锋利剑刃在雨中带着刺骨的冷意落在肌肤上,许令笙被激的身子一颤,雪白脖颈刹那间出现一道血痕。
“啊……”
她秀眉蹙起,眸中瞬间涌上水雾,抬手就要捂住伤口,动作迅速,竟半点不在乎还横在颈上的长剑。
所幸男人及时移开剑刃,否则她怕是要添更多伤痕。
“许令笙。”男人声线冰冷,试探中暗藏杀意:“你来这做什么?”
许令笙捂着脖子,掌心下伤口飞速愈合,听男人叫出她的名字,她茫然看过去:“你认识我……嘶——”
她倒吸一口冷气,语气惊讶:“你好漂亮!”
她说的是实话,夜色中光影昏沉,可她看的清楚,男人五官清冷如画,面色虽有些苍白,显出几分病弱,可冷硬的下颌线又将柔弱驱散,透着疏离矜贵。
尤其那挺拔鼻骨下的薄唇,落着几滴雨珠,瞧着比她今日吃的软烙酥还要诱人。
“漂亮男人!”许令笙又重复了一遍,原先的惊讶变成了兴奋,她眨着晶亮的眼,掷地有声:“一起睡觉!”
话音才落,她就看到男人脸上浮现一抹厌恶,又像是被她气到了,竟吐出一口鲜血,跌倒在地。
雨逐渐停了,风中血腥味浓重,许令笙这才注意到他脚下的血色暗流。
“你受伤了?”她望着他腰上正在往外冒血的伤口,哎呀两声:“得赶紧止血。”
毕竟是好不容易找来陪她睡觉的漂亮男人,许令笙怕他死了,立刻凑过去,将她沾了脖颈鲜血的手掌往他腰上摸。
谢晏清靠坐在墙边,见她竟对他的伤口出手,立时攥住她的手腕,冷厉嗓音中煞气翻滚:“你要做什么?!”
许令笙醉意犹在,脑子转的十分缓慢,也不记得不能暴露身份,慢吞吞地解释:“我在救你。”
她喝了不少酒,嗓音软绵,说话时酒味顺着未散的夜风飘进谢晏清鼻腔内,再见她一身狼狈,略微涣散的瞳孔,联想她方才那句“一起睡觉”,大抵是喝醉了酒恰好路过,见到是他,又起了嫁入东宫的心思,这才如此。
但谢晏清并未松懈,冷声道:“你若真想救孤,便回去告知你祖父,叫他来救。你莫要觉得孤如今重伤,你便能为所欲为。”
他冷白五指用力紧箍着许令笙纤细的手腕,随后狠狠扔开,少女娇嫩的肌肤哪受得了这般对待,雪白腕骨上瞬间染上刺目的红痕。
许令笙疼的皱眉,又委屈道:“我能救的,你看嘛。”
说着,她又朝他腰上摸去。
谢宴清失血过多加上淋了小半夜的雨,身体发起高热,本就精疲力尽,此刻再无力拦她,腰间伤口被素白手掌一按,痛意瞬间激起他的杀心。
先前许令笙再如何行事不端,他都念在已逝镇北侯夫妇的面子上,没动她一分一毫,可她竟趁着他重伤在身,如此羞辱他!
可现下这种状况,他连动手也不能,只能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许令笙!”谢晏清低哑的嗓音带着疼痛引起的喘息,近乎咬牙切齿:“我知你一心想要嫁入东宫成为太子妃并不是爱慕于我,只是不肯屈居人下,可你也该知道,我命数将近,这太子之位很快就要让位他人,比起我,五皇兄才是你的良配,只要你肯去请许太医来此救我,我一定帮你重新与五皇兄定婚。”
他费力说了一通,恨不得将道理掰开了揉碎了说给许令笙听,可见她一脸茫然,谢晏清又陡然觉得无力。
她平日里便娇蛮任性,如今喝醉了酒,更听不进去什么大道理。
动不了武,说又说不通,谢晏清头一次觉得束手无策。
许令笙的手指已从他破开的衣服钻了进去,嫩白的指尖是不同于她性格的绵软,沿着伤口细细抚摸,带起的疼痛中掺杂着怪异的酥麻。
谢晏清闭眼屏息,嗓音沉沉:“许令笙,再不停手,我真的会杀了你。”
“啊?”许令笙对着他的脸愣了愣,才慢半拍地问:“为什么要杀我?我在救你啊。”
她将手从他腰间抽出来,依稀听到脑海响起一声清脆的“功德值 1”。
但醉意早就让她将任务忘的干干净净,她没去管这道声音,单伸出一根葱段似的手指,点了点谢晏清的腰:“你看,血止住了。”
谢晏清早在她将手抽走便睁开了眼睛,这会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只见那处伤口果真不再往外冒血。
她竟真是在救他。
谢晏清松了口气,下意识去看她的手心:“你用的何种金疮药?竟有如此神效。”
“不是金创药。”许令笙扬了扬下巴,一脸骄傲:“是我的血。”
谢晏清:“……”
他懒得跟醉鬼沟通,敷衍道:“行,那劳烦你再给我一点血。”
许令笙却不干了:“你不信我!”
他那双十分好看的眼睛里全是不信,别以为她看不懂!
她鼓着脸凑近,哼了一声:“你知道我是谁吗?”
她方才淋了雨,发丝湿透,散乱的鬓发贴在耳边,衬得脸蛋更加娇俏,红唇水润,如水洗般的清澈眼眸带着几分不服气,长睫被雨湿成一缕缕的,眨眼间似有雾气轻扬。
一股清香混着酒味萦绕鼻尖,谢晏清眼眸颤了颤,没有说话。
病弱多年,他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十分熟悉,许令笙靠近时,他明显感觉到一直压在心口的滞闷减轻了些。
就如同灌下了一碗滋补身体的良药,体力正在快速恢复。
“我是……”
许令笙话没说完,身子蓦地软倒进谢晏清怀里。
谢晏清收回手,眉心狠狠跳了跳,才忍住没将怀里的人扔出去。
才下过雨的街道上聚着不少水洼,映照出如墨夜幕上的莹白圆月,忽有人经过,满月碎成一潭星光,又晃悠悠的归于平静。
春夜萧寒,许府却仍有一盏灯火未灭。
许太医坐在屋内,手边摆着一盏已经饮尽的热茶,他没有再添,唤来屋外的小厮。
“三小姐还没回来吗?”
小厮摇了摇头:“回老爷,还没有。”
“这都快二更天了。”许太医有些忧心:“你带上几个丫鬟,去醉春楼瞧瞧,若是她还醒着你们便在一边候着,若是醉了,便悄悄将人带回府,莫叫别人再看了她的笑话。”
“是。”
小厮离开后,许太医左思右想还是坐不住。
他年岁已高,三个儿子全都早早离世,如今膝下只有四个孙儿,个个孤苦伶仃,着实可怜。
平日里他们相处不合,他是知道的,可手心手背都是肉,他这个做祖父的偏袒谁都不是,纵使有时笙儿做的过了火,他念及她父母,又不忍责怪,久而久之竟让她养成了如今这般恶劣的性子。
昨日五皇子前来退婚,这丫头竟在大闹一场后离家出走,整整一夜未归,今日又自己去了醉春楼买醉,本以为她发泄完便能回来,可等到现在还不见人归,实在令人放心不下。
许太医披了件氅衣,准备亲自去看看。
门一开,萧瑟夜风带来一阵寒意,吹散久坐的昏沉,许太医瞧见院子中有阴影晃动,姿态怪异,不像树影。
许太医瞬间警惕起来:“谁在那里?”
他正准备喊人,对方却已经从阴影中走了出来,眉宇矜贵疏离,正是谢晏清。
“太子殿下?!”
许太医懵了,再一看,谢晏清怀中还抱着一个衣衫染血的少女,待看清她的脸后,许太医脸上血色“唰”的褪去,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
许令笙!
整个京城谁不知道太子殿下因身体有疾最是厌恶他人靠近?谁又不知道笙儿数次勾引太子殿下,妄图嫁入东宫,最令太子厌烦?
可现在,太子居然主动抱着笙儿,在夜深人静时来到许府,这说明什么?
许太医年纪虽然大了些,可脑子并不慢,对着太子稍显凌乱的衣衫和许令笙身上的血迹,他瞬间脑补出了事情经过。
这一看就是许令笙因为五皇子退亲一事钻了牛角尖,又遇到太子殿下后试图霸王硬上弓,太子一怒之下动了手,这才亲自将她的尸体送回许府。
“太子殿下——”许太医“砰”的跪地,老泪纵横:“我知道笙儿行事是有些不端,可她毕竟是老二留下的唯一骨血啊,您怎么就,怎么就能要了她的命啊……”
“……”谢晏清冷冽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人没死,只是昏过去了。”
“啊?”许太医又懵了:“那她身上的血?”
“是我的。”
“您受伤了?!”许太医又是一惊,随即小心翼翼地试探:“是……是笙儿……?”
难不成笙儿霸王硬上弓成功了?!还弄伤了太子殿下?!
许太医倒吸一口冷气,做好了谢晏清一点头就立马哭诉求情的准备。
谢晏清看他的神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额角青筋绷起,冷声道:“孤今夜中了埋伏,是许令笙救了孤。”
许太医闻言,瞬间松了口气。
原来是救人,还好,笙儿的命算是保住了。
他松了口气,见谢晏清脸色铁青,这才想起这位太子殿下不仅不爱和人接触,且自小多病,身子骨极弱,抱着笙儿寻来许府怕是已经用尽全力了。
“劳烦殿下了。”许太医忙从地上起身,伸出手欲将许令笙从他怀中接过来。
谢晏清却下意识偏开他的手,对上许太医怔愣的表情后才反应过来,薄唇紧抿,眸中闪过懊恼。
这一路抱着许令笙而来,闻着她身上那股隐隐清香,他竟半点不觉得累,甚至有种神清气爽的舒适,这才下意识想留下这股清香。
“对了。”谢晏清将人交还给许太医,怀中刹那间空落,夜风的萧寒一瞬间便攀上肌骨,他忍下莫名的想法,询问道:“不知许太医可是研制出了新的金疮药,竟能让伤口瞬间止血,这等良药若是能批量生产用在军中,定然能减少许多死伤。”
许太医更懵了:“殿下,金疮药是有,可您说的能瞬间止血的,那得是神药吧?”
谢晏清仔细打量许太医的神色,确认他说的是真话后,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在他怀中昏睡的许令笙,才道:“既如此,孤先告辞了。”
他再次踏着夜色而去,只是不知是否因为这次怀中空缺,体力气息再次滞涩起来。
其实这种滞涩自他幼时便一直跟随着他,就像是一块久压在身上的大石头,若是一直压在身上,便也习惯了。
可今日,那块压的他胸闷气短的石头短暂移开了一瞬,轻松过后,再重新压回来,就叫人有些难以忍受。
东宫内,早已沐浴清洗干净的谢晏清靠坐在榻上,伸出手指触在紧实的腰间。
哪里本该有处剑伤,可现在却连一丝疤痕也寻不到。
脑海中想起少女手指带起的酥麻,以及她说“是我的血救的你”时的骄傲神色,谢晏清蜷了蜷手指,黝黑瞳孔卷着晦暗不明的深色。
许令笙……十分不对劲。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