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浪了一整个周末。假期过后，康飞扬重返工作岗位，却意外地感到一阵怅然若失。
独坐在角落一个上午。光标在屏幕上下闪烁，文档打开了又关闭，她还是硬生生挤不出一个字。
“小康，你在忙啥呢？”
正当她神游天外时，QC李工突然走近。
“啊，李工，我在写验厂报告呢。”
话虽这么说，但康飞扬瞥向电脑上依旧空白的文档，倏地便有些心虚。
李工显然并没有多在意她的异常，拉过一把椅子，毫不见外地在康飞扬对面坐下。
“周六有个男人来厂里找你，正好被我碰见了。那人高高瘦瘦，长得还挺帅的，是你男朋友吧？”
康飞扬心里一凛，工厂的生活本就枯燥，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都能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供大家消遣。显然，自己的这点事也没能逃过有心之人的眼睛。
为了避免成为话题中心，她果断撒了个谎。
“哪跟哪啊，我现在单身呢。你说的那个是我哥，正好出差到这附近，顺便过来看我。”
李工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原来是这样啊，那你哥哥还挺有心的，我们这边的路可不好走，我看他也没车接送，肯定是坐大巴过来的吧。你当时不在厂里，我本来想让他在厂里等你回来。结果他非不听，说是要亲自去找你。”
听着李工略带温情的叙述，康飞扬心中忽然一阵暖意，仿佛真的看见了沈俊泽为了见她，不辞辛苦，跋涉而来的画面。
“我们后来遇到了。我还请他吃了顿饭，现在他已经回去了。”
“哦，那就好，这个小伙子还真不错，他还给带了些东西，被我放在办公室了，你一会儿别忘了来拿。
“好的，我中午就去拿，谢谢李工。”
“小事，毕竟我收了他一条烟，自然得听他的嘱咐，关照好他女朋友嘛。”
丢下一句轻飘飘的话，李工带着一个饱含深意的笑容，扬长而去。只剩一个脸色通红的康飞扬，留在原地。
午休时间，康飞扬最终还是硬着头皮去李工的办公室取那袋东西。
袋子不轻，里面塞满了零食和保健品，全是些市面上少见的精品，能看出送礼者的用心。她看着这一袋子礼物，心里有些复杂，既感动，又不免有些无所适从。
所谓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在一切都没有定数之前，康飞扬并不想占沈俊泽的便宜。她拿出手机，犹豫着是否要把这些礼物折现还还回去。然而，指尖在屏幕上滑动了几下，最终还是默默放下。
“小康，等等，还有这个。”
正当她准备离开时，李工又叫住了她，递上一张名片。
“这个也是那个男士留下的，说有事可以打电话给他，但我猜，这应该不是留给我的吧。”
李工拍拍康飞扬的肩膀，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后，转身离开。
薄薄的卡片在她手中微微发热，传递着一种莫名的温度。深灰色的底面上，浓黑的“沈俊泽”三个大字，嚣张地占据了视觉的中心。字体张扬而不羁，仿佛主人性格的缩影，抢尽了旁边“小小的‘新城科技’”的风头。
名片的一角，是简洁的公司Logo。康飞扬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它，一种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
有个被派来“学习”的由头，康飞扬的工作量其实轻得出奇。工厂的日子慢慢悠悠，每天处理完手头的日常工作，剩下的时间大多无所事事。特别是下午，处理完一早的任务后，疲倦逐渐袭来，但在众目睽睽之下，她又不能太过明显地偷懒，只得强撑着精神，寻找着能消磨时间的微小乐趣。
“Hi，姐妹，你在工厂过得怎么样？“
Fiona那边估计也不太忙，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互发消息。
“也就那样吧，没什么事做，挺无聊的。这里生活也不方便，不过还好，再忍两周就能回去了。”
Fiona的消息来得慢了些，带着点犹豫。
“呃……有个不太好的消息要告诉你。”
“怎么了？”
“刚才Miss杜透露了点消息，你可能还要在那边多待一段时间。”
康飞扬一愣，“为什么？”
“这不马上就要开展会了吗，现在展品图纸都已经下到工厂了。需要有人和产线这边对接，这你知道吧。”
康飞扬以前也经历过几次展会，对这些流程并不陌生。
“我知道，不过这些应该是筹展人负责的事儿吧？我才入职不到一年，这么重要的任务应该不会交给我吧？”
“按理说是不会的，但这次的筹展人是Eric。我听说他和约翰建议，让你再在工厂待一段时间，帮他跟进展品的生产进度，约翰好像已经同意了。”
“........"
康飞扬打了一长串省略号，正如她此时无语的心情。
“约翰好像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没怎么犹豫就同意了。按道理，Eric没权利决定你的工作安排。筹展人是他不是你，就算是要跟进度，他自己可以远程沟通，或者自己去工厂处理，可他就是把这差事推给了你。”
“他们还没通知大家，你自己先做好心里准备吧，如果你不想继续待下去，最好直接和约翰说，态度强硬点，或许他看你是女孩子，会考虑你的感受。”
事情的发展如Fiona所说。还没到下班时间，康飞扬就收到了公司发来的邮件，正式通知她协助策展。她目光定定地看着屏幕，仿佛整个人都被钉在了椅子上。
跟进样品生产，这表示她又要在此滞留一个月。
长时间的离家生活已经让她身心疲惫，而工厂的单调重复又加剧了这种疲劳。深城的繁华生活，她的小小出租屋，甚至连那硬邦邦的床铺，此刻都成为了她无比怀念的对象。
她下意识地想给约翰发信息，拒绝这个安排，但手指悬在键盘上却迟迟没有动作。
展会的筹备每年如期进行，约翰在这个时间点派人来工厂，Eric肯定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不知道是真的有事，还是早已察觉到约翰的意图，Eric干脆将这块烫手山芋甩给了她。
她深知展会筹备的繁琐与重要，却也明白自己作为新人的身份与这份重任的不匹配。
早知道，当初就不该答应。”康飞扬心中懊悔，却也无可奈何。
理智告诉她，此时退缩，这段时间在工厂的努力将付诸东流。
如今进退维谷，她只能被迫接受现实。
接着公司的通知，Eric的邮件也紧随而至，附件中满满一堆压缩文件，显然是早有准备。
短暂的挣扎后，康飞扬调整了一下心态，简短地回复了一个“收到”，然后匆匆向QC办公室走去。
“李工，我们部门的生产图纸是不是已经发过来了？”
康飞扬一进门就开门见山。
李工原本正在玩手机，沉浸在某个短视频中。康飞扬这一嗓子，直接将他从混沌的状态中给拽了回来。
他赶忙把手机塞进口袋，尴尬地笑了笑。随即站起身，指了指桌上的一叠图纸，那些图纸边缘整齐，显然是刚刚从打印机中取出不久。
“是啊，刚到的，我正准备整理呢。”
康飞扬快步走到桌前，迅速扫了一眼那一叠图纸，确认无误后，转而说道：“公司让我留在这边，负责跟进生产。”
“怎么让你一个新人跟啊？这些活儿以前不都是老业务员负责的吗？”
李工疑惑的问，但看着康飞扬欲言又止的表情，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那行吧，到时候你跟着我，我教你怎么做。”
康飞扬感激的点了点头。
“谢谢李工。”
如果说之前的所谓的“学习生产知识”，只需要站在生产线旁看看流程，然后回办公室继续做其他事。如今要“跟样”，需要操心的地方那就太多了。
不再像之前那般懒懒散散，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康飞扬就早早赶到了厂房。
空气里还带着夜晚的湿冷，淡淡的雾气笼罩在厂区的上空。厂房外静悄悄的，只有几只鸟儿在不远处的树枝上啁啾。
令她意外的是，李工比她到得还早。
两个人都不是工厂的员工，不需要像这里的工人一样考勤打卡。所以平时，李工总是踩着点儿来点卯。可现在，他却已经在现场忙碌起来。
“李工，你怎么这么早就到了？”
“公司图纸下得太晚了，我们要早点和工人确定好大致的方案。”
康飞扬对这些流程一知半解，只知道点头答应，但心里却对接下来的工作毫无概念。
李工翻开图纸，指着第一页的材料清单说道：“工厂的料已经备好了，你先去和负责人确认一下材料的品种对不对。我呢，去先和设计师确定一下方案。”
“好的，我等会就去。”
康飞扬一边听，一边快速记下要点。昨晚她已经整理了不少资料，笔记本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各类细节。
两人分工明确，随着工作逐步展开，康飞扬终于明白了所谓“跟样”的复杂性。
上午的时间在忙碌中飞速流逝。
在食堂简单用餐后，康飞扬独自坐在车间外的凳子上，迎着阳光，闭目养神，脑子里却始终想着接下来的工作。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她身上，带来一丝惬意的温暖。她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寻求片刻的放松。
工人们大多已午休，厂区内此时十分安静。李工的身影从车间方向走来，手里拿着两瓶水，笑容满面地朝她走去。
“累了吗？才一个上午就这样？”
李工边说边递给她一瓶水。
康飞扬接过水，轻声道谢。
“我也没做什么体力活，有什么可累的。只是出来透透气，放松一下。”
李工在她身旁坐下，语气温和地说：“我知道让你这个新人跟样，你心里可能不太情愿。这本来就是临时加给你的任务，有点怨言是正常的。再说，这个厂子也偏得很，公司其他人根本不愿意来。”
“那李工，你为什么能在这里呆这么久？”
“我不一样，我是本地人。之前去深城打拼，公司正好在这边有合作工厂，想把我分配到这里。我想了想，老家也挺好的，也就同意了。”
康飞扬沉默了一会儿，之前她心里确实有过抱怨，但现在却发现自己在这忙碌的过程中找到了某种意想不到的充实感。
“是有些不适应，不过经过这一上午的忙碌，我发现自己其实挺享受这个过程的。虽然辛苦，但能看到自己参与的产品一步步成形，感觉还挺有成就感的。”
李工听后点了点头，露出欣慰的笑容。
“小康，你的表现，我都看在眼里。我跟你说，做业务的不懂产品，就算再怎么能说会道，也难以真正的独当一面。你看你们部门里面。大部分的业务员连基本的型号类别和安装步骤都搞不清楚。遇到专业的买家，脑子里都没货，别人一问，就露馅了。你就趁着这段时间，沉下心好好学。等你学成了，总有一天也会像Grace一样，接单接到手软。”
“Grace之前也来学习过吗？”康飞扬好奇地问道。
“是啊，她刚入职的时候，在这里待了两个多月呢。”
康飞扬想起Grace在公司里自信从容、游刃有余的样子，心中不禁生出一股强烈的动力。
她感激地看着李工，郑重地说道：“谢谢李工，接下来的工作，我会认真对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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