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4
“百花营业额连续下跌……”
“百花营业额跌幅进一步扩大，颓势明显……”
“……”
晚上十点，百花办公区还灯火通明。
魏尔接到母亲的电话，匆匆忙忙下楼。一出大厦，就看到母亲从车上下来。
“不是让你早点休息么，怎么还来公司了？”魏尔一边走近一边说。母亲前不久做了一个小手术，身体还没有完全养好。
“我身体没事。”
“晚上炖了汤，给你们送点，怕你们今天又不回去，顺道给你们带了换洗衣服。”母亲把手里的东西递给魏尔。
抬头看向魏尔身后的大楼：“你爸还在忙啊？”
魏尔心口忽然有些闷，脸上却挂上笑：“今天不怎么忙，就是有个会议因为时间一直对不上，拖到这个点了。我跟老爸估计一会儿就回去了。”
嘴上说着一会儿就回去，却没有开口让母亲等他们一起。
“那你们待会儿就自己回来吧，我就不等你们了，我还要赶紧回去睡美容觉呢。”
“好~”
魏尔站在路边看着车消失在转角，脸上笑意也随之不见，看着高楼大厦之间那窄窄一片昏沉夜空，仰着头将憋在心口的那口气重重吐了出来。
魏尔拎着东西去找父亲，不过等她到会议室时，开了一下午的会议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了，人都已经散了。魏尔又找去董事长办公室。她手机没有电话也没有新消息，父亲肯定还在公司。
刚走到秘书室外面，碰到苏秘书拿着几只用过杯子出来，正准备拿去茶水间洗。见到她，不等她开口问苏秘书就先道：“魏总在办公室。”
“好。”
魏尔拎着东西往里走，办公室的门关着，魏尔敲了下门，没等里面回应，直接推门往里进：“爸……”
后面的话在看到倒在地上的父亲时戛然而止。
“爸！”
……
魏尔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的医院，等她稍微缓过神来时，人已经站在手术室外面。手术室的门紧闭，看到墙上显示屏上父亲的名字，一瞬间恍惚像回到在国外母亲打来电话的那个深夜，眼泪突然止不住地流，止不住地流。最后又横臂匆匆擦干，咳了好几声，清清嗓子，然后转过身给母亲打电话。
手术做了好几个小时才结束，万幸医生说手术很顺利。
魏尔跟母亲在病房外守着。等她们被允许可以探视的时候，父亲刚好醒过来。只不过人太虚弱，并没有完全清醒，只是用力睁开眼，看了她们一眼，便又合上眼。
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虚弱的父亲，魏尔一下红了眼眶，小心轻轻握住父亲的手，却不敢出声叫他。
而她轻轻握住的手忽然轻轻回握了一下，父亲闭着眼，嘴里却执着地念着什么。
声音本就小，再隔着氧气罩，魏尔跟母亲都尽量凑近，想要听清在说什么。
半晌，魏尔才辨出父亲念的是：“花……花……”
念的是百花。
母亲听清的瞬间，突然满含着泪转过身去。
气恼又心疼。
从病房里出来，母亲站在过道里一边抹泪一边说：“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公司。”
魏尔轻拍着母亲的后背安慰。
“公司就那么重要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公司没了就没了，有什么能比我们一家人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待在一起重要？”
“总说公司不是他一个人的，不是他一个人的，可是身体垮了还不是自己一个人，现在这样躺在病床上，是有谁能帮你分担一点吗？还是能少痛一点？”
魏尔搂住母亲：“会没事的，都会没事的。”
百花本就在多事之秋，现在父亲又出事，有些事必须要有人处理。魏尔让母亲在医院守着，自己先去趟公司。
去公司的路上，魏尔想起父亲的手机落在了公司，得收起来才行，而且后面父亲情况好转之后估计第一时间就会找自己的手机。但在办公室找了一圈没找到，苏秘书进来帮她一起找。
最后在办公桌柜子下面找到，魏尔趴在地上把手机摸出来，起身的时候手扶着桌子起来，不小心摸到了桌面上的鼠标，电脑屏幕一下凉了。
原来电脑没关。
魏尔本打算把电脑关了，可当凑近看到电脑屏幕上的东西之后，整个人都一动不动。
“找到了吗？”苏秘书在茶几找了一圈也没有，随口一问，没听到回应，抬头看去，发现魏尔脸色不对，赶紧起身上前，“魏尔？”
“哗——”
桌上的东西全被扫落在地，百花周年庆的杯子也被摔四分五裂。
“他们怎么能这么说？怎么能这么说？！是百花给了他们饭吃！是百花给了他们饭吃！！！”
*
“因为合同纠纷，百花已起诉数十人……”
“……”
“今晨，百花文化发布公告，宣布将砍掉所有推荐位……标志着百花文化正式迈入大数据时代……”
“……”
南半球阳光明媚。
邮轮平稳行驶在海上。
施顺坐在房间外的阳台上，一边看海吹海风一边喝咖啡，正惬意，陶桃突然捧着手机急匆匆进来。
“顺！惊爆大消息！真像你说的那样，百花开始搞大数据了！”陶桃献宝似的把手机拿给施顺看。
施顺神情淡淡，只扫了眼，“嗯”了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嗯’？就这反应？”
“那不然呢？”
陶桃撇撇嘴，拿回手机，再看一遍这个消息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怎么就能说得这么准呢？
“诶，你这张嘴是不是开过光啊，怎么回回都能说准了。”
施顺哑然失笑：“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你种黄瓜籽下去难道它会结出西瓜吗？要么等死，要么全部推翻从头再来，不然它就没得选，只剩这条路了。”
“那应该不会有什么变数了吧。这个小魏总可是个狠人呐，自从她上来，自家作者是一批一批往被告席上送啊，今早又告了一个。”
“很惊讶吗？换我我也告。再说了，说得好像以前就不狠一样，你是忘了之前的捂嘴事件了？”
一提到这个，陶桃心有戚戚：“果然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啊，都是狠人呐。”
“只不过我一直想不明白的是，之前捂嘴捂那么凶，百花不可能不知道情况不妙了，可捂完嘴它竟然什么都没做。”
“因为关键根本不在于知道不知道。要说知道，它应该早就知道了，信不信是一回事，但应该早就有人跟他说过了，在我们开始之前。”
“在我们开始之前？谁啊？真要是这样那就更说不通了。”
施顺笑：“有什么说不通的。这就好比你是一个城主，有一天你手下告诉你，说有人拆城墙的石头去修自己的房子。换个人听到这话可能就勃然大怒了，但你一想，虽然拆的是城墙，但也算是在自谋生路，这样既省了你操心，又省了你的钱，你觉得这生意你不亏，于是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等到城墙都被群起而拆之，拆得七零八落，有危险的时候，你气归气愁归愁，但你会觉得这是你的错吗？你会觉得主要责任在你吗？你会觉得该你来填这个窟窿吗？”
“所以这是知道的问题吗？不，这是代价的问题。当初就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却希望它来付这个代价，不是强人所难吗？”
陶桃轻嗤一声：“这么一看，它跟它告的那些人也算是双相奔赴了。”
“不过感谢老天爷，万幸有他们这样的人，不然要都像那个莲一样，咱们就只有喝西北风的份了，还赚什么钱。”
说完，陶桃眼珠一转，意识到一件事，两只胳膊往小桌子上一趴，满脸期待地问：“既然如此，那这是不是就代表时机成熟，瓜熟蒂落，我们可以进场摘瓜了？”
施顺回她：“此时不摘，更待何时？”
“明白！”一拍大腿，“噌”地站了起来。
“那我这就去让法务部把合同拟好！”
脚刚迈出去又收回来：“合同其他部分都好说，但分成……咱们怎么定？”
施顺似乎早已想好，脱口而出：“三七。”
“三、三七？”
“不是，就算不是五五分，我们也不至于只拿三成吧。三成，成本一刨，还剩几个钱？那我们前期投入的那些什么时候才能收得回来？而且公司还有百来号人等着吃饭呢。”
看陶桃愁得眉毛都要打结了，施顺忍不住笑：“你想什么呢，是他们三，我们七。”
陶桃眼瞪大了一瞬，怔了会儿，又开始犹豫：“……可是要只给他们三成的话，他们投入了那么多时间精力，能愿意吗？况且百花现在什么情况你也知道，它要是好过的话也不至于告那么人了，本来收入就已经大缩水了，还只分三成……”
施顺端起小桌上的咖啡：“不愿意就不愿意呗，不愿意那就别想吃到百花这碗饭。我无所谓的，反正到时候自己辛苦做出来的东西被拿去喂模型的人又不是我。”
慢悠悠浅抿一口，随即看向蔚蓝辽阔的海面：“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走下去啊。”
*
眼下正值年关，正是冷的时候。
一辆越野车沿着公路一直往山里开。
太阳还没出来，山里雾蒙蒙的，配上路边光秃秃的树，愈发让人觉得冷。车往前又开了大约半个小时，太阳总算出来了，拐过一个弯，大片阳光涌过来时，一个小小的村落也随即出现在眼前。
最后车停在一个农家小院前。
车上的几人下来，从后备箱里拎了一堆东西下来。胡蝶走在最前面，一推开虚掩的院门，就看到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的两人。
“郁编！何小花！”
“郁编。”
“郁编。”
“……”
互相打了声招呼。
“还以为你们晚上才到呢。”郁竹接过东西。
“本来是要晚上的，这不都等我么，不过刚好我捡到一张别人退的票，就赶紧改签了。”
胡蝶说完，转身一把搂住一旁的何花：“说好了一起，结果突然放我们鸽子，不道义啊。”
何花不好意思笑笑：“最近有点新的想法，想让郁编先看看，就先过来了，跟你道歉。”
“那难怪。”
“我最近也有点新的想法。”
胡蝶转头叫郁竹：“郁编，我又想放飞自我了。”
郁竹想都没有想就说：“好啊，你是胡蝶，蝴蝶生来不就是要飞的么。”
胡蝶爽朗大笑：“说得对！”
胡蝶他们买了很多食材，打算晚上吃火锅。郁竹去把炉子生起来，剩下的人摘菜的摘菜，洗菜的洗菜，处理食材的处理食材。各自忙着，平日清冷的小院一下变得热气腾腾。
晚饭从傍晚开始，吃了几个小时才结束。一看时间刚好，可以放焰火了。
“嘶，好冷。”
从温暖的屋子里一出来，赶紧裹紧了身上的外套。
“要羽绒服吗？”郁竹问。
“不用，走一走就暖和了。”
“不过冷归冷，这儿空气是真好啊。”
“这就叫纯天然，无污染。这么黑，但天也是干净的。”
“还有星星呢。”
“诶，山山，这个像不像你完结章的那一幕？”
“真的诶！”旁边几人先反应过来。
“……”
一行人用小推车拖着烟花边往外走边兴冲冲聊着。
在空地上，把烟花摆好，何花也拿了一个打火机过来。她跟阿今负责点焰火。
“一，二，三！”
等点完火飞速两人退回到众人身边。
“嘭！”
焰火升空绽放的刹那，漆黑的夜一下被点亮，五颜六色的光洒下来，勾勒出一排深色剪影。
一行人疏疏密密地并肩站着，站在隆冬夜里，看焰火绚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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