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景恬抱着膝盖蹲在花坛上,每当有人从她面前经过,她就会抬起头,看一看来人的模样,然后又失望地低下头。
这样等待了不知多久,她低下头,叹了一口气。
骗子。
又是一个骗子。
秋风起,她缩了缩抱起的双臂,看着地上的影子。
然后,视线里出现了几双鞋子。
她猛地抬起头,惊诧地看向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几人。
“恬小姐,您该回家了。”
为首的西装男对她道。
几乎是在他话音刚落的那瞬间,周景恬跳下花坛就要跑!
西装男后面的人也冲了出去,不出半分钟,周景恬便被人带了回来。
“你们疯了?!这里是中河!不是古兰!你们怎么敢直接绑人?!”
周景恬对他们大吼道。
西装男对她的控诉置若罔闻,只道:“先生很想念您,希望您回家。”
“回家?”
周景恬露出一个包含着怒意的笑容,“那也能算我的家?!如果是我的家,你们现在又是在干什么?”
西装男看着她逐渐崩溃的神情,无声地叹息道,“恬小姐,您了解先生的脾气,不要让我们难做。”
“你们难做关我什么事,我既然来了中河,就不可能回去。”周景恬瞪着他。
“还愣着干什么?”
西装男不再多话,给了抓住周景恬的人一个眼神,他们点点头,抓着周景恬就要往车上带。
周景恬挣扎着,狠狠踢了身旁人一脚,在他吃痛地松开手的一瞬间,拔腿要跑,与另一个抓住她的人纠缠到花坛旁。
“砰!”
一声玻璃碎裂的脆响,周景恬拿着从花坛里捡到的啤酒瓶,碎裂的尖端对准着自己,大喊道:
“放开我!不然我死给你们看!看你们回去怎么跟他交差!!”
西装男神色终于有了变化,想要上前,周景恬的瓶子更靠近自己脖颈一分。
都不用西装男示意,抓住周景恬的手下像是被烫到手一般直接松开了手。
这锅他可不敢背。
“小姐……先生是为了你好。”西装男抬起手,劝她道:“你不要做傻事。”
“为了我好?”
周景恬气极反笑:“限-制我的自-由,夺走我的一切,这也叫为了我好?”
西装男皱了皱眉,正想要说话,周景恬情绪激动地对他大喊道:
“宋立秋!”
“你如果还可怜我,就让我走。”
宋立秋眉间痕迹更深,“周景恬,你知不知道……”
在他说话间,像是预感到危险似的,他灵敏地侧过身迅速退后几大步,避开突然冲过来的轿车。
“上车!”贺起转过头,对周景恬大喊道。
周景恬将瓶子扔向一个要过来抓她的人,慌乱地跳上副驾驶座,然后一把摔上车门。
车子飞速驶去,宋立秋身旁的人想开枪,被其抬手阻止了。
“宋哥,不追吗?”
“算了。”宋立秋想起周景恬刚才那个泫然欲泣的眼神,“随她去吧。”
“可是,先生那边……”手下担忧道。
宋立秋沉默了半晌,道:“就这一次。”
“下一次找到她,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封闭的车内,安静得连呼吸声都格外清晰,两个人都没有先开口说话的准备。
贺起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毕竟是他扔下了周景恬,她才会遇到这样的危险。
若不是出于愧疚,他也不会在离开后冒险又回来,但是令他意外的是,周景恬居然还在这里等他,一直等到现在。
他看着周景恬一次次抬头去看那些过路的人,他都能想象到她脸上的失望,但是在那些人找上周景恬的时候,他第一时间想的竟然是跑。
他已经有很多麻烦了,不能再多一个麻烦了。
然而在周景恬摔碎酒瓶要自戕时,他又犹豫了。
他相信周景恬真的敢刺下去。
“对不起。”
贺起看着前方的道路,良久,才说出这一句话。
周景恬没有说话,直到听到她异样的呼吸声,贺起才转过头看她一眼。
她看着车窗那边,透过车窗反光,贺起能看到她脸上的泪痕。
周景恬抬手往脸上随便擦了擦,转过头看向他。
“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你本来也不欠我什么,要道歉,对你本来想绑架的那个女孩道歉吧。”
周景恬的语气生硬又疏离:“我很感谢你帮了我这一次,过了前面那个路口,把我放下吧,我不喜欢成为别人的累赘。”
贺起没有停车,向她解释道:“我是真的想要帮你,只是没想到警方这么快就找到人了,我当时确实很着急,就没来得及跟你打一声招呼。”
周景恬沉默了一会,道:“那你准备怎么办?”
“带上-你,先躲一躲。”贺起道:“你在外面也不安全。”
末了,他还加上一句,“忙我会继续帮的,我说到做到。”
周景恬转过头,用手撑住脸,嘲讽地勾起嘴角。
“好啊,那我再相信你一次好了。”
“对了,那些人到底为什么一直锲而不舍地找你,你到底惹到了什么人?”贺起看着路面问道。
周景恬垂下眼帘,平静地说道:“敢在公路上开枪的,不是警察,就是□□。”
虽然早就猜到了这个答案,贺起听到周景恬这样平静地说出口时,还是有些心有余悸。
“所以你的父母就是被他们害死的?”
周景恬没有说话,默认了贺起的话。
“他们杀了你的父母,然后再抓走你。”贺起突然想起什么,“你离开中河的时候,还在上学?”
“高三。”周景恬淡淡道。
“是报复吗?”贺起问道。
周景恬挑了挑眉,“虽然我不知道我的父母到底与他们有什么牵扯,但是对于我而言,确实是赤-裸-裸的报复。”
“那你……”
贺起看了一眼她的背影,不敢将话说完全。
“受尽折磨。”周景恬替他把话说全。
『这世上,多的是能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手段。』
贺起终于明白了周景恬当时说这句话的含义。
所以她宁愿死,也不想被抓回去。
周景恬有些出神地望着车窗玻璃,左手突然被温热的感觉覆盖。
她诧异地转过头,低头看了看那只手,又看向贺起的侧脸。
“有我在,你不用再回去了。”他说道。
周景恬一听这话,蓦地笑出声来,“你认真的?上一个想帮我对抗他们的人,坟头的草都两米高了。”
“我当然是认真的,不然也就不会来救你了。”
贺起恼道,他难得酝酿起的情绪都快被周景恬打断了。
周景恬低下头,看着那只手,翻转过自己的左手,与他的手指交织在一起。
贺起身体一僵。
“但愿你不要让我失望。”
周景恬又回到那个看窗外的姿势。
贺起的手紧了紧。
**
MMCIT的会议室里,在霍隆介绍完他听到的事情以后,三个人都静了静。
霍隆见他们没反应,提醒似的地敲了敲桌面,道:
“给个反应啊。”
叶知竹露出一个一言难尽的表情,说道:“这个说辞……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很难相信它是真的。”
江林时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没有说话。
“可以理解?小叶你居然觉得可以理解?”
霍隆震惊道:“这么扯淡又离奇的借口,我都想把他换下去亲自编个更靠谱的。”
他刚才说的不是别的故事,正是叶知竹感兴趣的常不寻这半年来的遭遇那一部分。
查到常不寻的家庭背景以后,他们又对常不寻进行了更为细致的审问,问他休学去干什么去了,结果这小子给他来了一个他根本意想不到的答案——
卧底。
他说他去做卧底了。
为了做卧底,所以接近费彪,想要打进敌人内部,然后再一举端了毒窝。
他本人还认为这比做医生有意思多了。
“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讲,这是一种在自我意识调控下做出的行为,嫌疑人长期处于顺境之中,外界对其的正向评价鼓舞他产生了自尊感,从而认为所有事情都可以以自我为中心实现。”叶知竹分析道。
“说点我能听懂的。”
“中二病。”
霍隆叉腰无语道:“我还以为所有医生都该像小江那样冷静。”
“但是霍队,他的理由其实是站得住脚的。”叶知竹道,“这也是唯一能解释他的反常行为的理由。”
霍隆叹了一口气,“我们断案不是靠猜测,是靠证据。”
“是。”叶知竹开口道,“现在的确没有证据证明他是无辜的,但是也没有切实的证据证明他是有罪的,就现在的供词而言,他的律师想要做无罪辩护轻而易举,加上黎昭昭这方面的态度,指认他更加困难。”
查出常不寻的家庭情况除了降低他索要赎金的嫌疑,过往的优秀履历还是他个人品格的有力证据,叶知竹想都能想到在法庭上律师会如何进行辩护,这么扯的经历,精神失常绝对是最佳借口。
何况,除了常不寻的供词,几乎没有证据表明他就是绑匪,在接到报警电话的时候,大家的第一反应也是有男性被害人一同被困,常不寻完全可以推脱为受费彪胁迫才做了这些事,黎昭昭本人恐怕也愿意为他证明。
“他们原本使用的车辆被胡生开走了,要找证据得先找到他。”霍隆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胡生就是旅馆老板的名字,也就是保存那些不明器官的重要嫌疑人。
在江林时取回证据以后,小王就调查过胡生这个人,目前只能确定胡生是化名,现在人又跑了,江林时还要进行验尸工作,具体情况还要看验尸结果。
不过,根据霍隆的经验,胡生这人身上……
八成挂着命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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