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刚刚站定，听到门口传来声音，门打开，啪嗒啪嗒，很重的脚步声，是元清走进来，找了一圈没找到人，蹲在通铺底下又看了一遍，整个人吓得后退半步，半晌又四处看了一遍，这才出去。
周舒侧头打量林月夏，林月夏正望着她，眼神示意她不要出声，周舒点点头，向下面看着。
底下门一响，随即是一阵噼里啪啦的翻找，其中一人大声道：“眼瞧着走进来的，妈的怎么可能突然不见？这妖女该不会真的会法术吧！”
话音未落，周舒听到细小的噗噗声，林月夏突然用右手捂住她的嘴，将她的头向侧边一偏，只听笃笃笃一串声音，地板不住震荡，若不是林月夏此时脚踩着，那块可移动的板子当是要掀开来。
底下沉默很久，刚刚说话的人道：“怎么回事？”
另一个充满疑惑的声音响起：“难道真是镶死的？看这房子构造，外面那么宽，顶又高，我还以为他们是藏在这屋顶里了。”
“上面要是封死的，这边也进不去啊，要不先把这边门关上，我们去叫上人再仔细找找？妈的，不会真的有妖法吧，怎么给十爷交差？”
随着门响，两个人出去了。
林月夏放开周舒，左手依然举着，周舒这才注意到他左手的食指和中指间夹了一块狭长的三角形的匕首一样的东西，尖上还有倒钩。周舒第一次见到武侠小说里的暗器，好奇地张看。林月夏注视着她，缓缓道：“别动，有毒。”
周舒不敢动了，他俩隔得很近，她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脂粉味道，所以，他刚刚是见过相好的去了吗？不对，周舒定定看他，他俩所在的阁楼边有一扇窗，月光照在他微汗的脸上，显出些斑驳来，原来他竟是带妆的。
还不待周舒反应过来， “好了，我们该走了。”林月夏带着周舒挪到杂物间的中间，他将头顶瓦片移开，拉住周舒一只手臂，周舒身子一动，轻轻落到他的背上，二人一齐上了屋顶，林月夏身姿十分灵巧，如无骨一般，向下攀爬，周舒一点都不敢松懈，紧紧搂着他的脖子，他身上有种淡淡的熏香似的气味，十分好闻。
两个人伏在屋檐处的斗拱上向下看，朦胧看见元清正被那两个灰衣人又踢又打，其中一人拽着他的衣服，三个人一起离去。
“他们是什么人，你知道吗？”周舒小声道。
“燕家的人。”
“燕家？他们是金尘观里的道士吗？为什么要跟踪我？”
“他们不是道士，这元清当是被他们买通了，跟踪你，我本以为是为了符咒，但现在不能确定了。”
不能确定？“你们为什么都想要符咒？”
林月夏不响。夜风吹拂着他的鬓角，细碎的长发一飘一荡挠的周舒鼻子痒。
“走吧！再待下去就危险了。”他避开了这个问题，背着她从屋顶上一跃而起，二人腾空跃向一旁树上，周舒只觉自己仿佛在飞一般，看着变换的树影建筑，感受着风吹过发梢，此刻让她觉得很奇妙，很放松，忍不住闭上了眼睛，尚在胡思乱想，林月夏已经停在了一处山坳的树荫下，将她放下。
周舒有点晕，单手扶着一旁的大树缓一缓才回神，透过树荫看到前方金尘山中脉伟岸的建筑群在夜里像是一条长龙沿着山崖俯卧，只接近山顶的兽头处灯火璀璨。和天上的一轮月亮相得映彰。
“了听就在上面。”林月夏望着那高处道。
“那里是讲经台？”
林月夏点头：“燕家人在监视你，我怀疑他们的目的是想要知道你是否见过我。”
周舒蒙圈：“我不是很明白。”
林月夏看她呆呆的表情：“我现在和你做一个交易，如果答应了我，你就得按我说的做。”
“什么交易？”这话十分耳熟，好像是她之前和他说过的。
“你待会在讲经堂好好待着，装作不认识我，如果有人问，也不要说见过我。下次我们见面时，我便告诉你这符咒的内容。”
周舒哑然，她本不是个反应快的人，一时有些跟不上趟。
林月夏：“你答应吗？”
周舒望着他，她记得上次自己也曾想用自己所知道的事情来跟他换取符咒内容的信息，但他并没有搭理自己。而这一次却主动提出来，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答应。不太够用的脑子在飞速地转，一双手在腿侧搓了又搓，最后脑子转成一团乱麻： “我答应你。”
林月夏似乎在心底松了口气。
“反正我也是要去讲经堂的。”周舒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句话。
林月夏看了她一会儿，周舒觉得左边脸一热，竟是林月夏用手抚住了她的脸，他的手是温热的，目光是温柔的：“凡事小心，遇到燕家人不要慌张，我会让你没事的。”周舒只觉自己这一刻仿佛要化了，都没有余力思索他话里包含着什么。
林月夏看着周舒有些发痴的眼神，一笑，眼睛似有星星，转身一跃，没了踪影，只留她在原地发呆。
“这位道友，茅房在广场西面，这里不能随便小便。”一个有些严肃的女声传来，
周舒往栏杆另一面望去，看到那边过来个掌灯的坤道，依着栏杆，拿灯向这边照，似乎把她当成翻越栏杆随地小便的人了。
“哦，好的。”周舒这才回神，一边答应着一边向他们走过去，脚下还有些拌蒜，跌跌撞撞的，女子瞪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周舒左右打量，这山坳其实就在路边，和主干道只隔着一排树木和一层白玉栏杆。
她跨过栏杆，看到有身材窈窕的道姑托着托盘鱼贯而上，三三两两的道士亦往那边走，周舒也跟着人群慢慢往上，心里浮现出他那句话：如果有人问，不要说认识我。
这里面的弯弯绕还真多呀，周舒心里猜测，他和燕家人看来是相识的，那他为什么要帮她呢？他真的在帮她吗？
“玄石，你知道今日真人请的是哪位大人物？感觉这金尘观所有的灯都好像为他亮了起来，不知道要烧掉多少灯油和香蜡，真是气派。”前面一个道士问道。
“哦，那当然了，这次好像是刑部尚书燕亭洲燕大人。”
“嚯，好家伙，这官儿可真不小，听说他才三十上下，这就升到尚书了。”
“听说也是才升的。”
“不对呀，我听说他不是宋云廷的女婿吗？他老丈人不是才……”
“这你就不懂了，若是没有一点本事，怎么会年纪轻轻便坐到这个位置？”
“诶诶，我听说林月夏今日也会来。”
几个人叽叽咕咕笑起来：“他能不来吗？被贬到余丞相老家地界来，还不好好抱一抱真人大腿。”
“别这么说，怎么样人家现在都是奉阳的父母官不是？”
“奉阳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听说上一任不是被虎患吓跑了吗？”
“奉阳是奉阳，金尘观可是金尘观，差得不是一点半点，今日接待的又是尚书大人，听说若不是这位尚书大人念旧，执意要让这位林大人出席，哪里还有他的座次。”
周舒不知道谁是林月夏，也不知道谁是尚书大人，心不在焉地听着几个大男人叽叽喳喳地说着。
转眼便走到了讲经堂，这讲经堂构造算特别，屋顶只遮挡一半，剩下是露天的一个石头平面，此时平台上已经站了一些人了，这里没有专门照明，借着厅内的烛光，影影绰绰看得到他们，看装束像是低阶道士和寻常百姓，人数还不算少，正站在那里闲聊。
厅内是由白色大理石堆砌而成，四面都是黄铜铸成的枝形灯，这灯像是一棵棵树，树上成百只嘴衔白蜡的鹤，将整个大厅照得灯火辉煌，最上方褚红波斯地毯上放着两把金椅子，两旁一字排开七八张雕花木椅，此时都空空荡荡，次一级中间一大片则盖着精美的细白竹席，席上放满青色织金蒲团，此时上面坐了许多道士以及地主员外之类的人。有坤道和小道穿梭期间端茶送水。
这审美，到处金碧辉煌的，还蛮暴发户的。
那几个道士走进厅内，衣着光鲜的小道迎了上来：“玄石师叔、玄风师叔，请这边走。”那几人在指引下，坐在了属于自己的蒲团上。
周舒看看自己身上元清的道袍，显然是属于低阶道士的，便默默走到石头平台的一侧，和那些低阶道士们站在一起，静静看着里面的人。她想着，不知先前要抓自己的燕家人是不是也在这里面，这里到处是人，想来他们也不敢乱来吧。
“哗！”
“啊！真人到了！”
讲经堂突然爆发欢呼声，只见从讲经堂的后方转出一群人来，为首是一个虬髯道士，看上去四五十岁，身壮如牛，一身绛紫色的丝质道袍，头戴金冠，意气风发，眼睛里都在发光，他的气质和这个讲经堂真可谓一脉相承。他身后进来的是一个白衣青年，一身衣服看上去简单，但是却精致异常，雪白的面料在烛光灯光的映衬下，通身用丝线绣出的暗花闪闪发光，华丽精致，令人印象深刻。然而在华丽精致的围裹之下，他一张脸瘦得只剩皮包骨，即使笑着，依然显得阴鸷。周舒认识这个人，就是那日在食肆里的燕公子，他身后拥簇着几个随从，将他和身后走进来的人隔了开来。
他姓燕，难道他就是林月夏口中的燕家人？如果是他想要捉住她，那夜在食肆为何不动手呢？周舒百思不得其解。
一通寒暄之后，燕公子和了听这才坐下，燕公子坐在了听的右手，其他人依序坐在雕花木椅上，然而燕公子身侧的两张椅子却是空的。
蒲团此时也坐满了人，想来时间是已经到了，台上的了听真人望望左右，对着身侧站着的道士道：“林大人呢？”正说着，从一侧施施然走出一个人来。
那人一身布衣，相貌俊美，身姿挺拔，气质飘逸而带有书卷气，尤其是脸上万年不变的笑容，让人见之难忘。
远远看他，真的很帅，是那种骨相和皮相俱优的人，他自己一定很知道这一点吧。周舒暗暗地想。
“林大人！”了听站了起来，一旁的燕尚书也站了起来：“月夏！”
周舒心一震，原来他就是那些人口中的林月夏，所以他便是奉阳县的县令。她心中联想到老金的死，莫名心虚起来。整个人有些心不在焉，“如果有人问，也不要说见过我。”脑子里再一次浮现出这句话，周舒眨了眨眼，把目光从林月夏身上移开。
台上众人本在犹豫，看了听和燕亭洲对林月夏如此礼遇，也都站了起来。
林月夏向众人拱手，依着燕公子身边的雕花木椅坐下，含笑环视一周。燕亭洲似问了他一句什么，他笑着答了，又说了句什么，燕亭洲笑起来，两人看上去言笑晏晏、关系甚好。
了听对着燕亭洲道：“燕十爷怎么还没有到？”
此时从高台右侧走进来几个黑衣人，为首的个子高大，二十来岁，有些瘦削的娃娃脸，猿臂蜂腰，一双细长的眼睛精光四射，四下观望。紧跟的那个人脸色苍白，一副大病初愈的样子。
不知道是不是幻觉，周舒觉得为首的那个人的眼睛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突然闪出光亮，似是见到猎物一般。
周舒的心揪了一下，显出些瑟缩来。
那人竟然笑了，眼神还是有种贪婪残忍，但是下半张脸笑开却很好看，有种孩子般的天真，让人见之难忘。
答应的收藏上六十就加更已兑现。下次应该是换榜后周四再更新了，谢谢大家的捧场，我去奋笔疾书写后面的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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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公子为何要撩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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