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
东卫轻声提醒他：“如果真要叫张妈妈给林侍卫安排婚事，那再把人拘在这是不是不太合适啊？”
毕竟没有哪家影卫是要跟主人同起同卧的。
兰呈府民风开放，对于婚嫁之事并没有许多成见，门当户对也好，两情相悦也罢，甚至男男女女都不是很重要，两家过了婚帖，三媒六聘齐全，这门亲就算结了。
即便如林枝莳这样身份的人，也是有婚嫁自由的，只要主人同意了，旁的都好说。但前提是顾暄翊真的会同意。
东卫这两日眼睁睁瞧着顾暄翊跟脑袋进水了一样，一会儿把林枝莳赶出去劈柴，一会儿又把人请过来当祖宗似的供着，说有病都算轻的。
且这会儿才说了要给人换张大一点的床，转眼的功夫就又要给林枝莳安排婚事，东卫很难不怀疑顾暄翊是要折腾他。
“少爷。”
见顾暄翊不说话，东卫又苦口婆心劝他，“而且府上的人都知道您不喜欢林侍卫，这个时候张妈妈给他张罗婚事，您说，哪家的姑娘敢嫁他？”
顾暄翊抬起眼看东卫。
东卫又说：“没前途也就算了，再得罪了您，那可不就得不偿失了么？”
顾暄翊顿时皱起眉。
“那都是从前的事，现在本少爷对他不好吗？”
“好啊！当然好！”东卫小心觑着顾暄翊的脸色，“就是……少爷，这不是大伙儿还不知道呢么，您得给大家一点时间呀。”
顾暄翊不觉得自己需要看旁人的脸色，闻言眉头皱的更深，说：“什么时间？我还得叫人敲锣打鼓的宣告林枝莳在我这儿今时不同往日了？”
“……那倒也不必，”东卫嘶了口气，“您慢慢来呗。就如今日，您不是要给他换张床么，那大伙儿瞧见了肯定都说少爷好啊，这种事儿多了，他们就知道林侍卫在您跟前得脸了，不用张妈妈张罗就会有人上门。”
顾暄翊似信非信的看着他，忽然想起一个更加重要的问题。
他沉默了几秒钟，才缓缓张口。
“你说……如果给林枝莳娶亲后，他晚上是不是就得回自己家睡觉？”
东卫头顶几个大问号，不明白顾暄翊怎么能问出这么智障的问题。
他尴尬的笑了两声，说：“少爷您这不是在开玩笑么，那人家娶媳妇儿不就为了有个知冷知热的可心人，晚上回去了吃上口热饭，再抱着老婆睡个美美的觉，您这问的……林侍卫也不是乱来的人呐。”
顾暄翊睨了他一眼，说：“有什么事不能白天干？一日三餐非得吃晚上的？白天吃了不行？”
东卫觉得他好像一个杠精。
“不是，少爷，您这就有点为难人了，那可是——”他越想越不对，一个离谱的想法忽然闪现出在脑海里，“您该不会是想让林侍卫晚上再回咱这睡吧？”
顾暄翊理所当然道：“为什么不能？本少爷的屋子不大？床不舒服？有好的他何苦还要回去睡他那茅草似的破烂屋？”
东卫崩溃了。
“人家是夫妻啊！少爷，您见谁家男人晚上不回家反而搂着主人睡觉的？”
顾暄翊被他的嗓音聒噪的耳膜疼，皱眉纠正他的话，“只是回来住，谁说叫他搂着人了？”
况且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晚上的林枝莳大概率会变成顾暄翊，顾暄翊不觉得自己会有那样离谱的想法。
他只是在合理避险，万一林枝莳娶了亲后晚上却叫他跟那女孩子共处一室，这不是彼此难堪么？瞧着像他顾暄翊在故意欺负人一样。
“我不管了，”东卫心累道：“您要不跟林侍卫商量商量，看他同意不同意。”
东卫没见过顾暄翊这样的，这要不是自己主子，他恐怕早忍不住要同顾暄翊打一架了。
顾暄翊觉得他生气的有点莫名其妙，思来想去还是因为自己太过好脾性了，惯的东卫连无名火都敢往他身上发。
他忽然有点想林枝莳。
这府上，还有比林枝莳更乖的吗？
顾暄翊决定暂时不跟东卫计较，他问：“林枝莳回来了吗？”
东卫一愣，也发现了林枝莳似乎已经出去很久了，他朝门口招招手，一个小厮过来听差。
“林侍卫回来过吗？”东卫问。
小厮摇摇头，又说：“好像是太爷回来了，林侍卫可能被叫走了。”
顾暄翊猛的站了起来，问道：“外祖父回来了？”
“听门上的二虎子说一刻钟前回来的，太爷说您要是还没醒就先不让惊动您，晚些用膳的时候您再过去就行。”
顾暄翊立时往外走，斥道：“胡闹！外祖父疼我不让我过去请安，你们也没规矩了？我身为孙儿不去接也就罢了，连请安都要往后挪，算什么？”
他急匆匆的往杜绛的院子赶，东卫恨铁不成钢的指了指自己的手下，顾暄翊人在前头，问他，“外祖父的院子打扫了吧？”
杜绛这次出去大概得有小半年，回来也没提前派人传话，顾暄翊担心不能住，他爹娘都不在，这种事按理来说都得他这个外孙来操心。
结果他连杜绛回来了都不知道。
最关键的是林枝莳。
林枝莳被他派去换衣服，杜绛见了会怎么问？林枝莳又会怎么答？
顾暄翊本能的不想叫人知道他和林枝莳换身体的事。
杜绛住在回澜堂，离顾暄翊的院子不远，他没多久就走到了，果不其然，顾暄翊远远的就瞧见回澜堂的门前跪着个熟悉的人影。
是林枝莳。
顾暄翊看了一眼，脚步没停，直接进了屋，喊道：“外祖父！”
回澜堂内空空如也，只余顾暄翊的回音。
他顿了顿，又起身走到门外，问林枝莳，“外祖父呢？”
“属下不知。”林枝莳低眉顺眼的回道。
顾暄翊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见人面色还算好，下意识松了口气。他蹲在林枝莳身前的台阶上，又问道：“外祖父叫你跪的？”
林枝莳恭敬地点了点头。
顾暄翊想了想，问他：“外祖父叫你过来什么事？”
林枝莳老实答道：“太爷问属下少爷这两日有没有去找过刘少爷。”
顾暄翊皱起了眉头。
“你说了？”
林枝莳小心的点了点头。
顾暄翊去春悦楼的事不是秘密，即使他不说，杜绛也会问到的，他觉得没必要撒谎。
顾暄翊自然也明白，也没怪他，只说道：“然后呢？为什么叫你跪着？”
林枝莳顿了下，犹豫这事该怎么说。
他抬头看了顾暄翊一眼，觑着自己少爷的脸色，小心道：“太爷说，您又去春悦楼，是属下没看好您，该罚。”
顾暄翊：“……”
顾暄翊没忍住在心里骂了句人，他无语道：“这也要怪你？”
林枝莳怎么可能管得住顾暄翊呢？即便顾暄翊不讲理，也实在无法看影卫替他担上这一桩罪名。
他想叫人站起来，但影卫是杜绛罚的，他作为晚辈，实在无法违背杜绛的命令叫林枝莳免罚。
顾暄翊气的瞪了旁边的东卫几眼。
“少、少爷……”东卫无端挨了冷眼，简直冤枉的不能再冤枉。
顾暄翊不高兴的说他，“下次外祖父再来了，及时报我！”
东卫连忙点头。
顾暄翊看着他，又恨铁不成钢的指了指回澜堂外面，说：“现在去看看外祖父去哪儿了，就说我想外祖父了，想给外祖父请安。”
东卫得了将功赎过的机会，连忙跑着出了回澜堂，门外霎时安静下来。
顾暄翊在台阶上坐了，看了林枝莳一会儿，直到影卫又快把头扎到地上了，才问道：“换身体的事，说了吗？”
“没有。”林枝莳摇了摇头，“少爷没吩咐，属下不敢告诉别人。”
顾暄翊点了点头。
这会儿还是冬天，即使天气晴的能出去放风筝，风也还是凉的，林枝莳犹豫了片刻，把身上的外衫脱了，小心请示顾暄翊。
“少爷冷不冷？垫件衣服可以吗？”
影卫脱了外衫看上去更单薄了，顾暄翊看着他低眉顺眼的样子，问道：“你呢？不冷吗？”
林枝莳摇了摇头，“不冷。”
他说罢又求了顾暄翊一遍，说道：“少爷还是垫一件吧，地上很凉，时间长了少爷该生病了。”
顾暄翊觉得他如果不答应，林枝莳可能会就这样一直举着。
片刻后，顾暄翊起身，挪到了旁边。
林枝莳愣了下，又快速回过神来。他忍不住弯了弯眼睛，然后低头把手里的衣服铺在了顾暄翊刚刚坐下的位置。
“好了，”林枝莳轻声说道：“少爷坐吧。”
于是顾暄翊又坐了回去。
但他就那样坐在那儿看着林枝莳，不说话，也没什么动作，林枝莳被他看的很紧张，只能把头压的更低，生怕有一丁点冒犯顾暄翊的地方。
不知过了多久，顾暄翊感受到了一股凉风，他没忍住颤了下，再看林枝莳，影卫还是端端正正的跪姿，好像凉风只能攻击到顾暄翊一样。
顾暄翊终于开口了。
他轻声道：“林枝莳。”
影卫就抬头看向顾暄翊。
顾暄翊就笑了，说：“我还是冷，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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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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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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