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气候总是阴晴不定了些,前一秒还阴雨绵绵的,下一秒便艳阳高照了。
童牧言原本急匆匆奔向屋檐的脚步一顿,转而慢悠悠地擦起了眼镜。
他的眼镜度数有些高了,摘下眼镜的时候,眼前都仿佛蒙上了一层厚重的塑料纸,瞧不真切。
只能隐隐看见不远处的宿舍楼里,有个女生似乎在阳台上晾着衣服,站的高高的。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那女生的姿势有种莫名的不协调感。
以至于他戴上眼镜后,又不自觉地多看了两眼。
却发现……
那名女生并非因为踩在凳子上而显得格外的高,而是因为——
她是腾空的,被一根不知道什么的绳子,活生生地吊在半空中的。
童牧言的目光停留了一瞬,便马不停蹄地朝着那名女生所在的方向跑去。
此时,是下午四五点,刚刚下课的时间。
本该没什么人的走廊上,却挤满了人群。
“陆其白终于死了,也难为她忍了这么久。要我说,她早就该死了,死乞白赖地拖这么长时间恶心谁呢?!”
“她怎么死的?自杀上吊的?还是被人勒死的?”
……
细碎的对话声不绝于耳。越过茫茫人海,他看清了那名女生的模样。
她的身上穿着件绘着小丑的长裙,脸上化着诡异的微笑小丑的妆容,双目紧闭着,双手垂在身侧,身子摇摇晃晃地悬在半空中,正对着不远处灯火通明的教学楼。
她的脸色惨白,被麻绳绑着的脖颈因为缺氧过度,形成了大片大片酱紫色的淤青。
大腿膝盖处和肩膀处的布料被不明物体蹭了一大片,脏兮兮的,裙摆不长,堪堪卡在了脚踝口,灰白灰白的皮肤就这么肆无忌惮地露在了外面,隐隐约约地窥探见几朵落在凸起的脚腕上的花朵,在鲜血中“含苞怒放”。
女孩的脚尖悬在距离地面不远的半空中,踩着上吊的小木板凳不知何时被踢到了一旁。
地面凌乱肮脏,鲜血混着不知道是什么的液体,交融在一起,鸠占鹊巢似的占领了整条过道。
落日余晖洒在她尚未合上的眼帘,似乎传递着难以言喻的不甘和落寞。
两小时前,上课铃声打响了。
她本来该和室友一起去教学楼上课,但今天的她却动也没动一下。
只是静静地躺在床上,听着走廊上的脚步声越来越轻,最后彻底消失在门外了。
她才缓缓站起身,慢吞吞地扯开了腰带,向上用力一抛,腰带就这么直直地悬在了栏杆上,她拿过一旁的颜料盘,就着里面所剩无几的颜料,在中规中矩的白色长裙上,勾勒出了一只色彩绮丽的小丑。
她的眼神空洞,神情厌厌的,嘴角耷拉着,似乎有着说不尽的无奈和痛楚……
然而这种神情只存在了一瞬,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她抿唇笑了笑,不以为然地咬破了自己的无名指,就着一抹鲜血,轻描淡写地涂在了自己的嘴唇上……
树影缭绕间,她好像透过玻璃窗,看见了曾经的自己。
那时的她虽然寡言少语,但嘴角边总带着一抹似有若无的浅笑,她时常会走过那片小树林,眉眼弯弯地半仰着脑袋,任由刺眼的阳光穿过斑驳的树叶,落在自己的脸颊上。
而此刻,远处的小树林里,嬉笑调戏声依旧不绝于耳。
可陆其白的内心却是一片荒芜,她麻木地站在凳子上,稍稍扬起了头,轻轻地闭上了眼……
身子慢慢地松懈了下来,就像是曾经的自己缓缓托住了她,然后轻轻地吻上了她的嘴唇……
“砰——”
木椅坠落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所有的一切都仿佛消弭在了一片漆黑里,徒留下了只诡异的小丑悬在半空中……
微笑小丑,一半微笑,一半哭泣……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呼吸渐弱,几不可闻。
取而代之的是一行凭空悬浮在陆其白脖颈处的字。
[WHO IS THE NEXT LAMB ? YOU OR THE OTHERS ? ]
(译:谁是下一只小羔羊?你或者其他人?)
童牧言的嘴唇泛白,脑袋小幅度的左右摇晃着,脸颊蒙上了层薄薄的冷汗,他看着这行字不禁倒吸了口冷气……
“童童?童童?”
甜糯糯的声音在童牧言的耳畔响起,他摘下VR眼镜,意识还有些恍惚,拿过桌上水杯的手还不自觉地颤抖了两下,他猛灌了两口冰水,才稍稍缓过神来:“姐!你来了!”
童牧言口中的“姐”,并不是他的亲姐姐,而是去年分配到他手上的,号称绘画届天降紫微星的——苏恬恬。
“脸色这么白……你生病了?”
苏恬恬摘下粉色爱心墨镜,踮起脚凑到童牧言的眼前,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然后又摸了摸自己的,嘟嘟囔囔了句:“也没有啊!摸着不烫。”
虽然早着在成为苏恬恬助理时,就听闻了这位大画家“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常识储备量被零,说话过嘴不过闹”的光荣事迹,可在他和苏恬恬接触的一年半内,苏恬恬总能一次又一次打破他对“生活白痴”的认知。
他放下杯子,一脸无可奈何道:“姐……发烧应该摸额头……”
“嗯?应该摸额头吗?”
苏恬恬笑脸盈盈地点了点头,白嫩的手掌摸了摸他的额头:“也不烫呀!”
说着她慢悠悠地脱下了外套,搭在了化妆凳上,笑嘻嘻地往自己纤细的手指上套了几个素圈细戒,对着化妆灯晃动了一下小手手,比划了两下,视线冷不丁地扫过童牧言腿上的VR眼镜,随口问了句:“你刚刚在玩什么呢?”
“《羔羊游戏》。我大学一同班同学前阵子做的游戏出了PV,让我们都帮着捧捧场。”
童牧言把VR眼镜摆在了茶几上,坐直了身子,开启了碎碎念模式:“对了,姐,等会儿的采访你别再出什么幺蛾子了,你要再闹出什么笑话,我非得被主办方念叨死,姐!!!”
“好玩吗?什么类型的呀?”
苏恬恬被童牧言吵得耳朵有点疼,她转了下化妆凳,转到正对着化妆镜的方向,冲着化妆师点了点头:“强行”将话题扯到了游戏上面。
童牧言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照着她的话往下喋喋不休了下去,全然忘记了自己本该要说些什么。
“特别好玩!是一款悬疑剧情向烧脑游戏,还没正式上线,目前只出了PV。我的天哪实在是太逼真了,一开场就是女大学生上吊的场景,吓得我出了身冷汗……”
苏恬恬稍稍抬起了身,捞过手机,草草扫了眼微博,任由化妆师拿着个腮红刷,在她的脸颊上扫来扫去。
“《羔羊游戏》游戏PV”赫然排在了热搜条第一位。
她闻言点了进去,一张张诡异的微笑小丑的图片跃然眼前。
她只觉得心头一惊,右眼眼皮也不合时宜的跳了下。
她暗暗想到——
左眼跳灾,右眼跳财。
嗯,看来有好事要发生咯!
“恬恬闭眼,要化眼影了,别看手机了。”化妆师一边在手上试了下色,一边忍不住也跟着叨叨了两句:“我还是在半夜玩的呢,差点被吓个半死,这两天睡觉的时候,都感觉陆其白站在我床前,阴森森的盯着我看,吓得我连灯都不敢关……”
她放下化妆刷,拿过梳子,三下五除二地打理了下苏恬恬薄藤粉色的卷发:“好了。”
“谢谢~”苏恬恬抬头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
薄藤粉的小卷毛软软的搭在她的小脑袋上,白炽灯光落在她的身上,像是银白色的小精灵在她小而翘的鼻尖上嬉戏打闹着,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浅粉色眼影,衬得她整个人都更加精致软萌了。
她甜甜地笑了笑,透过化妆镜冲着化妆师俏皮的眨了下眼:“好看嘛?”
化妆师被苏恬恬看的脸颊有些泛红,她一边低头收拾着化妆刷,一边小声地磕磕绊绊地说了句:“嗯……”
苏恬恬笑得更甜了,她站起身,拍了拍粉粉嫩嫩的及膝小短裙,从桌上随手拿了两颗蜜桃硬糖塞进了口袋里,蹬着双小高跟慢慢悠悠地走向后台。
哒哒哒……
后台暗沉沉的,仅靠一盏微弱的黄色吊灯苦苦支撑着。工作人员敷衍地扯了块深色帘子草草地绑在了顶上,七拼八凑地一搞,倒也名正言顺的成了块隔离屏。
不过这一层薄薄的帘子,阻隔得了视线,却阻隔不了说话声,站在后台随随便便的就能将前台的一言一行听得一清二楚。
“《羔羊游戏》最近真的是非常的火啊!据说啊这款游戏的取材就是在我们开发员萧长桉先生任职的日出印象艺术学院,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呢,游戏里融入了大量的艺术作品,作为案件推导的元素。那这次呢,我们就借着这个契机,请来了在佛罗伦萨美术学院读研的……”
一帘之隔外的苏恬恬草草听了一耳,主持人烘托气氛的开场白,便将注意力放在了自己的小短裙上,她转过身,背对着童牧言:“童童,你帮我看看,我背后的蝴蝶结有没有歪呀?”
她的声线很甜,嗲嗲的,时不时的带上了点小奶音,软乎乎的,让人完全没有抵抗力。
“正的,正的,没歪,别担心了姐。”
童牧言嘴上说着“别担心了”,内心却紧张的一笔,眼见着苏恬恬即将登台,他有种堪比自己登台采访的既视感,五指并拢不停的在胸口举起又放下,放下又举起,深呼吸着,过了几秒转而又双手紧紧地攥着苏恬恬的衣袖:“姐!姐!千万记得……”
不等他说完,苏恬恬就从口袋里掏出了颗糖,塞进了他嘴里,白皙的指尖在童牧言的眼前画了个大大的微笑:“少说话,多微笑,多点头。童童,这句话你已经讲了N遍了,我还没七老八十呢,记得住,放心吧!”
说着,她往自己的嘴里也塞了颗糖,慢条斯理地撩开了帘子。
“……阿尼戈尼绘画奖最年轻的金奖得主——苏恬恬小姐,给我们就专业的角度剖析一下这款游戏的画风。”
苏恬恬冲着摄像头,微微欠了欠身,甜甜地笑了下,落落大方地挥了挥手:“大家好呀!我是苏恬恬。”
她双手接过话筒,敛起了笑,仔仔细细地端详着那几张被单独截出来的片段好一会儿,才就着主持人的开场白,笑眯眯地说道:“《羔羊游戏》的画风……”
主持人早就听说了苏恬恬一直被人喷“情商低的代言人”,甚至都已经做好了,这次采访会成为自己职业生涯首次滑铁卢的准备时,却不想苏恬恬这次居然这么配合,他顿时神经一松,吐了口气:“听苏小姐这语气,难道您也是这款游戏的粉丝吗?您能就这款游戏的画风发表一下个人见解吗?”
“还不错!但是……”
“咔嚓”一声,嘴里的蜜桃硬糖碎成了两瓣,丝丝甜甜的桃子清香顺着味蕾一点点的溜进了她的喉咙,她眯了眯眼,在童牧言生无可恋的表情下,甜甜一笑:“就专业角度而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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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理悬疑 心理疗愈 时间循环】
我杀了“我”,我救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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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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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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