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上浴室的门，顾让也握着金属门把，额头顶在门板上，深吸几口气，将心头的火躁压下去。
淋浴头里流出的水温正适宜，但他还是将水温调低。冰冷的细水柱淋在肌肤上，激起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从姜行家里出来的时候，他已经洗过一次澡了。身上干爽，并没有什么不舒服。只是刚刚在见到顾海和章轩的时候，从他们愤恨、不解、鄙夷的眼神里，看到了‘脏’字。
随着水流的冲刷，渗进身体里的Alpha的信息素在充满潮湿与热气的浴室里弥漫开来，顾让也有些站不住。本来是想冲刷掉姜行的气息，但不想反而被受制于其中。
毕竟外面还有一场风暴正等着他，顾让也没洗多久。便顶着一头湿发，穿着一身居家服出去了。
客厅里传来章轩劝解的声音，语调温和，将温柔敦厚诠释的淋漓尽致。
客厅里的气压在顾让也到来后降到零点。
“让也，你那天没回来，抑制剂也没拿，顾爷爷和我都很担心你。”章轩说道，一脸担忧。
顾海看到他故意露出来的锁骨上的痕迹，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怒极攻心，拿起手边的拐杖就朝顾让也身上打。章轩眼疾手快的制止住，往前一跨，挡在顾让也身前。
“顾爷爷，让也也不是故意的，您别气坏了身体。这件事您交给我，我来处理。”
顾让也扫了眼面前的人，突然，闻到一股似有似无地信息素味，眉头紧皱。
毕竟有外人在，章轩还是他亲自给顾家选的Alpha,说什么也不能让他看了笑话。顾海沉着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章轩转过身，和颜悦色，然后直接坐到了顾让也身边。
两人挨得近，章轩身上的信息素味让顾让也浑身不舒服，尤其是他身上还残有姜行的信息素，两股Alpha信息素就像是狭路相逢的敌人一样，搅地他体内燥热的同时又像是被捏住喉颈一样，窒息，喘不过气。
“那个人是谁？”顾海气得想当场掐死顾让也。
顾自明走后，这些年他费劲千辛才将顾让也从Omega变成一个“Alpha”。在云城，只要是算得上是大公司的，哪个不是盯着奇悦这块肥肉？各个都恨不得拆腹入骨，喝的连一滴血都不剩。
没了Alpha的顾家，就像是一块没了骨头的软肉，谁都可以来咬一口。
这些年为了不让顾让也Omega 的身份泄露出去，他不知道花了多少心血，又耗尽了多少人脉，扔了多少张老脸。
可谁想到.....谁想到....他绝不允许有谁能威胁到顾家在云城的地位。
顾让也沉着脸。
见他不说话，顾海站起来就是啪啪扇了顾让也两个耳光，“老子他妈问你话呢，顾让也！我是不是使唤不动你了，你就跟你那个贱出的妈一样，贱坯一个。老子当初就该做绝，让你跟你妈一起下地狱。”
顾让也咬了咬牙，抬头，双眼猩红：“我妈没错。”
“啪”顾海又扇了他一个耳光，扇地顾让也嘴角见红，“要是没有你们母子俩，我儿子又怎么会死。我顾家又这么会落到今天这种的地步。”
章轩冷眼看了几秒，随后又继续充当和事佬。
顾海在章轩顺气下，狠狠瞪着顾让也，“这次就算了，就算你不说，我也会找到那个人。”
顾让也眼神阴冷，“你要干什么？”
顾海拳头紧紧握着胸脯被气的快速起伏，“这用不着你管。从下个月开始都给我回老宅，直到你和章轩领完证。”
领证？
顾让也暗暗咬着牙。
“顾爷爷，领证这件事也不急，和让也分开这么多年，我们也才刚见面，还需要时间互相多了解一点。不然，婚后有什么情况，也不好办。”
“当然”章轩看了眼身边的人，“让也要是需要我的话，我也会按时来老宅。”
顾海顺了顺气，语气稍缓，“那就辛苦你了。如果你需要，我也会让他过去的。 ”
章轩笑了笑，“顾爷爷客气了，我跟让也从小就认识，这没什么。”
两人一来一往，听得顾让也胸口憋闷，握紧拳。他就像是一个商品一样，转来转去，只有被需要的价值。
三天没来公司，堆积起来的工作量让顾让也没空去想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虽然他只是顾海用来撑着奇悦的临时替代品，随时都可以换了。但这么多年来，他投进去的心血使得奇悦对他的意义已经不同以往了。
就算那天真的下台了，他也不留给奇悦一个坏的结果。
从那天章轩上门过后，每一天都会有一束鲜花送到奇悦，然后转交到35楼。
叶晴盯着眼前的鲜红的、九十九朵玫瑰花，语气惋惜，“送花的那个章先生知不知道它们被送来的价值就是进保洁阿姨的编织袋啊？连顾总的办公室都没进去过。”
“知不知道也不影响，就是图个噱头。”张曼漫不尽心道。
“噱头？”叶晴不解，这几天她看着每日送过来的鲜花眼红心热。不论是结婚前，还是结婚后，她的伴侣也都一天一朵花，但从没送过这么一大束，大到都可以将她团团围住那种。
张曼嗯了下，“你没发现顾总最近上了不少娱乐新闻吗？还有不少记者蹲在楼下。咱们顾总现在就是块大料，谁都想挖一铲子。连同凡是姓章的有头有脸的人物，现在也都炙手可热。”
叶晴思索了会儿，“果然商人都心脏。”
虽然顾让也平时跟个阎王爷一样，但对心脏程度远不及其他人。
私生活健康、为人有原则，又英俊潇洒，还是个Alpha，常年混迹商场还保持傲人的体态，这其中随便拿出去一点都吊打其他老板。
“对了，曼姐，你见过那个章先生，感觉咋样？”
张曼停下手里的打字动作，回忆了下，眉头拢了拢，“不太像是Omega。”
“那就是Beta了。我看新闻，最近建筑圈也有不少新贵beta。”叶晴接话。
张曼抿紧唇，没说话了。
那天她接待那位章先生的时候，她刚出发情期，对一丁点儿信息素都十分敏感。她切切实实从那位章先生身上感觉到了Alpha才具有的那种信息素上的天生压制感。
更奇怪的是，这种压制感他从没在顾让也身上感受到过。
顾让也的私生活一直很健康，这一点她是知道的。但这么多年了，不可能百不失一。
张曼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但又不知道具体是哪里。
就在张曼疑惑的同时，叶晴突然凑过去，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问，“曼姐，你说，顾总这么多年都单身，该不会真的是....不行？”
那次傻瓜游戏后，在张曼的逼问下，两人从周志业那里得到了这么一个匪夷所思的八卦。
“你都结婚了，这么还这么关心顾总，小心我告诉小苏。”张曼吓唬她。
叶晴撇撇嘴，看到进来的姜行。
“咦，今天的花不都已经送过来了吗？这又是谁送的？”
“我自己买的。”姜行答。
“还挺好看，是...樱花？”
“嗯，冬樱花”姜行瞥了眼几近占满了整个前台的玫瑰花，眸底带着嫌弃。
“阿姨今天还没来吗？”
“还早啊，阿姨一般不都是我们下班了才来吗？顾总办公室现在要打理？”叶晴道。
姜行盯着鲜红到滴血的玫瑰花，“不是”
说着，往里走。
里间没人，顾让也还在休息室内。姜行找了个花瓶，将冬樱花插进去放到顾让也桌面上。这两天谁也没提那几天的事情，就好像是从未发生过一样。
可当闻到卧室里残留的草莓味的信息素，姜行又忍不住去回想细节。
顾让也滚烫的皮肤、带着**的喘息、被包裹住的火热，还有那一次次拉扯他脑后领带、不容拒绝的禁锢感。
休息室内传来轻微的碰撞声，收回思绪，回到外间。
等顾让也出来的时候，就闻到空气带着的点点香味。
他的办公室向来不喷任何有味道的东西，包括有味道的消毒水。等看到桌面上扎眼的粉红色，顾让也迟愣了会儿。
他套上外套，拿起花瓶看了会儿，眉头直皱。
他吩咐过张曼和叶晴，只要是送来的花全都扔了。像这么大张旗的拿进来，还装进了花瓶里摆在他的桌面上，给她们一百个胆子都不敢。
但有一个人，天生胆子就很大。
顾让也走到垃圾桶旁，手部抬高，‘咚’的一声，花连同花瓶直接坠入垃圾桶里。
外间和里间只隔了一闪毛玻璃门，这么大的声音外面不可能听不见。
处理了几份文件，顾让也收到于额发来的微信。
于额：平安夜快乐，记得吃苹果。
还配了一张图，顾让也点开。是一张自拍，于额的脸占据了整个屏幕。背景是段迁的办公室，段迁没出镜，但露出一只手，纤瘦不失力量感。
顾让也冷哼了下，小人得志。
经于额这么一提醒，顾让也才意识到今天是平安夜。
奇悦跟其他命令禁止不过洋节的公司不同，不仅过，还要大过，但范围仅限35楼以下。
因此，早在昨天，奇悦里不少非本国人的员工各个人手一颗苹果，工位上进行了装饰。不少部门还开展了不少活动，热闹非凡。
处于35楼的秘书部因为专任于顾让也，接触不到下面的各个部门，圣诞氛围自然传不上来，都只能眼巴巴地看着群里的图。
自从晚上六点不用再变成猫了，他的工作习惯也都恢复了正常，经常加班到深夜。知道秘书部有不少人想要过节，顾让也就让他们提前下班了，自己则是一个人加班到凌晨。
司机王叔也被他要求早下班了，整个奇悦大楼渗着安静。顾让也从里间出来，在看到外面姜行办公桌上的一抹光的时候，整个人瞬间愣住。
不见姜行人，一颗红彤彤的苹果放在发光杯垫上，底部散发着白亮的光，一颗简单的苹果硬生生地多了几分高级感。
顾让也冷眼移开，裹着围巾往外走。刚走到秘书台，脚下回转，不知怎地回到外间，拿起了那颗看起来价值不高的苹果。
刚拿起来的瞬间，“叮”的一声，发光杯垫的中央突然弹起一个拎着麻袋的圣诞老人，连同中央的底座，开始转动起来。
“Jingle bells jingle bells，Jingle all the way.....”
姜行的声音就像是刚融化的冰川溪流一样。
顾让也插兜，站在那里，默默无言。将脸埋在围巾里，往日一双淬了冰的眼睛眸光微转。
从记事起，顾家除了春节是不过任何节日的，更别说像是圣诞节这种外来节日。但每到圣诞节来临时，顾自明就会带着他们出去单独过节。
尽管每次回来都要被顾海骂的劈头盖脸，但到了每年的这个时候，他们三个都雷打不动。
当然，还有雷打不动的就是每年这一天的娱乐板条首榜一定是他们。
以顾家自带的热度，再加上当年轰动的选妃事件，每当他们出现在大众的视野里的时候，就避免不了成为当天众人的谈资。
这也是顾海生气的最大原因。
早年从军，后又白手起家的他，将荣誉看的比生命都要重要，容忍不了顾家一次一次地被搬出来鞭尸。
从成为Alpha起，圣诞节就连同往日那些幸福记忆全都一同埋葬。只有在无人的时候，顾让也才会像个小偷一样，偷偷拿出来看看，然后又放回去。
姜行的歌声在他的心里荡漾开。
配乐接近尾声的时候，姜行的声音又再次响起，在寂寥的空间内空谷幽涧，覆盖了整个世界。
“平安喜乐，得偿所愿；万事胜意，喜乐长安。”
第二天一早，抵达办公室的姜行看到原封不动的‘小惊喜’苦笑了下。他脱下外套，拿起苹果刚往嘴里送，余光瞄到苹果的侧面被咬了一口。
雪白的果肉放了一晚已经发黄，像是撒了一层土，看起来毫无食欲。
姜行面色一怔，盯着那处，勾了勾唇，眉眼多了几分柔软缱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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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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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 3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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