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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第 50 章

那会的展浊已经从沟外回来了,硼砂又因为境外安置的事,和展浊派系的丛林人闹得不可开交。而当阿欢被带走的消息出来,展浊便想过插手,可是展浊当初的根基也不稳,他的干涉很有可能被队长针对,搞不好连同肥料队员都得卷铺盖滚蛋。

所以硼砂给出保证,他说阿欢的事,由他和良隽去办。展浊只管好自己的肥料队员就行了,他会把阿欢带回来。

后来的事所有人看到了,硼砂与良隽作为担保人,本想把阿欢劫出去,却没料到肥膏的聚会有那么多布设,被那群贴身的侍从拦下了。

硼砂没做到,但他既没有余地也没有立场表达愤怒和羞愧。

为了展浊,为了苦沟,为了肥料队,这些听起来冠冕堂皇又虚伪不堪,所以硼砂更愿意听到的评价是——他为了继续做他的副队长,所以什么都没有做。

那些绑住硼砂而迫使他不能轻举妄动肆意妄为的一切,沦为了他扮演恶棍的依据。

要是兢兢业业恪尽职守不能保护他想保护的东西,那不妨变为跋扈嚣张欺行霸市的恶棍,让别人当他是一条搅屎棍,从而卸下警惕和戒备。

毕竟在苦沟这个地方,恶棍就能横行,良民却要守规矩。

从阿欢被丢出来之后,他便接下了这个剧本。

他把身上美好的戏份让给良隽和展浊,而他把想保护的东西,霸道地掠进麾下。

他的剧本实际上很简单,若是没有爱情的话。那么久的扮演已使他入戏,就像他听到了欢呼和赞扬反而刺耳,听到斥骂和唾弃却觉着舒坦。

所以他不需要道歉,阿欢的几刀不够,要是他下手,他会向脖子再来一刀才解气。

阿欢猜到了剧情是这样。

尽管他不愿意放纵自己思考,可似乎总有另一个自己在孜孜不倦地拼凑着,到了当下,他已拼凑出完整的图景。

“你走吧。”硼砂说着站起来,操过一件硕涵的雨衣丢给了阿欢,“我要去沃水,我不会带你走。”

他为阿欢开门。

阿欢知道了,他当然没有奢望硼砂会带他去沃水。他也没有拿雨衣,而是默默地站起来,走进了雨里。

雨雾厚实,他的身影很快变得模糊。

硼砂站在门边看了他一会,把门带上。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际遇,他们会走向不同的路,而前方到底是什么,到底得走了才知道。

但或许也是阿欢脾性里藏着的那些硼砂所不了解的部分,就在他关起门来的刹那,阿欢忽然冲了回来,湿漉漉的他狠狠地抱住对方。

硼砂立刻把他推开,他踉踉跄跄扶住栏杆,又扑上去。而硼砂再推,把他推下了几级台阶,他脚底一滑,却在站稳之后又再扑上来。

两个人就这样湿漉漉地推搡扭打,直到硼砂不挣扎了,由着阿欢把他拉出门外,抵在门边的墙壁上,用同样被雨打湿的嘴唇亲吻他。

硼砂也被淋湿了,他仍然没有抱住阿欢,他的双手垂在身旁,直到阿欢宣泄够了,轻轻地放开了硼砂,后者才看着阿欢被雨淋湿的眼睛。

“抱够了?”硼砂不为所动地问。

阿欢没有回答。

于是硼砂握住他的肩膀把他撕开,这会再关门,阿欢没有再阻拦。

可是硼砂哭了,关起门的刹那,他甚至连站也站不住,蜷缩在门边哭得稀里哗啦,他用力地捶打着厚实的墙壁,直到指节都擦破了皮。

他太不熟悉哭泣了,那感觉就像有什么东西从身体里挖出来,让他感到空虚又无措,疼痛又无助。他就像只丑陋肮脏的野兽,哭得满脸的鼻涕眼泪,他的嗓音沙哑难听,扎穿他的耳膜,又捂住他的鼻腔。

他好喜欢阿欢,好喜欢,喜欢到他都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会走到这个地步,喜欢到每一次对阿欢的伤害都成为他无法逾越的鸿沟,喜欢到即便他感受到阿欢的动摇,他也不想阿欢再改变对他这个恶棍的看法。

他只想跑。他想跑出苦沟,跑进沃水或者只是进丛林也无所谓,他只想甩脱,甩脱他扮演的角色,甩脱苦沟的寒冷和压抑,甩脱所有的情绪和情感。

他多想把阿欢也带进沃水,可是带去之后呢,他会怎么样他都不知道,他又怎么保证阿欢的生活不会比当下还差。

他什么都做不到,所以从来不承诺,从来不兑现,从来不失望。

他哭到硕涵开门进来他都毫无察觉,直到硕涵踢了踢他,说干啥呢你,个逼玩意。

硼砂才用力地擦了一下泪水和鼻涕以及满脸的油,站直了身子,说管好你自己。

硕涵看着他走进房间再摔上门,没有告诉他自己与阿欢擦肩而过。

或许也是见着这债奴顶着雨湿透了还在走,他便拦下了对方,说你在这里干什么,你不会给朗浔赶出来了吧。

生意会改变人与人的关系,之前对阿欢好是因为没利害纠缠,这会就不一定了。何况朗浔那么能见机行事,也难说是否看得上阿欢做帮手。

阿欢却猛然看向了硕涵,说了一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长官,我要怎么做才能去沃水?”

硕涵不知道,硕涵自己还夹着整盒补充文件要拿回去填。

沃水的手续繁杂到超过他想象,来来去去那么多趟会议与商讨,换来的是没完没了的文件要写。

所以他只是扬了扬手里的盒子,“我要是把自己弄去了,可能才回答得了你的问题。”

阿欢听罢,又失魂落魄地往前走,硕涵又叫了他几声,但他也没理睬。

硕涵本以为阿欢也和朗浔一样,贪得无厌,得到平等的地位还不够,还想着要再多。可当他见着又丑又臭的硼砂蜷缩在门边,或多或少也猜到了他们刚刚谈过。

说不清为什么,或许是这段日子和硼砂同居,就算没建立起友谊,也建立了熟络,又或许是硼砂会哭这事太奇葩,以至于他敲了敲硼砂的房门,被对方骂了几句后,推门进去。

硼砂衣服又湿又脏也不换地趴在床上,卷着被子让硕涵滚蛋。

硕涵当然不滚了,他要滚就不会进来,他坐在床边,拍了一把硼砂的屁股,说哭啥,要不要聊聊。

“聊你个□□。”硼砂说。

硕涵不爽,抬手又拍了他一巴掌,说干啥呢,你说不带阿欢去沃水,他难受了啊。

硼砂说带你个卵**。

硕涵抓住他的被子扯开,把文件丢给硼砂,说能不能去沃水还不一定,你的话不用说那么狠。之前沃水说想要做招商计划,除了投资到这里,还有些——

“你烦不烦、你烦不烦啊?!”硼砂踹了硕涵一脚,差点把硕涵踹床底下,“我说了不用你管、不用你管,你有这工夫管我,你不知道管你自个的债奴啊?!”

所以硕涵和硼砂就是做不了朋友,说不到几句就能吵起来,他也火了,操起文件夹直接甩到硼砂身上,说朗浔不是债奴了,你嘴巴放干净些。

“哟呵,我嘴巴放干净?!”

果然吵架和打架才是硼砂的舒适区,他一骨碌坐起来,不,甚至站起来,站在床上睥睨着硕涵,说不是你整天说债奴债奴吗,你好意思让我放干净,我看是你思想不干净,人这会是酒吧老板了,你不是还当他是债奴,你搞笑不搞笑。

硕涵说你个逼玩意你没完了是不是,肯定是和这没文化的混账相处久了,硕涵的嘴里粗话也多起来。他就不该让这逼人住他屋子,到处都是腥臊味。

但话是这么说,他居然踢掉鞋子冲到床上和对方干仗。

两个人都是满肚子的委屈和火气,这一打,打得文件到处散,枕头被子也给扯坏了,衣服扣子在地上蹦蹦跶跶。

他们打得是乌烟瘴气,居然从床上打到客厅,从客厅打到阳台,从阳台又打到书房里,接着又再打回了卧室。

但或许也都心知肚明这是在泄愤,没人操枪也没人拿刀,否则也不会打得满地狼藉,酒瓶给打烂了,锅碗瓢盆给打掉了,枕头被子给打出棉絮了,甚至桌椅都给打散架了,甚至文件上都布满脚印。

直到两人都大汗淋漓气喘吁吁精疲力竭,才一人一个角落地坐着,头发乱七八糟,身上还给对方扒拉出抓痕。

硼砂在哪都能摸出烟来。

见着他拿出烟点燃,硕涵也朝他喊了一句——“火机。”

硼砂把火机和烟盒丢过去,就差没拍到硕涵的脸。

于是两人就这样烟雾缭绕一会,硼砂才说——“文件差不多了没有,我要滚蛋,大不了我住渣市去。”

渣市有滚刀,虽然要是和滚刀吵起来可能战况比这惨烈,但至少没那么烦。滚刀就是爱干仗,不为复杂目的地干仗。

说到渣市,硕涵夹着烟找了找地上的几张字都快看不清的文件,揉成一团,丢回给对方,说你自个看看。

“沃水不仅想插手苦沟,还想插手渣市,他们条件不少,但要是满足了,他们放话说,能给我们队长级别待遇。”

渣市到底是这几个国度之间最广袤的市场,只是一直在浊岗的管辖范围,别的地区只有看着眼馋的份。

这会浊岗是被倒打一耙了,不仅因为铲沟失败而没能向对方开战,反而给了沃水契机彻底插足,甚至瓜分浊岗的地盘。

但硕涵和硼砂哪里管得了渣市啊,他们唯一还算得上人脉的就是滚刀。

“对啊,就是滚刀。”硕涵说,“滚刀是渣市掮客,沃水看上的就是他信息枢纽作用,要是他愿意和沃水合作,我们去了就还继续做队长。”

那队长的亲眷当然也能进沃水了。

“找墨淳啊,找我有什么用。”硼砂说。

“他失踪了,到这会也没找到。”硕涵回答。

那不行,谈不了,滚刀和墨淳都谈不了,谁又能和他谈啊。

“你可以不找滚刀,我知道你拉不下这个脸,但有人能引荐沃水给滚刀,你替我和他谈。”硕涵说。

哦,合着是要找硼砂帮忙,那刚刚把硼砂打一顿这是什么特殊的赛道。

但硼砂刚想问,就立刻反应过来了——“你说朗浔啊?”

朗浔帮忙引荐沃水人给滚刀,剩下的事沃水人自己谈。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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