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一声啼哭惊醒了苏运,他猛的翻下树枝,直奔左厢房看到小公子衣襟大敞,头发凌乱,左边脸压出一片红印,眼泪不要钱似的哗哗往下流,一边哭一边打嗝。他慌忙的跑过去把小公子抱在怀里拍着背轻生哄着。小公子慢慢地不哭了,但是还打着隔,他给问些水才缓解下来,他抱起小公子准备去梳洗,感觉到小公子屁股底下又湿又潮,他看到床上也湿了一大片,顿时明白过来,这家伙尿床了,他还摸了一手,整个人都不好了,这家伙还紧紧抱着他脖子,正当他不知所措时,秦伯进来了。他从没觉得秦伯如此亲切,秦伯看了一眼抱在一起的两人心中感慨,两个孩子关系如此之好,这个孩子他没看错。
秦伯说“苏运啊,你带公子去换衣服,我把这边收拾收拾。”
苏运带着秦宇辙去外间,给他换好衣服,洗漱完后就带他出去玩,太阳西斜,湿冷的空气像一位丹青妙手在白墙乌瓦中绘制一幅墨色浅浅、水意蒙蒙的山水长卷,院内一小片池塘中零零散散长着荷花,只是这些荷花焉啦吧唧的,没有一点活力,荷叶歪歪扭扭的,就像被人蹂躏过一样,这样不到三尺的小荷塘真是败坏了一院风景。
正走神见,突然听见“扑通”一声,他看见秦宇辙跳进池塘里,浑身泥浆,大喊“鱼鱼,别跑”满池塘乱窜,他紧张的跑过去,害怕池塘太深淹死他该怎么办。到池塘边,他看到这池塘水只到他手肘。
他终于明白那些荷花为何这副模样,中午一身泥从何而来,他心中恼火至极,很想把这个小傻子从池塘里拎出来暴揍一顿,这个想法他只是想一下,他知道他是来照顾小公子的,况且他还是个傻子,和他计较什么呢,他忍。
正当他想着如何叫他出来时,苏伯出来了,手里抱着刚才换下来的衣服,苏伯看到他说,“小公子年纪小,有点傻,但还是该教育时教育,不能太惯着,不然等长大了就更能管教了,你刚来还不清楚公子的脾性,慢慢的你就了解了,这些我以后也会教给你。”说完不等他说话就见秦伯拿来一根竹竿利落的把公子从池塘里挑了出来,公子还开心地哈哈大笑,只见公子一落地,秦伯一个健步冲上去在公子屁股上啪啪啪打了三巴掌,公子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了,然后大声呵斥,公子吓得闭上嘴,能听到嗓子还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苏伯如此矫健,中气十足,真让他怀疑这老头说他快不行的话是在框他
刚才他确实想暴揍一顿这个淘气的孩子但看到秦宇辙可怜兮兮的像一只流浪狗,他有些心疼他了,他打断秦伯训话说“秦伯您休息一会,我带公子去洗澡。”
秦伯抱着一堆脏衣服走后。他抬手擦掉小公子脸上的泥,怜惜道“公子,听话一点就不会挨打,你乖一点好不好”。小公子止住哭声抬头茫然的望着他,他叹息到公子是个傻的,怎么他也跟着变傻了,公子怎么能听懂他说的话,秦伯叽里咕噜地说一大堆估计是生气才在那里说。想到秦伯都是年过七旬的老头子了,还要来照顾这么的孩子,他一时不知道该心疼谁。
他牵起这个小泥人去洗澡,洗完澡出来他早已饿的头晕眼花,从早上吃了一碗稀饭到现在一口饭都没吃,他带着公子来到东南角的厨房,秦伯忙碌的翻炒着铲子,饭菜的香气扑鼻而来,肚子不由自主地咕咕直叫,他尴尬的看了看秦宇辙,只见这家伙口水直流,两眼放光盯着锅,他被逗的笑出了声,这时秦伯过身来“都饿了吧,实在不好意思这么晚了饭还没做好,给公子洗衣服耽误了些时辰,稍等一会儿啊,马上就好了。“说完话就转身继续做饭,他默默咽下未出口就被扼杀的话。
秦伯做了三菜一汤,清蒸鲈鱼,辣炒白菜,小鸡炖蘑菇,酸辣汤色香味俱全。秦伯说“江南菜我也不太会做,就随便做些家常菜,小子可不不许笑话我这个老头子。”苏运夹了一块鸡肉,口感紧实,问道鲜美。真诚实意夸赞到“伯伯做的真好吃,真的很好吃”。秦伯看到这么真诚的孩子,打心眼里喜欢,看到狼吞虎咽的秦宇辙,心想做个无忧无虑的傻子也很好,至少可保他一世无虞。
秦伯说他不是江南人氏早年间走南闯北,干的都是些不入流的买卖,落下一身病,后来年纪大了打算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养老,因故人所托,他才来到这里,刚来这里时看到这么个小娃娃他一个头两个大,南方气候湿润,一到雨天浑身疼痛难捱,身体每日愈下,公子年龄小,不会说话,调皮捣蛋,上蹿下跳的,也听不懂他说的话,唯一的好处就是能记住打,一回生两回熟打的多了自然就能记住。他经常和小公子说话,可他从没有回应过,只是哭。秦伯说“我习惯了
公子不回应我的话,有时候我说话没有等到你回应就忙别的事情,小子你可不要生老头子的气哦。”听到秦伯略带歉意的语气他诚肯到“不会的”
晚饭结束后,秦伯让他带着公子去前院玩,秦伯则去收拾厨房。
走到前院,秦宇辙就跑去摘花。他中午经过前院好几次都没有仔细欣赏这里的景色,借着月光看到院外的柳枝长长的垂落院内,院墙上倒出点点白光,伴随着徐徐的风声,墙上的白点也随之移动,他慢慢走到院墙边,忍不住伸手追逐着这些移动的光点,感觉触摸到天上的星星一般。
秦伯忙完走到前院,看到苏运站在院墙边露出孩童应有的笑容,他欣慰的笑了笑,他想这孩子小小年纪就如此老成,之前定是受了不少苦,心里很是心疼。
“秦宇辙,你把我的花都快薅完了,一边玩儿去”。秦伯气急败坏的吼叫着。苏运瞬间回神,他太不应该了,来这里不到一天他就如此失责,训练三年在这里半天就失去了警戒,他懊恼不已。
秦宇辙一溜烟跑到苏运身后,秦伯叹口气无奈道“你这小没良心的,我照顾你一年多都不及才来半天的苏运,苏运啊,你看他如此喜欢你,你直接认这小子成你弟弟好了。”苏运连忙到“秦伯莫要说笑,我怎能当公子的哥哥”。
“哥哥”秦宇辙第一次开口“。秦伯吃惊道“哈哈哈,我真是太意外了没想到这小子开口的第一句竟然是哥哥,哈哈哈,这小子果真对你不一般,若你是女孩子,老头子今天无论如何也给你们定个娃娃亲,可惜可惜。不过兄友弟恭也是不错。”苏运一时无语,他本就不善言辞,被老头这么一调侃满脸通红,羞愤难当。如果地上有个洞他恨不得马上钻进去把自己埋起来。
月上西稍,秦伯说他睡在前院,吩咐他带着公子去后院睡,后院共三间房,右厢房做成浴池,客房几乎无人住过,公子住在东厢房,平日秦伯住在外间的卧榻上,以后这个位置便是他的。
他帮公子洗漱完毕后,带他去床榻休息,看着秦宇辙睡着了,他准备起身公子像是有感应一般,突然抓住他不松手,嘴里叫着哥哥,不停的哭,他无奈,到床上抱着秦宇辙,安慰着,像以前哄妹妹时那样嘴里哼着歌谣,慢慢地他们都睡着了。
门外,秦兴收敛气息看着他们都睡着了,心想自己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一夜好眠,他侧头看见公子整个人都钻到他怀里,满脸红扑扑的,甚是可爱,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悄悄坐起活动了下身子感觉半边身体都不是他自己的,又麻又僵硬。他感觉有道视线盯着他,转过头,就看见小公子肉都都的脸上不断眨动着一双黑宝石一样的大眼。让人很难不喜欢,如果忽略掉他平时所为。
“公子,小心”,正说着,秦宇辙便一脚踩空,他飞奔过去接住了公子,秦宇辙这小傻子还哈哈直笑,他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这小傻子一落地吧唧在他脸上亲一口就跑,嘴里还说着“谢谢哥哥,哥哥好香。”真是气死他了,这傻子从前年叫了一声哥哥以后,脑子突然就开窍了一样,哥哥长哥哥短也就算了,去年七夕节他想着这小孩从来没出过门就带他出去看看热闹,回来路上,看见一个姑娘就这样亲了一口旁边的公子,他跟着学上了,动不动就这样,秦老头都笑话他,说小公子把自己当成姑娘了,就这粘人劲儿,以后要给他当媳妇儿。他苦笑不得。
武康二十年夏整天阴雨连绵,老头子旧伤复发,骨痛难熬,他带着师傅给的玉扳指去临安城走到赵氏钱庄找到赵掌柜说明事情原委,赵掌柜说他不能为了无关紧要的人暴露身份,并且拒绝了他,那一刻他想杀了他,可他不能冲动,他在临安城寻遍大夫还是没能留住老头。
老头弥留之际告诉他“我知你是受人安排来这里照顾公子,公子痴傻之症总有一天会好,你对公子的情谊我都看在眼里,你不要把自己陷在里面,若有一天他忘了你,你该如何自处,如果有机会一定要出去走走,你小子性情沉闷,心思单纯,不适合庙堂,你要保护好自己,公子出身贵重,命运多舛,可是他身负天命,没有选择,你不同,外面天地广阔,不要把自己困在一方天地之中,我不在以后把我火葬,以后有机会把我葬在离乾州不远处的静安寺旁,我是主持捡回来的,那里是我家,这一生我犯了很多错,我要用往后几世来偿还这一世的错误。”接着老头颤颤巍巍从怀里掏出两本书说,这是他自撰的武功秘籍和心法,让他有时间了好好练习。他接过书籍,老头拉着他和公子的手,微笑着闭上了眼。公子大叫“伯伯别睡陪起来陪辙儿玩”,喊了好几遍公子急哭了,看着安详睡着的老头他哭了。
爱絮絮叨叨说教他们的老头再也回不来了,他永远留在了江南的夏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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