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被审讯了大半夜,展新月把她和时子骞的故事挑了几个关键节点讲了讲。关于吴楚妮的事情展新月没有多说,她不想透露太多时子骞个人的事情,便胡乱说吴楚妮其实是时子骞他表姐。
她原本还怀疑这几个智商超高的室友不会相信这么拙劣的借口,没想到那几个人注意力完全没在这上面,只是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你跟咱们表白墙大帅哥是老同学,而且他目前其实还是单身?”
“并且你们俩疑似旧情未了,现在还有死灰复燃的趋势?”
“停停停。”展新月连忙打断几人的发散,“我没这样说过,我们目前只是觉得可以重新接触一下,相处看看。”
纠缠了好半天,好容易等到大家放过她,展新月却失眠了。
她拉着床帘,在黑暗里睁着眼躺了好久,最后拿出手机,将微信聊天页面点开了。
列表最上边静静地躺着一个卡通黑白兔子头像,昵称只有一个字母“S”。两年多了,她才第一次和时子骞加上了联系方式。
进入大学以后大家就很少再使用企鹅,所以晚上她俩加上的是微信账号。
她点开时子骞的头像,原本想给他改个备注,停了一会又不知道该写什么,便干脆退了出来,点进了他的朋友圈。
时子骞的朋友圈很空荡,什么也没有发过。
她的目光落在他的朋友圈背景图上,是片漆黑的夜空,天际一轮弯月光华皎皎。
晚上回来时是时子骞送她回来的,两人在路上聊了很多,她还主动和他讲起了转学后的故事。
她讲起自己初次考试年级排名还在二百米开外,后来一点点蜗牛似地往上爬,最后考进年级前列,班主任都吓了一跳,说没想到她还是个潜力股。后来几个重点班都朝她敞开大门,她没有去,就在平行班里考出了她的第一次年级第一,又在高考时考出了历史最高分……
那段时光只顾着低头赶路,现在自己再讲起,她才惊觉自己好像也走过了一条听起来蛮了不起的路,心里不禁涌起一股浅浅的自豪感。
只是看向身旁的时子骞时,她又暗自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这些话说出来,听在别人耳朵里难免有些自夸的意思,虽然她的本意并非如此。
时子骞走在她身旁,听完之后沉默了很长时间,看过来的眼睛里光影晦暗难辨。
“你一定,吃了很多苦。”时子骞低声说。
展新月没想到他会这么说,稍稍愣了一下。
她原本以为他会夸一句她很厉害,或是对她道一句祝贺,却没想到听到的是这么一句。
苦吗?她自己也第一次思考起了这个问题。
也许因为那一年多的时光实在是乏善可陈,并没有在她脑子里留下太深的印象。如今再回望只能记得教室里黑压压的书摞,无穷无尽的试卷,其他的全都已经很模糊了。
整整一年半,她过着近乎苦行僧一般的生活,没有社交,没有娱乐,尽己所能和自己并不出众的天资作斗争,无时无刻不全力以赴,才终于达到了自己能力的极限。
面前时子骞望着她的目光温柔又奇异,让她想起高三时逄云几次坐在她身旁看着她埋头做题到深夜时欲言又止,心疼又不忍的样子。
于是在他的注视里,她第一次确信地点一点头,微笑着说:“是啊,好苦啊。还好都过去了,以后会全都是好日子。”
时子骞看她良久,郑重地点头:“以后会全都是好日子。”
而此刻,两人明明已经分开了好几个小时,但展新月仍能在黑暗中回想起他看她的眼神。
其实还有很多话想说,她很想问问他这里一年多遇到了什么,想问问他的状况,想问问他的失眠……但手指摁在输入法上好半天,她看一眼时间,又觉得还是算了。
毕竟,来日方长。
正这样想着,她忽然看见对方的昵称消失了,变成了几个字:
正在输入中……
心里顿时一跳:时子骞竟然也还没睡吗?
她不由为两人这奇异的默契微微一惊。
她于是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盯着那行字,等待着时子骞的消息。
她猜想时子骞也许和她一样,有很多未说完的话想要开口。
那行“正在输入中”出现又消失,消失又出现,反复几次以后,终于有消息传过来,却只有很简单的几个字。
晚安,展新月。
展新月在黑暗中无声地笑了,片刻后也回道:
晚安,时子骞。
次日早晨有专业课,所以即便昨天睡得再晚,早上也是得按时起床的。
一大早,宿舍几个人就一起出了宿舍。
展新月是几个人里睡得最晚的,此时精神还困倦着,下楼时独自走在前方,率先推开了宿舍楼下的大门。
暮秋清晨的凉意随着大门打开一瞬间扑面而来,冲淡了她昏沉的睡意。
展新月清醒了不少,将门完全推开了。
而后,她看见了时子骞。
时子骞就站在宿舍楼前不远处,一身黑衣,身影修长挺拔。他正微低着头看着路边,外套拉链拉得有些高,遮住了大半线条优美的下颌。
展新月望着那个身影,扶着门一时没动。
这一幕让她意外地觉得熟悉。记忆里好像有过同样的一个清晨,时子骞也是这样一身黑衣,静立着等她。
片刻后,她突然想起来了,时子骞确实这样来接过她一次,那天两人约了一起去海洋馆,时子骞一大早就在小区门口等她。
“愣门口干什么,当门神呐?”身后几位室友拖拖拉拉地走近,见她一直站在门口没动,已经絮絮叨叨地靠过来了。
那旁的时子骞听见动静,抬眸看过来——
两年过去,那段记忆已经比时光还要遥远。可她看到他漆黑的眼神时,时间的参照物突然就模糊不清了。
眼前的少年似乎和过去没有丝毫分别,连带着那段长久的分别也像是没有存在过了。
时子骞看她一会儿,又望向她身后叠罗汉似的争先探出往这头看的几颗脑袋,低下头开始对着手机打字。
不多时,展新月手机震动一下,弹出一条微信消息。
“你说的一起吃饭,包括早饭吗?”
展新月看了两眼,对着手机飞快地敲下几个字,回复:
“包括的。”
而后在身后几人一片不加掩饰的笑声中,她向着时子骞走过去。
在他面前站定,她望向他:“早啊,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早,展新月。”时子骞黑发黑眸,清澈透亮的眸子低着,凝视着她,“没一会。”
这熟悉的,似曾相识的对话,又一次勾起了她些许旧日回忆。
好在北京的秋天干燥,清晨也是爽朗的,没有丝毫雾气。才能让她确信,这不是过去的重复,而且真真切切的重新遇见。
宿舍几人嘻嘻哈哈地从身后路过,眼睛长在这边似的,明明人已经走远了,却还在回头朝着这边看。
展新月无奈,见时子骞微微站正,朝着几人颔首致意。那几个原本吵得热火朝天,见时子骞礼貌地和她们打招呼,又收敛起来,假装正经地笔直朝着前面走去了。
“不用管她们,她们很八卦的。”展新月抿一抿唇,“现在去吃早餐吗?我们这边的食堂有豆腐脑,要不要试一试。”
时子骞:“好。”
学校里食堂数量非常多,所以并不是很拥挤。站在熟悉的豆腐脑档口,展新月对着阿姨说道:“阿姨,两份豆腐脑。”
再看一眼时子骞,补充:“一份不加辣。”
她仍然记得那年和时子骞一起吃豆腐脑,他被辣出了一头细密的汗。
时子骞微微一怔,目光落在她脸上,什么也没有说。
豆腐脑很快就做好,两人找了张桌子相对而坐。
展新月的头发已经长长了很多,快要能垂到肩头了。她低头舀豆腐脑,耳边的碎发散下来,被她用手拨开了。
对面的时子骞原本也正低头安静地舀着豆腐脑,此时抬头望她一眼,掌心再摊开时,已经多了一枚发圈,上边有精致的月亮形装饰。
“你怎么有这个?”展新月问。
“昨晚去买的。”时子骞说。
展新月“哦”了一声,接过来,将头发扎起来了。
原本就不必多问什么,不过是她还记得过去的种种细节。而他,也恰好没有忘记。
两人没有再讲话,安静地吃着自己面前的食物。期间,展新月飞快地抬眼朝着对面的时子骞往了一眼。
很小的时候,爸妈就告诉展新月,对任何人来说吃饭都是头等重要的事。
疲惫的时候、难过的时候,只要还能吃得下饭,就总能恢复元气。
病弱的人、年迈的人,只要还能好好吃饭,就不会丧失生机。
所以展新月始终相信,任何时候只要还能坐下来好好吃一顿饭,生活就不会走到绝处。
她不确定两个人的未来能走到哪一步,也不确定昨天给老妈打的那通电话算不算一时冲动。
但她能确定的是,艰难的日子,她想陪他一起。
从吃好一顿饭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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