姁娘只以为是真的没有放在心上，毕竟世间花有千万种，人不可能单恋一枝花。
她想了想回道:“千莲池附近倒是有个玉兰园，那里的玉兰花品种多，开得也最好，只是在五年前闹鬼，先皇后下令封锁，没有人照料久而久之就荒凉了，不知现如今是什么模样，其他地方也有玉兰花，只是很少没什么看头。”
姁娘掏出手帕给虞归婳擦擦嘴角残留的的茶水，她是殷南乔的奶娘，又没有儿女，殷南乔几乎就如同她的亲生女儿，从襁褓时起就照料大，形同母亲。
这种细微动作也是时常发生，几个月前殷南乔没胃口吃饭，她还端着个碗劝说亲手喂，三年前还跟在殷南乔屁股后面，生怕她摔了磕了，比生母淑妃还尽心尽力。
可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虞归婳下意识往后躲，让姁娘有些诧异，茫然看着她，手也悬在半空。
虞归婳反应过来，扯出抹笑:“嬷嬷，我都十七岁了，以后这种事自己来吧。”
姁娘眉头渐渐皱，她知道自从淑妃死后，六公主就郁郁寡欢，成日跪在佛祖面前为母妃诵经祈福，不似以往那样爱玩爱笑了，也时常喜欢独处，誓要为母报仇。
可眼前的公主，莫名的很陌生。
虞归婳心知姁娘和追月不同，心思细腻阅历多，她也不是真正的六公主，实在装不了那么相像。
干脆破罐子破摔，坦白道:“嬷嬷定是觉得我变了吧，”她眼底浮出悲戚，眸光暗淡。
巧舌如簧编个假话:“我落水时做了个梦，梦见回宫不久后就会被那些才狼虎豹害死，不比母妃的下场好到哪里去。”
“嬷嬷，我必须要变了，我要面对的从来不是后妃们，是长公主，她想碾死我只需开开口，就有大把人前仆后继涌来，”虞归婳说的这些倒都是真的。
长公主殷念，位高权重，身为个女子也能在朝堂上有一席之地，孝德帝疼爱这位大女儿简直不能言说，她想要的从来没有得不到的，无论是钱财还是权利，许是她娘是发妻的缘故。
淑妃给周皇后下毒，宫里人尽皆知，孝德帝也是如此定夺，长公主痛失母亲，自然是恨透了殷南乔和淑妃。
在灵隐寺三年，没少派人来折磨刁难，又没有直接杀死她，让殷南乔好生体验一把从高贵枝头掉落沼泽的羞辱。
长公主殷念眼高于顶，可不屑于亲手来杀她，派个老太监，殷南乔没有躲过，虞归婳自认为倒是便宜了她。
姁娘垂眸不说话，双手慢慢握紧成拳，指甲都要嵌入皮肉中，许久才开口:“公主莫怕，有奴婢陪着您。”
“嬷嬷，我要是为母妃报仇，变得蛇蝎心肠，专于算计，你也会陪着我吗？”
“奴婢会，公主无论变成什么样，都是奴婢一手看大的小主子，淑妃娘娘当初心善，奴婢刚生的孩子没哭两声就死了，夫家把奴婢赶出来，冰天雪地的，要不是有淑妃娘娘，奴婢……早死了，”姁娘说到后面便是涕泗横流。
虞归婳下了榻走过去抱着她，姁娘靠在她怀里啜泣:“淑妃娘娘何等心善温柔，断不会给先皇后下毒，淑妃娘娘，死的好冤好惨，奴婢也恨啊，可是奴婢位卑，奴婢还要好好护着公主，只能忍，只能退。”
“嬷嬷，不要忍，不要退，要趁她们还没有反应过来，先下手为强，要杀要永绝她们的退路，”虞归婳说道。
***
只是五月初，千莲池的荷花还没有绽放，只有零星几朵冒出花苞，可此地风景也是宜人，四周全种植柳树，葱茏青绿，很是清新。
追月陪着虞归婳到此处逛逛，一路走来，大邺皇宫也是和鄞朝一样，朱红墙明黄瓦，深深宫邸十分宽阔，又十分压抑。
她立于棵柳树下，静静观望满池荷叶，想起殷南乔的死，又想到自己的死，反反复复很是折磨人。
幼弟在何处，是生是死，她不知晓。
追月折了柳条做成戴在头上的花环，兴高采烈跑来，小丫头脸上洋溢着纯真的笑容，“公主，你看这个可漂亮了，要不要戴一下？”
虞归婳回过神，伸手借来瞧两眼，赞道:“你倒是心灵手巧，”不过她没想着往头上戴，实在是幼稚。
未灭国前，她也和追月一样幼稚，可经历那么多，一颗心已经慢慢老成，对这些提不起兴趣。
正这时，对岸忽然有人哭着求救，虞归婳和追月眺望过去。
就见那处似乎有个宫女，还有两名太监与个衣袍华贵的年轻男子。
隐隐约约可听见那宫女哭道:“显王殿下，奴婢卑贱恐污了您的身子，还请您大发慈悲饶过奴婢。”
不等她听个清楚，追月就惊呼出声:“公主，那宫女在求饶，好像是有人想玷污她，”把花环一扔跺跺脚，“可恶，谁那么大的胆子居然敢在宫里做这种腌臜事。”
虞归婳:“走，过去看看。”
追月自幼和殷南乔长大，两主仆最喜欢的就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还在年幼时就整日在皇宫里转悠，看到哪位宫娥太监受欺负都会帮忙，遇到被妃嫔处罚或管事处罚的，会做个小青天老爷。
见此情形，侠肝义胆的心又冒出来，管他三七二十一，追月捡起地上两个拳头大的石头就跟随而去。
置于虞归婳为什么要去，她纯属好奇，她想多了解皇宫的人，毕竟这些都是日后的敌人。
两主仆躲在柳树后偷瞄着，贼眉鼠眼的模样有些滑稽，但不妨碍观看。
那宫女瘫在地上，长相秀丽，睫羽挂着泪珠眼尾泛红很是嫣然楚楚，她自认为这是示弱求得对方放过，殊不知这更让人生起歹心。
而那求饶对象是个锦衣华服的男子，看穿着打扮应当是个皇子或王爷，长相没多俊也没多丑，年纪也不大就在十六七岁间，可眼中那令人作呕的欲念已经毫不掩饰流淌出来。
“公主，那是显王，之前和你最是不对付，不过他不仅打不过你，还骂不过你呢，”追月小声提醒。
虞归婳已经在脑海里寻到此人的记忆。
这是七皇子，显王殷琦，年纪轻轻最是好色，一事无成，要不是生在皇家，就是个地痞二流子，他以折磨女子为乐，府中姬妾甚多，落入他手里的女子，不死也残。
偏偏很是能装，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在孝德帝面前扮成乖巧好学模样，孝德帝也知他非表面如此，但儿女多管不过来，也无心理会只要不闯祸就行，这也侧面表明对显王已经放弃。
而殷南乔最是看不惯此人，经常和殷琦打架对骂，因着有淑妃在，有还是嫔位时的沈皇后护着，又有小霸王三公主殷南姬为伴，显王殷琦怎么也斗不过，只能气得七窍生烟，然后哭着喊着跑去跟孝德帝告状。
每每此时，殷琦都会被训，久而久之，龃龉很深，互相看不顺眼。
淑妃死后，殷南乔被送去灵隐寺，殷琦得意到差点没乐死，也想找人来灵隐寺折磨羞辱，都被沈皇后挡下。
对此，虞婳心道:“如此人面兽心的人，就该下地狱。”
显王殷琦身旁的两名太监上前按住想跑的宫女，那宫女视死如归，恨不得跳下荷花池，总比落入此人手里好。
殷琦居高临下看着她，嘴角勾起玩味十足的笑容，慢慢解开腰带道:“你哭什么，本王能看上你是你的福气，别不知好歹，伺候好了本王，有你的荣华富贵。”
那宫女不停摇头哭道:“显王殿下，还求您饶过奴婢。”
太监呵斥:“殿下能看上你就偷着乐吧，再哭就打烂你的嘴！”
宫女吓到不敢哭出声，陷入绝望中。
“去，把她拖到那边的假山，以免被人看到，本王可是很久没有在皇宫里行欢作乐了，”殷琦色眯眯笑着命令。
两名太监就把这宫女拖过去，宫女也不叫嚷了，心如死灰。
正这时，虞归婳走了出来，没有说话故意弄出动静，像路过一样。
殷琦自然注意到，近来朝政繁多，孝德帝很是烦躁，没有人敢生事触霉头，几位皇子都被传进宫陪伴左右，或帮着出谋划策，或做做样子，他可是许久没有尝鲜了憋得紧。
出来透透气遇到可入眼的宫娥，自然是想占有，不曾想被人打搅，心里窝火的很，想大发雷霆。
却看到此女子娉婷袅娜，花容月貌，一袭天蓝色长裙清新脱俗，比他以往见过的各路美人都要惊艳，像百花丛中冒出的彩蝶，直直飞到心头去。
虞归婳脚步一顿，转个身面向他。
殷琦原本还很高兴的，恨不得冲过去把此等佳人拥入怀，看到她的正脸时如同晴天霹雳，踉跄往后退差点没摔倒。
太监赶忙跑过去扶住。
虞归婳故作惊讶，走上前笑盈盈道:“原来是七皇弟，我还以为是哪来的野狗欺负人呢，”往那宫娥处瞥了一眼，露出鄙夷神色，转瞬即逝可也落入殷琦眼中。
“你！殷南乔！”殷琦错愕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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