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家也没什么好的,不回去挺好。”未经思考的话脱口而出,楚翊顿了顿,还是没多作解释。
他说的本来就是真心话。钟家对钟涟青的态度他是看在眼底,钟涟青不愿回钟家他完全理解。
眼不见心不烦嘛。
钟涟青抬头看他,漆黑的眸子亮了瞬,随即弯起,表情认真严肃地唤了声他的名字,“楚翊。”
“怎么了?”
楚翊抬眸,以为他要讲些什么重要的事,或许是关于重生互穿的。
他正色回望,就看见钟涟青缓缓呼出一口气,语气又轻快起来,撑着头看着他笑,“没什么。”
“……”
楚翊忍了忍,再次深感钟涟青的无聊,扯出一个笑,起身的同时假笑道,“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说完也没等回答,三两步就走出门。门即将合上的一瞬,他听见屋内人温柔缱绻的声音响起。
“我很想你。可以和我说声晚安再走吗?”
“砰——”
门被使劲关上带起轻风。
墨色发丝被风扬起扫过钟涟青的脸。
少年笑起来,修长的手指覆在下半张脸上,却仍能看见他因心情好而忍不住扬起的唇角。
相比起他的好心情,门外的楚翊心情就不那么美妙了。
静静站着的楚翊手上仍保持着关门的动作,表情变幻莫测,最后定格在平静。
忍不住轻声骂了声,“靠。”
钟涟青有病吧。
谁要和他说晚安啊?
楚翊低着头,眉头紧皱。心想,钟涟青可能是不太能接受他们互穿这一事实,所以被刺激得不太正常了。
对,没错,就是这样。
楚翊点点头肯定自己,深吸了一口气,似乎这样就能让自己红透的耳朵冷却下来。
“钟涟青?”背后传来带着困惑的声音。
钟涟青?钟涟青在哪儿呢?他不是在屋里吗?
他陡然一惊,还没回过神。直到再被拍了下肩才恍然反应过来。
“好巧啊,你也还没睡。”
哦。他现在是钟涟青。
“啊真巧。”楚翊扯出个笑,看见是桑淮,本就不美妙的心情更加不美妙了。
桑淮弯着眸子,笑起来露出单侧酒窝,仿佛盛着蜜糖般流淌着几乎溺毙人的甜意。
“这么晚了还没睡是在欣赏风景吗?”他看了眼楚翊身后的房间,恍然大悟,“是在和楚翊聊天吗?”
“你们关系真好。”桑淮由衷感叹。
“是啊,”楚翊敷衍点头,脸上的笑容浮于表面又虚假,假模假样地伸了个懒腰,叹道,“突然好困啊,果然该睡觉了。桑道友再见了。”
转身离去时却被扯住衣角。
果然没那么好脱身。
楚翊无奈转回头,脸上还带着虚假客气的笑。
眼前矜贵的小少爷脸上的笑容却一瞬间褪得干干净净,翻脸比翻书还快,微抬下巴,冷声质问,“你对我有意见?”
我哪敢啊?
楚翊暗自腹诽,面上却笑道,“没有啊,我们不是第一次见面吗?”
桑淮一想也是,还没有人第一次见面就讨厌他的。
于是又扬唇,眉梢染上甜丝丝的笑意,“不讨厌我就是喜欢哦。那我们现在是朋友了。”
他伸出手,以示友好。
那只伸出的手柔嫩白皙,一点茧子没有,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富家公子。
楚翊抿着唇,一声不吭。做了好一会儿心理斗争才回握住那只手。
他深刻反省,回顾今晚,他做出最错误的一个决定就是出门找钟涟青。
如果不出门,就不会被钟涟青口头调戏,也不会碰上桑淮。
最重要的是。
楚翊扯唇笑着。
他一点也不想和桑淮这个神经病交朋友。感觉以后会多很多麻烦啊。
回房后躺在床上,楚翊闭上眼睛准备入睡。
脑子里却一遍遍回放起钟涟青的那句带着调笑意味的“我很想你”,扰得他翻来覆去睡不着。
心绪被拉回到初识那日。
楚翊初次听见钟涟青这个名字先于他知道钟涟青是钟琢宁的胞弟。
先是门内长老谈论起飞星宗出了个惊才绝艳的剑修,天赋极高,飞星宗的修士除了那位自小习剑的少宗主外难有人比肩。
接着就是同门都开始说起这个名字,据说性情温柔,处事周全,和他相处过的人就没有说他一句不好的。
楚翊头一回听见一个人获得这么高的评价,也不免被勾起好奇。
钟涟青究竟是何许人也。
问天试那日,师尊拉着他反复强调,让他在擂台上绝不要留手,只要打败了钟涟青,就等于保住了紫云门第一宗的名号。
被寄予厚望的楚翊敷衍应下,并未放进心里。一上了观战台就左张右望起来,满心都是想看看钟涟青本尊。
师尊被他这副没出息的样子气笑了,也知道他就是个懒散的性子,没再给他施加压力,一把扯住东张西望的他,抬手指了下飞星宗的位置。
楚翊顺着看过去。
隔着无数来回走动的人,他几乎一眼看见钟涟青。
出挑清亮的气质,宛若青松般挺直站着。
少年玉冠束发,此刻正半低着头,倾听身边人说话,嘴角噙着始终不变的弧度。大概是身边人说完了话,他嘴角笑容深了深,看起来颇有些无奈地摇了下头。
楚翊有一瞬间觉得擂台上激烈的比试还没有少年好看。
本就是个随性的性子,他干脆撑着头默默看着飞星宗那边的互动。
整整一天,钟涟青脸上的笑容始终如一,像是设定好一般几乎连弧度都没改变过。
楚翊听不见他们的具体对话,但一看和钟涟青说话的人脸上几近溢出的欢欣敬重,他也能想象出钟涟青会用多么温柔的语气回应。
难怪所有人都将他比作皎皎明月光。
但太假了。
楚翊眉梢微挑,桃花眼弯着,盛着对新鲜事物的好奇。
直到钟涟青轻飘飘扫过来一眼,他才恍然回神,神情自若地抬手挥了挥,没有一点偷看被抓包的尴尬。
钟涟青轻点了下头,没多留恋就移开视线。
作为夺魁热门的两人,碰巧遇见的次数不算少但也绝不算多。
巧的是,每每遇见,楚翊都和钟琢宁在一起。
钟涟青的目光扫过他,又扫过钟琢宁,最后回落在他身上,意思一下地点了点头。
近距离接触,楚翊可以很清楚看见钟涟青的神情。
笑容是温柔不变的,眸里情绪是疏离冷漠的。
三大宗弟子总说钟涟青和钟琢宁虽是双生子,性格却全然不同。相比起哥哥的清冷淡漠,钟涟青温柔得像是春日暖风,让人感到亲切的同时不敢接近,生怕自己没有分寸的靠近会折损他的光辉。
但楚翊却觉得他和钟琢宁很像。大概就是深入血脉的一种冷淡吧,楚翊在钟琢宁和钟涟青身上都能感觉到。
不过抛开这些不谈,这几日的比试看下来,他能看出钟涟青天赋卓然并非夸大。
遗憾的是始终没抽到与他对战。
随着落败的人越来越多,抽签范围也越发小,总归是轮到他们二人了。
比试前一天,楚翊告别钟琢宁,手中捏着签颇有几分兴致勃勃,心里打算着在开始前和钟涟青打个招呼。
红发带顺着高马尾垂下,随着行走带起的风轻轻晃动着。楚翊脸上的笑在门外听见钟涟青温和清亮的嗓音时骤然消失。
“楚翊?成日和钟琢宁形影不离的,他是钟琢宁的狗吗……”
“砰——”
话音未落门就被狠狠踢开。
“钟涟青,”楚翊冷着脸逆光站着,注视着钟涟青怔愣的眉眼,倏地笑了,忍下脾气一字一句道,“我们擂台上见。”
在被那声巨响晃了下神后,钟涟青又恢复了与平日无常的温和微笑,他完全没将面前人的挑衅放入眼里,礼貌答复,“那就烦请楚公子赐教了。”
他神态自若,好像背后说人坏话被撞见的不是他一样。
但这场比试终究没有进行。
偌大的擂台上只站着楚翊一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楚翊的脸色越来越冷。
直直站着的少年面无表情,连握剑的手也收紧了些。在听见宣告他自动胜利的话语时,那双平时总弯着的桃花眼一片泠然。
走下台时,他与匆匆赶到还轻喘着气的钟涟青目光相撞。
汗凝成珠顺着钟涟青的发丝流下,他张了张嘴,像是想说什么,却被强压着怒气的少年打断。
“钟小少爷原来这么瞧不上我啊。”楚翊偏头看向他,越想越气。
年轻气盛的少年无法完全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只觉得自己被人看低了,也根本不屑于这种得之不当的胜利。
咽不下心里这口气,嘴里又无声吐出两个字。
傻逼。
钟涟青脚步一顿,微垂下眸。
少年的背影离他越来越远,却越来越靠近钟琢宁。
两人一聚在一起,楚翊方才还凝着冷意的桃花眼如初雪消融般染上笑意。
不知为何,钟涟青向来平静的心微微泛起波澜。
他愣在原地,因剧烈运动而胸膛微微起伏着,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钟琢宁的背影。
明明是钟琢宁故意拖住他误了时间。
钟涟青嘴角的笑发冷,向来温和的茶色眼瞳染上几分凉意。
楚翊知道他这么干吗?知道钟琢宁是个为达目的不折手段的人吗?还是说他不知道,像条狗一样被钟琢宁骗的团团转?
钟涟青紧紧闭了下眼,将心头因莫名情绪而接连冒出的念头死死压下。
*
次日,天蒙蒙亮。
四人排成一排站好,个个都眼底青黑无精打采。
易烜之站在四人面前,身形高大宛如一堵墙,仅仅站着就带来一种浓烈的压迫感。紧绷的衣服彰显出大块肌肉蕴含的力量。
但在面对新入门的小师弟时,他尽力收敛好凶意,努力展现出自己耐心温和的一面。
易烜之不确定地开口,“你们半夜是举行了什么团队活动没叫上我吗?”
他抬眼看去,教导主任一般扫视几人,微抬下巴,点中了眼帘已经合上、正站着休憩的楚翊:“钟涟青,说说你怎么回事?”
蓦然被点到,楚翊清醒了瞬,眼睛陡然睁大,湿漉漉的还带着残留的水汽,茶色瞳仁被洗刷过一般,清澈倒映出易烜之的脸。
楚翊眨了眨眼睛,看上去迷茫又无辜,不紧不慢组织起语言,缓缓道,“昨晚失眠了。”
提起这个他就来气。
他只不过是简单地、小小地回想了下往事,结果居然梦见钟涟青温柔弯着眸子,还对他说了晚安。
过分惊悚的画面吓得他一激灵,硬生生在床上坐了半晌才再次入睡。
易烜之点点头,过来人一般安慰起小师弟,拍拍他的肩:“没关系,来久了就不会想家了。”
失眠会因为什么?易烜之一顿胡乱分析,最后得出结论,一定是因为小师弟内心细腻敏感,所以会在夜晚泛起想家的情绪。
但是!想家了没关系,逍遥剑宗是个富于人文主义关怀的宗门。
他身为师兄,一定会竭尽全力让这四个师弟在逍遥剑宗感受到如沐春风无微不至的关怀的!!
高大健壮的小麦肤色男子目露慈祥友爱,一一看过四个师弟。
嗯,都很需要他关怀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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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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