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成渊笑了笑，坦白道：“我也不知道，我曾经也想恨你，可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恨不起来。”
“秦若渺，”陆成渊一本正经地喊着她的名字，“当初在岳麓书院，你没有故意给我下蛊吗？”
秦若渺觉得他这话实在是无聊，因而只是瞥了他一眼，并未回答他。
陆成渊却不肯放过这个逗她的机会，加快脚步追了上去，走在她面前，倒退着问：“如果当初国宗没有特意提前嘱咐你让你接近我，你会喜欢上我吗？”
秦若渺不知道。
而且那已经是过去发生的事了，已经发生的事没有如果。
“你这人真让人伤心，”陆成渊撇了撇嘴，“这是我第一次问别人这种话呢，可你却迟迟不肯告诉我答案，我就这么拿不出手？让你一点兴趣也没有？”
秦若渺被他的模样逗笑了，但也只是浅浅地弯了弯唇角。
“你变得跟从前很不一样了。”
陆成渊看着她，“不是我变得不一样了，而是你从来就没有想要了解我。”
秦若渺神色逐渐凝重。
“秦若渺，”陆成渊认真道：“这次事情过去后，你可不可以试着接纳我，至少，不要再提废除婚约这件事好吗？”
秦若渺没说话。
她没办法向陆成渊做出这个许诺。
当天夜里。
秦若渺准备去绝命渊见魏尚嵘，拿回她的那块琉璃甲。
陆成渊站在窗边，静静地看着她。
“正巧这次你弟弟也来了，你跟着他一起回中州吧，沈师妹那里，我已经托人给沈家捎了音信，今天晚上应该就会有人过来保护她了，”秦若渺走到陆成渊面前，温柔道：“陆成渊，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可我真的没办法跟你一起回中州。”
陆成渊看着秦若渺，心中酸涩。
“沈桑桑你放心，我让陆崇武跟着她呢，不会出事的。”
他终究是没忍住，倾身抱住了秦若渺。
秦若渺错愕地站在原地。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陆成渊意味深长地抬手轻轻摸了摸秦若渺的头发。
随即又松开了秦若渺。
秦若渺不明所以地抬眸看了他一眼，最后还是迈出门，去了绝命渊。
沈桑桑过来的时候，秦若渺已经离开了。
“你让她走了？”她看向站在门口的陆成渊，绝望道：“你不是答应我，会救她的吗？”
陆成渊没说话。
他把陆崇武拉到一边，低声嘱咐道：“我可能要消失一阵子了，具体的事青竹会告诉你，在我回来之前，保护好这个小姑娘。”
陆崇武问：“你要去干什么？”
陆成渊只是笑了笑，随后带着人离开了客栈。
于家的计划是，在秦若渺到达绝命渊后，于家的大公子便会带着人出手，将秦若渺打落绝命渊。
而与此同时，埋伏在绝命渊下的青云宗弟子则会斩杀狼妖，为于羽姝和秦若渺施行换命之术。
秦若渺死后，于羽姝身上的妖毒便可以彻底拔除。
陆成渊要做的，就是带人提前劫杀于家大公子，逼着魏尚嵘亲自前往绝命渊对秦若渺动手。
之前陆家安插在于家的内应，已经把耳边风给于父于母吹的差不多了。
于大公子半路出事的消息传回去后，于父于母立刻找到魏尚嵘，让他亲自去绝命渊见秦若渺 。
魏尚嵘垂着右臂，找借口道：“我今日喝多了，没法握剑。”
于父拔剑架在他脖子上：“你不用再找借口，如果你不去，我今天就让你死在这。”
魏尚嵘冷眼看着他，丝毫不惧，红着眼又往前走了一步，“那你就杀了我啊。”
“你！”于父气得差点晕倒。
这边僵持之际，婢女又跑出来禀报说：“二小姐腹中胎儿好像有点不大好，姑爷，夫人，你们快进去看看吧。”
魏尚嵘着急地跟着进去。
他跪在床边，握着于羽姝的手，“姝儿，你觉得怎么样？”
于羽姝疼的满头冷汗，她的声音很弱，“夫君，我，我大约是活不了了，可是，可是，我们的孩儿是无辜的，求你救救他，救救他吧，他还那么小，他是无辜的啊……”
魏尚嵘拿帕子给于羽姝擦着额头上的冷汗，泪珠早已控制不住地落下来，“不会的，你不会有事的，我会救你，我一定会救你的。”
一边是于羽姝和孩子，一边是秦若渺。
魏尚嵘这会儿心焦一般，心口实在是疼的厉害。
于夫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向魏尚嵘磕头，“明儿啊，我求你，求求你，我求你就当看在腹中胎儿的份上，你救救姝儿吧，当初算计你的人是我和她父亲，姝儿并不知情，你要恨就恨我，我给你磕头赔罪了。”
他在于家的这一年多时间里，于夫人一直待他礼遇有加，从未因为他的出身而轻视怠慢过他。
魏尚嵘自然是受不起长辈这一跪的。
他忙把于夫人从地上扶起来，落泪绝望道：“我去，我会救姝儿，我会按你们安排的去做。”
魏尚嵘带人离开后。
于羽姝面无表情地从床上坐起来，一点也不像是刚刚要死的模样。
她埋怨于夫人道：“于家这么多人，您和爹为什么非逼着他去对秦若渺动手啊，您明知道他的脾气，居然还给他下跪，你们就不怕他一气之下做出什么糊涂事吗？”
于夫人坐在床边，握着于羽姝的手，一副于羽姝还是小孩子看不透事的表情。
“虽然说你体内的妖毒暂时对你和孩子无害，但既然有机会彻底拔除，我们自然不能放弃这个机会，魏尚嵘和秦若渺之间的羁绊太深，我听闻那秦若渺当初似乎还为了救魏尚嵘逃婚死了，秦若渺活着一天，魏尚嵘就永远不会把你放在第一位，虽说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可你必须要成为魏尚嵘身边他最看重的女人才行。”
于父走进来，叹了口气，“若非你叔父说这魏尚嵘的心志百年难得一遇，有很大的机会修炼成神，我和你母亲当初也不至于用那种手段逼你和他在一起。”
“姝儿啊，希望你叔父没有看错人，今日过后，他若是选了你，弃了秦若渺，那过往之事就既往不咎，他就还是我们于家的好女婿，可若是他放走了秦若渺——”
“父亲你要做什么？”于羽姝着急问。
于父冷哼一声，“那就当我们于家从没有过这个女婿，绝命渊下势必是要有人死在里面的。”
绝命渊。
山高涯深，阴风阵阵。
秦若渺一袭白衣站在高崖上，正在等待魏尚嵘的到来。
她想着，今日大约就是她与魏尚嵘见的最后一面了。
如今魏尚嵘成了婚，她打算拿到琉璃甲后就寻个安全地方剥离魔骨，自此隐姓埋名，潜心修炼，游历人间。
两人怕是再也不会重逢了。
秦若渺想到这里，便觉得心痛，可长痛不如短痛，有些事，终究强求不来。
她起初知道魏尚嵘喜欢上旁人的消息时，有过怀疑，有过怨恨，有过不甘，有过悲伤，可这一切终究会随着风消散殆尽。
时间会帮着弥合伤口，抚平疼痛。
秦若渺要做的就是远离琼州城，远离魏尚嵘，照顾好自己，终有一日，她总会从阴霾里走出来的。
“渺渺。”魏尚嵘终于出现了。
他左手举着火把，面色瞧不甚清楚。
秦若渺听他的声音有些哑，但现在，这已经不是她该关心的事了，因为魏尚嵘已经有了夫人，她必须要同他保持距离。
魏尚嵘走的近了些，秦若渺瞧清了他的脸，他的眼眶红红的，似乎是刚刚哭过。
“师兄。”秦若渺轻轻开口唤了魏尚嵘一声。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或者说，她与魏尚嵘之间似乎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魏尚嵘不敢看秦若渺的眼睛，只是问：“你是怎么变成了魔头的？”
秦若渺愣了下。
她要怎么告诉给魏尚嵘说她死而复生的身体急速衰败，如果没有魔骨，她甚至都撑不到来琼州城见他的这一天。
她淡淡道：“都是过去的事了，师兄又何必再问。”
魏尚嵘哑声，“陆成渊可知道你身负魔骨的事吗？”
秦若渺点头，“知道。”
“那他没说什么？”魏尚嵘继续问。
秦若渺觉得魏尚嵘这话有些奇怪，“师兄以为陆成渊会说什么？”
魏尚嵘以为陆成渊至少会问清楚秦若渺是自愿堕魔还是被迫堕魔，毕竟这两者之间有质的区别。
不过，现在再计较这些细枝末节也没什么意思，毕竟一切都要结束了。
“渺渺，抱歉，我没能拿来你的琉璃甲，”魏尚嵘歉疚地解释道：“那琉璃甲现如今已经融入了于羽姝的骨血，如果我强行取出来，她和孩子都会没命的。”
秦若渺之前预想过这种可能。
可等魏尚嵘亲自对她说出来这话，她依旧难免失落和伤心。
但她并不打算责备魏尚嵘，因为她这位师兄毕竟之前为了救她断了一条胳膊，还因为她受了许多无妄之灾。
魏尚嵘又不是神，哪里能做的面面俱到。
秦若渺能体谅他的，毕竟于羽姝腹中还有着他的孩子，舐犊之情，也是人之常情。
或许还有别的办法可以帮她剥离魔骨，秦若渺打算再找找办法。
既然今夜来绝命渊的事已经完成了，秦若渺就准备下山，连夜离开琼州城，她已经泄露了魔气，在这里呆着的确不是长久之计。
“师兄，今天是你的大婚，那块琉璃甲就当做是我送你的新婚贺礼吧，”秦若渺僵硬地笑了笑，“我们毕竟相识一场，你是我师兄，这点一直都不会变。”
秦若渺打算离开，却被魏尚嵘拦住去路。
她提着灯笼后退一步，“师兄，怎么了？你是还有话要对我说吗？”
魏尚嵘面无表情，艰难开口道：“你，如今是魔头。”
秦若渺不可置信地看着魏尚嵘。
她不敢相信，刚刚的话是从魏尚嵘嘴里说出来的，魏尚嵘知道的，知道这是一个多么具有侮辱性的称呼。
“渺渺，对不起，“魏尚嵘在竭力说服着自己，他的脑海里控制不住地交错浮现着于羽姝痛苦的模样，他当初被陆家和国宗的人追杀差点死掉的狼狈场景，还有毒囿，那个最可怕的如同魔窟一般的毒囿，他再也不想沦落到那种境地里了。
秦若渺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她似乎已经猜到了魏尚嵘来此的目的，眼底隐隐泛着泪光，不可置信地看向魏尚嵘，哀怨道：“你要杀我？”
“渺渺，你如今是个魔头，在人界也活不下去的，”魏尚嵘眼神逐渐癫狂，“可如果你死了，于羽姝和孩子就能活下来，你那么爱我，是会帮我的，对不对？”
秦若渺的眼泪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一颗一颗往下掉。
她从来都没有怀疑过魏尚嵘对她的真心，不论别人怎么讲，她都不曾相信她的魏师兄会为了别的女人要杀她。
秦若渺绝望地看着他，“当初，不是师兄告诉我说此生只会喜欢我一人，师兄，是你说的，是你亲口告诉我的，为什么只是过去了短短三年而已，你就变成了这样？”
“还是说，从一开始，你就在骗我？”
秦若渺的一字一句就好像是在生剜魏尚嵘的心一样。
魏尚嵘闭了闭眼，扔下左手里的火把，他不能再听下去了，再听下去，他会疯掉的。
“渺渺，当初在岳麓书院，我接近你的确别有用心，可后来我也是动了真情的，可真情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实在是无足轻重，这辈子，是我对不起你，我欠你的，下辈子，一定还给你。”
为了保证一击必中，魏尚嵘那一掌用了全力。
秦若渺果然如他料想一般，没有扛住他的掌风，后仰着，掉下了绝命渊。
他甚至听不到秦若渺落地的声响。
身后的手下围上来，见秦若渺已经被解决掉，“姑爷，我们下山吧。”
魏尚嵘像被抽干了力气，跪在崖边痛哭不已。
“姑爷，二小姐的身子等不了，我们下山吧。”手下把他从地上扶起来，带着他一起下了山。
魏尚嵘走后，陆成渊来到了崖边，他没有犹豫，纵身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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