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服饰穿搭,当今衡越神精通此道,这次时斋迎来轰动八荒的大事,所有礼服全部交由娇宁负责。
连音是继任,服饰在同代中自然要更加出彩。加之她是剑花修炼化神,娇宁给她选了乳白色长裙,上面是用特质编织工艺嵌在裙里大朵开得耀眼的剑花。
剩下的三个,一是继任衡越神的荣笑,二是继任罗昆神的逊狄,三是选定的第三十任斋主竹灵。每个小神身上的礼服都根据各自的性格和特征量身定做。
娇宁亲手给连音带上耳环,下方坠着块土红色的宝石,随连音的动作小幅度晃动。娇宁用手指轻轻拨了下,看向镜中的连音,连连赞叹:“真漂亮。”
连音哪里打扮得这么精致过?她不太适应地左右摆了摆头,憋出两个字:“……好重。”
娇宁对着镜子,将连音的发簪向里推了推:“忍一忍,礼数这东西,须得做给外人看。”
“好了,”她满意地点点头,“我们连音,真是女大十八变。”
说完,自己又醒悟,“今日之后,便要改口叫时音了。”
连音抿了抿刚洇红纸的唇:“这是以后的事,师父在一日,我就还是连音。”
“好,依你。”
给几个孩子陆陆续续备好妆,娇宁出门,前往时念房间。
这路她走过多回了,这次心境完全不同。往日过来,不是讹时念一尊白玉像,就是顺手捞一块金子回去雕貔貅,但现在……整个时斋张灯结彩,庆贺几百年来从未有过的盛事,她竟生生觉得后脊发凉。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诸多危险、诸多无奈,时念从未向她吐露过一个字,都是孤零零一个,坐在栗子树下默默睡一觉,将满腹的愁咽下去。
娇宁来到时念门前,双手扶上门框。
可时念还有她,她娇宁在千神殿上,战力值也是前排。若真是对打,别说一个赵知行,就算是百个,她也没问题。
双手微微用力,门向内打开,娇宁跨过门槛,走进去。
入目是曳地的黑色长裙,上面用金线花的花蕊捻成的花线,是桃源村手艺活最好的阿嬷一针一针缝制出来的,是整个桃源村的真心谢意。
听见动静,时念望着镜子的眼落在她身上,笑了笑:“来了?”
娇宁几乎要看呆了,她木讷地走近,脚步又沉又重,眼睛都不眨,将时念精致眉眼看了个仔细:“果然是我的眼光,念念,这礼服超适合你!”
时念作为最尊贵的斋主,出席礼服自然要上心。娇宁给她选了件内衬开叉裙,外面是落地长裙,尊贵端庄又不失优雅。
娇宁绕着时念看了好几圈,满意到要哭出来:“念念,你一定是时斋至今最好看的斋主!”
时念被她拉着双手左右看,笑着说:“《时斋录》记,第十八任斋主容色倾城,乃是闭月羞花沉鱼落雁的代表。见过的男人无一不倾心。”
“那我可没见过,我见过的,只有你。”
凝钟沉重地敲响,提醒时辰已到。
娇宁回神,郑重地捧起桌上的珍珠王冠,给时念戴上。
“这上面每一颗珍珠,都是龙女亲自捡选。尤其是这颗珠王,乃是她养了多年的蚌孕育所出,意义非凡。”
“好了,”娇宁往后退了一步,神情严肃,双手提起裙子,朝她行隆重的见神礼,“斋主,时辰到了,我们走吧。”
时念实在高兴不出来。
“开心点,”娇宁劝道,“演也得演下去,今日虽是时斋大礼,也是你的生辰宴呀。”
时念深吸一口气,嗯了声。
今日一过,什么事情都可以撒手去做了。时斋所有,都后继有人。
她没什么后顾之忧了。
走过转角就是长廊,两边被各种鲜花围满,变成鲜艳的花廊。桃花开得格外好,时念最喜的鸢尾也大开花蕊,落了满院鸢尾香。
而尽头,由远及近走来两道身影。他们同时抬头,看见时念和娇宁,是掩盖不住的惊艳。
娇宁没对池树说,反而看了眼严冽,又顺着他视线去看时念,意有所指地打趣道:“行了啊,再看就赶不及了,正殿那边大家都等着呢。”
池树轻咳了声,忙不迭点头:“是是是,快走。”
严冽和时念对视,继而各自转开眼神,默契地没提昨晚的聊天内容。传送阵在脚下闪了下,只一个瞬间,她们便到了正殿。
斋主来到,众神见礼。
上方坐着的中间三位,分别是孟佛桑、万神殿和千神殿殿主。台阶往下,才是各地派来的出席代表,尉迟家池树,安界局严冽,桑陵府府主京珺。
时念走上台,和她们互行平礼,礼貌笑笑:“不是时斋大事,必不会劳烦两位亲自过来,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见谅。”
“一切都好,”万神殿殿主率先开口:“斋主不必客气,你我乃是一脉相通,理应互相帮助。”
万祺欲言又止,悄悄给时念传音,“若是有难处,一定找万神殿。千神殿处理不了的事,我们可以办。”
时念道了谢。
仪式开始,时念站在高高主殿前,一只手放于腹前,另一只手结好斋主斋印。衡越站在她身侧,而另一边,应当是罗昆神,而现在,换成了万神殿殿主万祺。
看着下面缓缓走上来的四个小神,娇宁仿佛看到了自己,她看着荣笑,嘴角僵硬地勾了下:“上次,我是在下面的那个。”
时念没说话,只静静看着一手培养出来的小徒弟,昂首挺胸地走向她。这一刻,新斋主才是焦点。
理当如此,继任礼阵仗如此大,也是要告诉八荒,时斋选了新斋主,日后办事,都需帮衬。
如同时毓给她铺好路,她也要为连音铺出一条康庄大道。
不过在时斋任职,总归不是什么好差事。大局考虑,时念是培养继承人。私心来说,她倒更希望连音去做那冥府盛汤的小孟婆。
每日清闲,不用劳心费力,不用面对风险,也不用提心吊胆。
时念晃神间,连音已走到时念面前。台阶很宽,足够让她跪在地上。
师徒一高一低对视半晌,司礼在凝钟缓慢的敲击声中徐徐念着四份诏书。众神听得仔细,连音却双手叠起,给时念磕了个头。
这是礼仪中没有的一环。
按礼仪,连音只需低头,等待时念将斋主印信贴在她额前,再和几位小神一齐行见神礼。
跪拜,这实在不合礼仪。
但她才不管这些。
起身时,时念清楚看到连音眼中闪着的泪光。
怎么让她不流泪呢。这样好的师父,从小事无巨细地照顾陪伴,长大后恨不能将一身技艺传于她,生怕她受一点委屈,担心她无法迎接未来的风浪,拼了命也要教会她更多。她不会,便找其他神族仙族来教。
尤其。不管这预言是否真的是二十八任,时念都抱了必须要将赵知行这祸患处理的决心。
连音怎会不懂时念早早将这代小神提上来的用意?
不论付出怎样的代价。
赵知行,必死。
她师父,是这世上最好的神。
司礼念完诏书,神使将四份卷轴一一收好,退至身后。
时念、娇宁、万祺同时走上前,手指贴上小神们的左额。一时间,印信载入,再次睁开眼,已是时斋认可的下任继承。
退离的瞬间,连音又给时念磕了个头,双手撑着地面,久久没有起身。
她眼泪大颗大颗往下落,碍着衡越神说的“众神皆在,注意颜面”,硬是强忍,说话哽咽,哭腔尤其明显:“师父……”
“弟子时音,入时斋两百五十六年,谨遵师父教诲。日后定会好好管理斋内事务,安界局和桑陵府,弟子必一视同仁,护桑陵平安,保人界秩序。交予我,师父放一千个心。”
时念弯腰,扶起她,微笑着擦掉她的泪水,眼底是疯狂压抑着的泪意:“你做事,我一向认可的。”
四下寂静无声,绝不是能互诉衷肠的好时机,娇宁见缝插针:“既如此,便劳烦诸位神友仙友认认脸,这便是日后的时斋斋主、衡越神和罗昆神了。”
连音眼中含泪,还想再看她师父一眼,却被时念推着双肩,转过身。
搭在她肩头的手心温热,连音看着下面行礼的神仙,竟有丝恍惚。
她说:“时音,此后,这便是你的天地。”
连音死死咬着唇,泪如雨下,给诸位友人回了礼。
一场仪式,就算到了尾声。
此时,应当有凝钟敲响九九八十一的最后一响,视为典礼结束。
众神骚乱,都看向凝钟方向,不知是出了什么状况。
严冽见状,嘱咐京珺几句,径直去了凝钟。
时念远远望着凝钟,隔着重重宫殿,好似能看见它。没过多久,凝钟撞出一声巨大的钟声。
司礼一颗心落了地,立刻大呼:“礼成!”
连音听到凝钟这十分不正常的声音,眉头狠狠一皱,被时念用手指抚平。
贺喜声响彻一片,场面自然交由连音这帮新上任的神族,时念和京珺对视一眼,京珺朝她点了下头,时念瞬间消失在主殿前。
同时消失的,还有娇宁、千夜、万祺,以及后面的孟佛桑。
出现在凝钟前,严冽已和凝钟一股神秘力量抗争多时。灵力大量损耗,他额上冒出汗珠,依旧苦苦支撑。
时念见状,握住他右手手腕,注入灵力,将对方击退。
她扶住严冽,让他缓慢调息。
娇宁料想凝钟不响一定有问题,却没想到是如此严重的情况,她冲上去:“放肆!何人胆敢入侵时斋凝钟?”
凝钟传出一道声音:“阿念,许久不见了。”
严冽皱眉:“赵知行?”
赵知行?!
娇宁听到这名字,怒火上冲,撸起袖子就要凝聚灵力:“就是你这老畜生伤我斋主?!”
时念按住她的手,轻轻摇了摇头。
赵知行慢吞吞说着,十分闲适:“阿念,你母亲温柔良善,你与她恰恰相反。狠厉、毒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上次在幻境中,你利用那个伏灵师,把他推出来送死,自己却躲在后面不作为。”
时念握着严冽胳膊的手慢慢松开。
“哦,对了,在幻境里,你甚至动过就算是让所有神死在这里,也要杀了我的念头。”
“是与不是?”
刚垂下的手,却被人紧紧握住。
——我不在乎的。
他说。
——我那天是心甘情愿,与你无关。
时念反握住他的手指,静静看着凝钟,十分坦诚:“是。”
赵知行突然大笑,笑完后又说:“可悲啊!连自己生命都不顾的神族,竟会顾忌我会毁了焰谷,要了桑陵众多伏灵师的性命,迟迟不来找我。阿念啊,赵叔等得十分着急。”
“不说这些无意义的事情了,”赵知行哼笑了声,“阿念,我这次借助凝钟传音,是想给你介绍个新人物。”
他笑了声,“来,老原……原长兴,说两句。”
严冽一怔,小声道:“原局?”
时念心脏有细细的刺痛。
对面沉默半晌,一道时念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传来:
“念念——”
“把凝钟交给我吧。”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