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晟恨透了这个世界,拔出剑,一击都没释放,一味躲避三人联合不断的攻击。求生的本能通过每个毛孔,遭受一次攻击后,剧烈的疼痛砍在少年剑客的身躯上,疼痛驱走了冷静与犹豫,他凝聚内力,化作数击,将这些天的愤怒不甘,悉数迸发。
这里没有别人,面对已经知晓他身份的人,不必虚掩。
一套剑法过去,顾晟谁也没有打到,三个杀手纷纷后退,几招周旋,杀手们放声大笑,好像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所有人已经把杀了少年剑客这件事,当成探囊取物。
人分散了,这很危险,柳如叙不能给顾晟更多帮助了,只能在一边大声提醒,“注意身后!”
以最近的黑衣人为支点,顾晟腾空,使其余二人他们自己的同伴。一切没有结束,黑衣杀手们有秘技,风声皑皑,暗藏玄机。
顾晟提起那名将死之人的身躯,先后挡住了杀手携带的毒针。
《风雪回径剑》是倚道门历代掌门的心血,在这个年代,它是维护倚道门山下城镇的重要工具,保护了民众的安全,但依旧是一套上佳的杀人术。
天下武功,都是一个杀字。献血溅作几线,前两个杀手死的很快,剑法有很多招,有虚有实,引发致命的伤害,只需要一招。
一招,又是一人没了命,这很脆弱。顾晟已经没把两个失去性命的杀手,当成人去看待。
他以人肉筑成了自身新的防御,穿过最后一个活人躯体,三个人死的很轻易,他们小看了倚道门曾经的掌门亲传。
顾晟又一次活下来,积累了杀人的经验。看着白上鲜红的雪,连收剑的力气也无了,剑立于其中,支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在冰天雪地中,浑身大汗淋漓,没有半分畅快。
真是疏忽,愚蠢的杀手们放弃了他们的人数优势,过于信任自己多个人造成的势力,分散后被逐个击破,地上只有冰凉的尸体。
顾晟刚想收剑,颤颤巍巍跪在地上,再生的愉悦和恐惧一同荡然无存,留存躯体的是杀完人后的虚无,他躺在雪地,大口喘息,好像自己也成为了一个死人。
柳如叙径直无视了地上三具尸体,他没杀过人,但死人见得多了,靠近顾晟提醒道:“不能停,事情还没有结束。”
“他们都死了。”顾晟顿了顿,似有幽恨,他侧了个身观察自己造成的死尸,“人死,注定不能复生。”
“还有活人,派人来刺杀你的仇家小孩,估计正在附近某处低声痛哭。”柳如叙保持了自身的警觉,“他会需要一个……能够彻底看清这场杀戮的瞭望塔,让我猜猜看……附近什么地方可以达成这个目的?”
“够了。”顾晟闭目,口头阻止柳如叙继续说下去。
“不斩草除根,遇事不做绝对,麻烦就不会停止。”柳如叙看了一眼地上的血渍,“包括这三个人,我们也需要进行一些处理。”
“记住他们的样子,说不定今后会用的上。”柳如叙说着就准备动作,先是屈身扯下那几人面罩,见顾晟没起身,又道,“不想记?无碍,我会替你记住的,记住这三个麻烦的家伙。”
柳如叙单独进行了探查,并没有发现他们身上有标志性的器物,没有办法去追根溯源,找到这群人归属的势力。
抱着既然无法确定,那就更该模糊身份的广泛原则,少教主拔出来了身上的刀,一刀刀戳烂了他们的面目,血肉横飞,须臾间就腐烂了,他动作熟练,像是在锤锻自己的刀。
杀手们五官模糊后,柳如叙再下脚按住刀刃,翘起泥土,打算将三个人埋进去。过程没有花太多时间,到子时的尾声,他们回到了二楼的客房,丑时已至,第二个人的睡眠,随着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的到来,毫无征兆地被打破。
“我需要命令你帮我杀一个人,如果找不到符合这个条件的,就都杀了。”柳如叙站在关衡厢房门口,开口就是不得了的发言。
关衡已经清醒,他从不问少教主为什么,“什么人?”
柳如叙把方才的经历陈述了一遍,才说出自己的意图,“首先你先去附近的街道,尤其是后山,搜寻一下这个时候还在外的人,尤其是肌肤有烫伤痕迹的,毕竟这个人是武器贩子的儿女,也许参与过铸造铁器的环节。其次,他花了大价格雇佣了三位杀手,身为武器贩子的父亲,却需要通过杀戮抢夺别人的财富,我怀疑,那个人已经花费了最后的积蓄,他需要一个突破口,如果后山没人,就去最近的铁匠铺搜寻一番。”
“我可以和青龙侍一起做这件事吗?”声音从隔壁厢房传来,紧接着走出来了一个普通的小教徒,“或许我能帮上什么忙也说不定!”
“我想,我和你不太熟悉。”柳如叙想借此甩掉这个半路杀出的变数,对方没有读懂他的用意。
“我叫阿羊,少教主。”阿羊的出现是巨大的麻烦,柳如叙以为每个人都该在此时陷入沉睡,急躁果然不是好事。
关衡拔出了刀,他已经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少教主和他的关系在一个小毛孩身前暴露了。
柳如叙很谨慎,他极度需要教会的势力,却不该通过这种方式,送上门的果实是危险的。如果博取上位者信任这件事,能够如此轻易,他就没必要让关衡在十几年前,废掉了他的筋骨。
因为愤怒而造就的行为,去赌上位者的心思,和主动献上好意是不一样的。
阿羊看清了少教主深厚的敌意,包括青龙侍的杀意,“我是玄武侍的人,因为他进了内门。但我很清楚玄武侍活了很久,是因为他在教会势力根基过厚。如果单宴宏在受伤的情况下,玄武侍还没有任何动作,无法像少教主和青龙侍一般,有掀翻玄渊教教主的野心,那我肯定,玄武侍不是一个值得跟随的人。”
阿羊只能作为暂时的棋子,这番话可谓是祸从口出,他很机灵,说的非常合理,却还没有聪明到对上位者的心绪,有更深远的探索。
这番话看似是随便聊聊,实际上阿羊在反复强调他和玄武侍的关联。玄武侍在玄渊教地位非凡,单宴宏没有办法利用西南之乱,将玄武侍的命取走。
柳如叙非常害怕那个老头,一度到了听到名字都会应激的程度。
玄武侍真名闻人佑,四侍卫中,柳如叙最想情理掉的人只有闻人佑。但那位老人真的像一只乌龟,永远能在危机的第一时间,缩回壳里。
西南之乱以前,闻人佑生了一场重病,内门上下都以为他命不久矣了,单宴宏兴许也怀揣这个想法,教会风波结束,闻人佑才选择了出山。
重新选拔四侍卫之前,玄渊教有一场集议,那一次集议就是柳如叙恐惧闻人佑的源头。
“少教主,我没有因为这一次的混乱死去,真是不好意思咯。”闻人佑笑嘻嘻的,语气恭恭敬敬让人挑不出毛病。
两个人的交谈只有三年前的这一次,柳如叙当时已经走到了殿堂外,却看清了闻人佑面具之下狰狞的面容。
闻人佑长相也奇特,五官灰白,鹰钩鼻,眼窝发黑,像极了死人的尸黑。地府来送黄泉的黑白无常,也莫过于此了。偏偏是一个“佑”字,和此人相配迥异。女娲没有过多去雕刻他,欲得权力必承其重,他的岣嵝像来自于权力的衰朽,压得他背脊滚圆,五官糊作烛台所滴就的蜡油,好不惊悚。
没有人不会恐惧闻人佑。玄渊教其余人戴上面具的原因,来自于对身份暴露的恐惧,闻人佑时刻戴上面具,是对每个和他有过交谈之人的怜悯。
柳如叙记性太好,闻人佑本人的脸在脑海漂浮,他背脊发凉,“你们两个去吧。”
阿羊就此得逞,刻意朝冷冰冰的青龙侍咧嘴笑了笑。
关衡并不领情,如果这个十四岁孩童真是闻人佑的人,他就不能动手。
二人小队在午夜末尾出发,先后寻找了少教主猜测的地点,他们先是花了一整夜在山和街道进行排查,可以最先观看到路氏镖局的所有地方,都没有遗漏。
天亮了,青年刀客才带着这个孩童回到城区,复州城内所有的铁匠铺前围满了人,骚乱从很早的时间就开始了。
关衡无心关注旁边的阿羊,挤过人群,看见了铺满人血和尸体的铁匠铺。他轻功远走,阿羊紧随其后,下一处也没有区别,三家铁匠铺的武器铸造手,乃至贩子,全部离奇死亡。
“离奇”要打一个引号,关衡奉命回去见少教主,柳如叙正倚在门口喝酒,戒酒在他人生没有维持太多天。
关衡回到镖局,把三家铁匠铺的变故,一五一十告知柳如叙,“少教主,你怎么看?”
“谁知道啊,信息量太少。”柳如叙猜测直截了当,“但我猜……死人客栈其中一位死者的儿女,把顾晟当成了仇家,他通过某种方式,知晓了凶手也许是顾晟。但他们没有联合起来,一旦有人追杀了顾晟,其他武器贩子的儿女就开始了自危,比起复仇,太多人的愿景是安稳活下去,他们需要掐断这个可能的危机。”
明面上的人,永远没有暗处多。关衡也悲凉了起来,一想到世界上随时随地都是这样的杀戮,还引起了诸多后续,他就痛心疾首,“还有继续追查的必要吗?”
“这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莫要再花心思了,他们一时半会……可不敢找顾晟麻烦。”死人客栈的事情,根本不值得柳如叙浪费时间。
关衡闻言也不再追究,唯一闷闷不乐的是阿羊,阿羊先后对陆旻和少教主示好,很不容易抓到了时机,却丢失了一个证明自己能力的机会。
九天不长不短,眨眼飞逝,柳如叙和流洛明再会的日子就在今日,他需要尽快赶到约定的地点。
在出行之前,柳如叙和路风涯进行了一次朋友间的谈话,他需要路风涯为自己找到一个接手千机护的人。
路风涯没有多问,把这种行为视为对千机护的一种回报,更何况千机护转手,就证明路氏镖局可以一家独大,这对路风涯本人也是千载难逢的机遇。
谈及顾晟,六日已过,他还在失魂落魄,死人客栈的事情对柳如叙无关紧要,可对顾晟意义非凡,像一枚带毒的回旋镖,产生了阵阵余痛。
其实柳如叙这些天也劝过顾晟,一一石沉大海,没起作用,顾晟貌似已经丧失了沟通的能力,只会傻傻地盯着和他讲话的对象,但永远不会进行回应。
不该给顾晟颓废下去的机会了,抱着这种想法,柳如叙发出了和顾晟一路同行,去会面敛山派的邀约。
敛山派的存在,顾晟并不陌生,他终于有了动静,听到了流这个姓氏,更激动了,“流这个姓氏不多见,但我似乎认识那么一个人。流是……敛山派掌门的姓氏。”
“他们这些年向来隐蔽,门派上下低调行事,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因为,我见过他们的掌门,在我小时候,他曾经当着所有面给我下跪。”顾晟回忆了好一会,“他说,‘希望倚道门给他们一个复兴门派的机会,希望我以后当掌门,可以多多扶持敛山派。’因为我那会只有五六岁,可这样一位资深前辈,在大庭广众之下对我跪拜,才会印象深刻。”
“后来呢?”柳如叙追问。
“见过敛山掌门好多次,最后一次,应该是上半年吧。”
低调都是假象,敛山派还渴望上位者的帮扶,他们很聪明,一个白发苍苍的掌门人能放下尊严,去提前渴求顾亲传记住自己。他们的低调只对不如自己的人,而不是对有利之人。
出发之前,柳如叙终于知晓流洛明的身份,那个青年根本不是普通的敛山派弟子,事情扑朔迷离了——毕竟流洛明本可以撒谎,却没有选择撒一个彻头彻尾的谎言,居然把真名坦白出口,没有进行捏造,柳如叙本以为流洛明很不可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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