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言在失眠了。
他这人极度认床，有反应倒也正常。失眠的滋味不好受，最痛苦的是第二天还要爬起来搬砖。
裴言在在床上滚了几圈，确认了自己还得继续当社畜续命后，满脸麻木地挣扎着从床上爬了起来。洗漱时在镜子里看见了自己那堪比四川特产大熊猫的黑眼圈。
他有点害怕自己刚进医院报到就被护士强行捆进急救室…
虽然搬砖很痛苦，但生活还得继续！裴言在发现秦妄似乎一整晚都没回来，客厅的茶几上还放着他咋天抽过的烟头。
就在裴言在寻找着鸡蛋准备给自己做一顿早饭，“不小心”拉开了一个柜子，接着就跟满柜子的螺蛳粉面面相觑。
裴言在：“………………”
难道这条子平时都是吃螺蛳粉续命的？
这顿早饭自然是没吃成，不过裴言在从三楼大妈的嘴中了解了一点情报——秦妄同志彻夜未归的原因。原来是秦妄所管理的辖区出了问题，查案去了。
裴言在被调在宁淮的一所公立大医院中，反他是兜兜转转半个小时才找着的。
办公室中的主任是一位年过六旬的老头子，他扶着老花镜，皱眉盯着面前的裴言在，都快把他看出花儿来了，才慢悠悠地憋出一句：“你叫啥来着？”
裴言在：“……”
漂亮，美好的一天从早上八点结束。
“裴言在。”“哦——我记起来了。”王主任似乎是转过弯了，一拍脑门，恍然大悟地叫道，“你是二院转来的那个小年轻是吧？哎哟，瞧我这记性哦。”
说完又目的不明地笑道：“这么年轻，交小女朋友没啊？要不要我把我孙女介绍给你你？”
裴言在在心里暗草一声。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王主任似乎是发现了裴言在那张堪比他家烟灰缸的脸，连忙打着哈哈。“你的办公室在四楼，早就打整好了，小刘！你把裴医生领过去！”
“哦！好！”
小刘是长得挺文静一女的，脸圆圆的，跟裴言在座电梯上楼。
和一个大帅哥同乘电梯大概是每个女孩子的梦中情景了吧。裴言在发现小刘一直盯着自己看，不自在地皱了皱眉，终还是没忍住，一个眼神撇了过去。不看还好，这下小刘直接从脸红到脚，出电梯时还是一脸失神的样子。
裴言在看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桌椅，电脑，，空调，饮水机，小沙发，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虽然跟自己在二院的条件没法比，但已经很不错了。
于是裴医生就开始了自己的摸鱼…不是，工作生活。
下午五点五十八，还有两分钟下班。裴言在已经随时准好开溜。这时，外面传出一阵喧嚣，像是有人来了，裴言在连忙收回自己准备冲刺的动作，优雅地坐回了椅子上。
外面喧嚣不断，最后停在了他的门前，“吱——”，门被推开，从外面走出一个穿着冲锋衣的小伙子，似乎在把什么人往办公室里拉。
虽然被打扰了下班很不爽，但好奇心催使裴言在的身子往外探了探，然后就和被两个人强行拉进来的秦妄四目相对。
裴言在：“？？？”
秦妄：“？？？”
或许是感觉到屋内气氛有些过于怪异，两个拉着秦妄的人放开了他，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移动，看见了自家老大过于丰富的面部色彩后，又探出脑袋看了看门牌。
其中一人嘟囔道：“没走错啊，楼下那护士说李医生的办公室就在这儿啊？”说完之后顿了顿，一脸不可置信的转过头：“卧槽，你俩不会认识吧？”
这话听得让裴言在直犯抽。李医生他知道，早八百年就被调到四院去了，他真不知道这两人从哪儿拉来的护士。“我姓裴，是裴医生。你们要找李医生出院门左拐”裴言在两条长脚随意地搭在一起，双手交叉放在桌上。
发问的那个小伙子烦躁的抓了抓头发，道：“你也是心理医生？”“嗯”裴言在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
“那就都一样。”小伙子摆着一副我花了钱我就是上帝的样子，一把把秦妄推了出去，拉起另一个人就往外走。
“呯——！！！”门呼地关住了。裴言在看向门口，似笑非笑：“哟，挺懂礼貌的嘛，还知道关门”接着又把目光转到了秦妄身上，挑了挑下巴道：“坐”。
秦警官此时已经恨不得从门缝里钻出去了，但最终还是在裴言在那想刀人的眼神中坐了下来
裴言在垂着眼眸，道：“说吧，怎么回事？早弄完早下班。”秦妄有些郁闷，把缓缓脸埋入双手中，说道：“你…让我在这儿呆一会儿，就当给那俩人交个差得了。”
“这可不行。”裴言在笑了。“人家交了钱的，顾客就是上帝，不做点什么有点说不过去吧？”
磨了有半个小时，秦妄还是说了。
三年前
刚进一队的时候，秦妄还在别人手下当队员。当时的一队队长是一位并不太年长的男人，甚至比秦妄大不了多少，但或许是男人不容置疑的破案能力，一队的队员们总会忽略他那同龄人中还应该在为生活而努力挣扎的年龄，死心塌地地把男人当大哥对代。
秦妄刚来那会儿，第一个记住的便是男人在办案时的专注神情，他有向周围人打听过男人的名字，他们说男人叫喻沉舟。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他们说喻队家三代都是警察，喻沉舟的高考成绩很好，原可以上一本的他第一志愿却报了警校。队中有人说他是被迫的，也有人说他想继承家人的职业，不过都是传言罢了，也从来没有被证实过。
或许是基因遗传，喻沉舟天生就有一种专属于警察的气质，看什么都像在审问犯人，用一队副队陆之潇的话来说就是，喻队所处的地方十米打颤五米结冰，蚂蚁从他面前走过都得踢正步。
这也并非玩笑话，秦妄第一次接处喻沉舟的时候，心里只有一个词：聪明帅气加喜怒无常的恐怖腹黑大佬。
不过不久后，喻沉舟的这种大佬形象就在秦妄心里崩塌了。
一个困扰一队长达半年的案件终于破了，队员们叫嚣着说要出去庆祝一番，喻沉舟抵不过一队队员们的威逼利诱，还是去了。
饭桌上，喝高了的陆之潇大喊着“难忘今宵”，拿着瓶啤酒就要往喻沉舟嘴里灌，喻沉舟被八个队员们连番罐酒，本来就醉醺醺的，所剩的力气根本挡不过炫了三瓶茅台的陆之潇，等他被秦妄扛出来时，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了。
秦妄把喻沉舟放在一旁，准备叫个代驾时，喻沉舟突然从椅子上“诈尸”，拉住了正在摆弄手机的秦妄，指着包厢里的那群醉酒大汉，沉声道：“给他们叫车。”
秦妄没怎么醉，耐心解释道：“待会儿有人来接他们，如果我给他们叫了车，我手机里剩的钱就不够再叫一辆了。”
或许人醉了都会变执拗，喻沉舟见说不动他，直接抢过手机下了单。秦妄内心惨叫一声，弱弱地问：“我…我没喝多少，要不我开车送你…”话还没说完，喻沉舟抬手就给了秦妄后脑勺一把掌，道：“今晚三队查酒驾，你想让他查到我们？”
真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喝醉了也是。
秦妄很麻木，哼哼唧唧地问：“那我们咋回去？在这过夜吗…”喻沉舟看了看门外，秦妄惊恐地叫道：“卧槽喻队，这里离二局十几公里，而且外面在下雪诶！你该不会想让我们俩就这么走回去吧？”
喻沉舟心想：是个好办法
于是，马路上就出现了两个穿着警服的雪人，好在这一路走回去的气氛不是沉默无言的。
或许是因为酒精的力量，喻沉舟跟秦妄聊的可都算是敞开心扉了，上到家里39岁了还没找对象的姑姑，下到自己初中时交的小女朋友，玩够了后被对方无情踹了的疼痛故事。
走回去的这两个多小时里，秦妄就像查了户口一样把喻沉舟的家事了解了个遍。
恐怖的是第二天，喻沉舟喝酒竟然不断片，最恐怖的是秦妄还不知道，他更不知道喻沉舟从来都没有跟队里说过任何有关自己的事。
于是就出现了这么一幕，一队会议结束时，秦妄不知是不是脑袋抽了，直接喊了一句：“那啥喻队，你初中的那个女朋友我认识，要不要我帮你俩再撮合撮合？”
经他这么一喊，全会议室的人都沉默了，就连刚刚准备去接水路过会议室的王局都愣在了原地，手上299一个的水杯直接掉在了地上，一时间气氛十分诡异。
喻沉舟刚要出门的身子顿了顿，那高大的身影第一次变得那么削弱，感觉随时要倒在这里。
他最终还是缓缓憋出一句：“陆副队他们的车费我给你报销。”虽然他没有转过身来，但从秦妄那个角度看过去，可以看到他的耳根到脖子全红透了。
这件事以后，秦妄就彻底地被喻沉舟拉入了黑名单。有那么半个月，二局的一些女警官都好像失恋了似的，一天天魂不守舍。
秦妄第二次跟喻沉舟出去时，是宁淮的一个地方发生了恐怖袭人事件。恐怖分子的时间卡的特别好，正是新春前后，除了“365天无休息日的工作机器”喻沉舟和无处可去的秦妄，二局基本都空了。秦妄很顺利成章地跟着喻沉舟出了任务。
那是秦妄最后一次见到喻沉舟。
当知道废墟钢厂里有炸弹时，秦妄几乎快崩溃了，他也仅仅是个20出头的男生，经历的事远远不像喻沉舟那么丰富。
喻沉舟很冷静的对他说：“听我说小秦，废墟钢厂我来过，三楼向左的地方有一个暗角，打开是一个通道，可以通往一个平台，那里有条河，可以跳下去。”
秦妄有点懵：“你呢喻队？你怎么走？”
“我会把这里的一切都处理好，然后去找你，好吗？”喻沉舟的话一向很有说服力，再加上当时年少轻狂，秦妄并没有意识到这句话有多么大的漏洞。
秦妄不知道，恐怖分子在这里埋下的炸弹根本就是无解，半分钟后楼倒人亡。他也不知道，这颗炸弹不能松开，不然就会立刻爆炸。
秦妄最终还是走了，在另一个地方，他看到了喻沉舟牺牲的全过程。喻沉舟先是被追上来的恐怖分子击中，冰冷的子弹穿过了他的胸膛，再到按着炸弹的手松开，整栋大楼爆炸。
至始至终，喻沉舟都是笑着的，在爆炸的前一刻，他用口形对着秦妄的方向说了句话：
“你的人生很长，我只是其中的配角，不要因为我的离开而感到难过。”
“真的很抱歉，今年冬天没法陪你们一起吃火锅了。”
葬礼那天雨很大，雾蒙蒙的。秦妄没能去，因为他躺在重症病房里，只能透过窗户看向那栋因爆炸而倒塌的大楼。
喻沉舟牺牲后的事情，秦妄大多都记不得了。只记得因为这次的任务，他被封为了一队的副队长，再到一队队长陆之潇牺牲，之后一队队长的位置就落到了他的头上。
秦妄垂着眼眸讲着，办公室内墙上的挂钟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
裴言在没有打断过他，一直默默的听着。秦妄这种情况，很明显就是PTSD了。
“喻队他知道那场任务必须有一个人死在那里，他只是比我大三岁而已，就把话着的机会给了我”
沉默良久的秦妄突然说了一句，这句话听得裴言在一愣。
秦妄站起身来，透过窗户看了看屋外，又来走过去拍了拍裴言在的肩，开口说道：“天黑了，走吧，我请你吃饭”顿了一下，又说：“就当是给你延迟下班的补偿了”
嗨嗨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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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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