几分自嘲的话，没有言语。秦煊看起来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可宋卿还是能敏锐的察觉到他话语里的些许不甘和无奈。
他垂下了眼帘，别开目光。
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尴尬，秦煊说：“行了，你也别在这研究我了，说吧，你想问什么？”
他说的夸张，想让气氛变得轻松起来：“说吧，看在你对我的病人如此关切的份上，今天你问什么我都会告诉你的。”
宋卿缓缓呼出一口气，安静片刻道：“夏资意的记忆紊乱症状，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秦煊想了想：“我见到他的那会，他就有了，我并非一直是他的主治医生，他这情况在此之前都是由政府那边的医疗中心负责的。”
“你也知道，他们那的人一直不靠谱，心还黑，夏资意在那待了两年，病情非但没有好转，反而还加重了。”
他啧啧感慨：“真是捞的一笔黑心钱。”
“加重？”宋卿一怔。
“是啊，具体表现为动不动发疯，歇斯底里地喊叫。”
宋卿抿抿唇，他很难将这几天一起相处的男人和秦煊口中歇斯底里，发疯呐喊的人联系在一起。无论是失忆前还是失忆后，夏资意在他心目中的形象一直是高大的，无所畏惧的。
联想到夏资意半夜里睡觉动不动就要搂着他的行为，他在心里补充道，还有些黏人。
秦煊并不知道他在心里想什么，而是从善如流地将面前的试剂擦了又擦，“说真的，看到他现在情况这么稳定，我还有些意外。”
“我也去问过夏资意，以前是不是出过什么事才生病，他也是个犟种，死活不肯告诉我，要不是我心地善良，秉持着救死扶伤的医德，我早把他丢出去了。”
秦煊说着说着，将目光挪向宋卿。
“他不告诉我，我也是有办法的，我联系了他的弟弟，他把一切都告诉了我。”
宋卿皱起眉头，心中异样：“夏庭舟？”
“没错，”秦煊打了个响指，“这小孩倒也没什么坏心思，我一问他什么都告诉我了，我也是知道，原来他之前有个白月光。”
宋卿并没有意外，早在进入这个世界前他便知道了这个讯息。
只是……
眼睫微微颤动，宋卿的心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情绪，就好像他终于可以直面这个白月光。
去了解他，探索他。
秦煊像是看穿他在想什么，笑了一声，紧接着说道：“他叫宋卿，是个普通的军校学生，我不知道他这种毫无背景的人是怎么和夏资意认识的，但是，事实就是夏资意爱上他了，甚至毫不犹豫的放弃了自己夏氏集团继承人的身份。”
“那死老头也真是，非要夏资意和别家联姻，也不看看他儿子是什么人，”秦煊仰头喝了口水，也递给宋卿一瓶，“夏资意不听他的，死老头就天天撺掇着要把宋卿害死，反正也是个没背景的普通人，夏家要他命也是易如反掌。”
想起秦煊宴会上说的“越来越乱”，宋卿垂眸，有些干涩的嘴唇碰上瓶口，瞬间变得湿润，他喃喃道：“原来是这样……”
夏资意不告诉他，或许是真的不想让他再次陷入泥沼。
他听见自己问道，“那，后来他是怎么死的呢。”
秦煊眼眸闪了闪，“不清楚，大概率是被夏庭风弄死的吧。”
“反正，自从他死了之后，夏资意就不见踪影，连夏家都找不到。”
“再次出现时，就是已经成为上将的他了。”秦煊说的喉咙干渴，忍不住咳嗽了两声，瞥见宋卿怔愣的眉眼，忍不住轻笑了一声，“怎么，傻眼了？”
“——你都知道了那么多，好歹也给我一些交换吧。”
宋卿回过神，听到“交换”这两个字微微蹙眉，顿了顿，说道：“你想要知道什么？”
秦煊的的声音听起来隐隐有些激动，“比如，为什么你会有自我意识这件事？”
他拿着光脑点了几下，像是在搜寻着什么，然后打开全息投影，朝宋卿晃了晃，“AI仿生机器人有自我意识这一模块，一直是科学院感兴趣的话题，只不过一直没有成功，现在研发出来的说是有情感模块的仿生人都只是个噱头。”
宋卿看向投影，上面赫然是一则新闻，关于研究院研究出新型情感模块机器人的喜讯，下面的评论有欣喜，有激动，也有质疑，认为这不过是又一次的科学噱头，毕竟他们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
但宋卿的注意力并不在这些评论上，他的目光紧紧锁定在那则新闻配图——一个仿生人拥有着与人类无异的神情，眼神中流露出的情感生动却带着一丝微妙的不真实。
秦煊见宋卿沉默，以为他是被新闻内容所震撼，继续说道：“你看，即便是科学院最新研发的情感模块，也不过是模拟人类的情感反应，而非真正的自我意识。但你，宋卿，你与那些仿生人不同，你有着自己的思想，自己的情感，这简直就是奇迹。”
宋卿轻轻叹了口气，目光从全息投影上移开，看向秦煊，“你觉得，拥有自我意识对我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秦煊一愣，显然没有料到宋卿会这么问，他想了想，认真说道：“这很难说，但至少，它让你成为了独一无二的存在。”
“不过，你最好别让其他人知道，上次你在宴会上的表现，已经吸引了部分人的注意，”他看着宋卿小脸绷的紧紧，一副无可奉告的样子，“你不想说就算了，我也只是好奇而已，毕竟我之前也有研究过这个项目。”
宋卿闷闷地“嗯”了一声，手腕上的光脑闪烁了几下。
他打开一看，是夏资意发来的信息：【还没回来吗？】
还没等他回复，那边紧接着又发了一条：【我又被那边的人拉去开会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信息下面是一个小狗哭哭的表情包。
宋卿的嘴角微不可查地勾起一丝弧度，他站起来，对秦煊道了一句谢。看到秦煊的眼神有些哀怨，宋卿咬住下唇，思索了片刻，说道：“等回去我会尽量说服夏资意给你开高工资的。”
秦煊不为所动。
宋卿想了想，说：“或者给你买一个新的清洁机器人？”
果不其然，宋卿的话音刚落，秦煊便喜笑颜开：“也行。”
他将宋卿送到门口，怕他再迷路，还好心的叫了一辆车。
宋卿坐上车后，对着车窗外的秦煊挥了挥手。
.
与此同时，此刻的议会大厅。
“这是最新出的《仿生人监管法案》。”议会员将电子投影板摔到茶几上，全息投影映出的赫然是宋卿的三维解剖图，“夏将军应该清楚，拥有情感模块的机器人，每月必须接受回收筛查。”
夏资意坐在沙发的一端，手指轻轻敲打着扶手，目光扫过面前的议会员，眼神冷冽。
对上他的目光，议会员的身体不由自主的一颤，随即声音又大了些许，像是在欲盖弥彰：“作为公职人员，夏将军应当知道违背法案的后果。”
良久无声的对峙后，夏资意慢悠悠的开口，然而一开口简直要把议会员气死，“那我辞职好了。”
“反正你们也不想我坐在这个位置上，我还不如满足了你们的心愿，将这个位置物归原主。”
议会员的嘴唇气得哆嗦，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反驳。
这时，门被推开，夏庭风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几分憔悴和愤怒，尤其是看到议会员那张气得几乎扭曲的脸和夏资意那悠闲自得的态度时，这股愤怒更强烈了。
“你真以为这里是你家，你想怎样就怎样是不是？”夏庭风咬牙切齿，“我可不会像小时候一样护着你。”
夏资意抬起头，目光与夏庭风交汇，淡淡的笑了笑：“父亲，你也知道是小时候，再说了，我也不知你何时护过我。”
“——倒是为难我的爱人，您很有一手。”
夏资意也是今天才知道，宋卿在这几周一直处于被监视的状态，难怪夏庭舟会精准的找到宋卿。想到这，他眯起眼睛，目光不善。
夏庭风却极为反常的笑了，“你还真是一点都没有变。”
他突然调出段监控录像，画面里，宋卿的眼睛在夜视模式下泛着细微的红光。
“如果我告诉你——你的爱人早已死了，而现在这个在你身边的，只是个仿照他而复刻的机器人呢？”
他的身后，几个穿着白色外衣的人闯入门内，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仪器。
夏庭风望着攥紧扶手的夏资意，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按住他。”
.
夜色融融，弯月如钩。
宋卿坐在餐桌旁，用手撑着下巴，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夏资意自从发完上午的那条信息后便没有再回复，他百无聊赖地将脸压在餐桌上，上面是色香味俱全的饭菜，由于长时间接触在空气中，已经有些变冷。宋卿轻轻地眨了眨眼，趴在桌旁，餐桌的边缘将他的雪白的脸按出一道红印，看起来格外醒目。
“今天可能是不回来了。”他自言自语嘟囔着，有些忍受不了这与平时相比，安静无比的房屋。
夜色渐深，外面的世界变得一片漆黑，只有零星的灯光在远处闪烁。宋卿趴着趴着，便进入了沉睡。
直到熟悉的机械音突然出现。
【宋卿，醒醒。】
宋卿听到声音，迷迷糊糊的抬起头环顾四周，发现是系统后，瞬间清醒，欣喜道：“统统！你终于回来啦！”
“上次遇到那个不对劲的夏庭舟，你就不见了，”宋卿担忧地问道，“他到底是谁？”
【目前只能确定他的权限高于上一级，】系统的声音听起来很严肃，【但是还并没有彻底附身他人的权限，只能间接性的替代原主，看样子有所限制】
系统看见宋卿紧锁住的眉头，有些愧疚，连语气都放轻了：【宿主不必担心，我升级了程序，这种情况不会再发生。】
“你没事就好。”宋卿抿了抿唇，露出一个笑，随后站起身，将饭菜一一放进冰箱。
“我差点以为见不到你了。”青年低垂着眼帘，让人看不透他的眼里藏着什么。
系统心头一窒。
天杀的，它不在的这些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姓夏的你真的把我的宿主养的很差。系统恶狠狠的咬牙，如果有身体，真的忍不住想把他暴打一顿。
宋卿絮絮叨叨地给它讲述今天发生的事情，系统安静的当着一个倾听者，直到讲到白月光的时候，它突然出了声，有些微妙：
【你是说，夏资意的白月光也叫宋卿？】
“对呀，”宋卿不知从哪又搜刮出来了一个罐头，边吃边道，眼神透着一股茫然，“怎么了吗？”
系统：【……没什么】主神好像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大错。
它正准备继续倾听，门口的机械门却蓦然开启。
宋卿握着勺子的手顿住，他抬头望向门口，夏资意的身影与背后的黑暗融为一体，门口冷白的灯光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压迫感。
宋卿的心莫名地跳了一下，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反应。手中的勺子轻轻碰撞着罐头的边缘，发出细微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夜晚里显得格外清晰。
好像有些不太对劲……
他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一丝危险，面前的人缓缓的靠近，脚步声此起彼伏，带着几丝不可捉摸的意味。宋卿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手中的罐头已被他放到了一旁，双手攥紧，指关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宋卿。”夏资意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
“你似乎，有很多事情瞒着我。”
码了五千呜呜呜，化掉了[化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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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星际玫瑰（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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