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张昊打开门，吓了一跳。
“阿郁，怎么回来这么早？”
“怕迟到嘛，回来继续睡。”
郁和夸张的打了个哈欠，走进房间，脱掉衣裤，爬上床。
周祈也醒来了，看到郁和泛红的眼睛，他没有多问。
“阿郁，安心睡，我看着时间叫你。”
“嗯，谢了。”
这科考试结束，郁和强提着的一口气溃散，身体立马跟着做出反应，烧了起来。
“39度。”许加阳放下电子温度计，“阿郁，要不去医院看看？”
郁和有些昏沉，躺在床上不想动，“先吃药，明天不退，再去医院。”
周祈和张昊同时回来。
张昊给全宿舍带了晚饭，“阿郁，买了粥，起来喝一点。”
“先贴个退热贴。”周祈从一袋子药中，拿出一盒退热贴。
郁和声音沙哑：“好感动，想哭。”
“还有心情开玩笑呢。别说，你这病还挺懂事，硬是等考完才起热。”
周祈撕开防粘层，把退热贴平铺在郁和额头，轻轻压了一下，“周末好好养两天，下周一精精神神考最后一科。”
“好。”
第二天，郁和高烧变低烧，宿舍其他人放下心去图书馆复习。
郁和独自在寝室，拨通唐择野电话。
“哥，在忙么？”
“你怎么了？感冒了？”
“嗯，有点发烧。”
“我现在来接你，去医院看病。”
“不用，我吃过药，已经退热了。哥，我是想说，这周末我不回家，想在学校休息复习，下周一还有考试...”
“那我去学校看看你。”
“不要。”郁和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唐择野，声音轻但坚决，“哥，别来了，不用担心，大家都很照顾我。”
唐择野没有再强求：“好，等你考完，我接你回家。”
***
周一下午，最后一科考试。
有迫不及待离校的学生，拎着行李箱到考场，考完试直接走人。
郁和寝室四人都不着急走，于是当天下午周祈组织聚餐，邀请隔壁寝室一起去。
一行人吃完烧烤，有人嚷着没去过酒吧，要去开开眼界。
周祈说：“可以啊，去繁盛吧，好像挺有名的。”
郁和听到这两个字，心口一紧。
隔壁寝室有人说：“听说过，挺贵的。”
周祈笑眯眯挑眉：“我请。”
几人高呼：“谢谢周少爷！”
周祈笑着让人滚。
周祈家有钱这事，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但他为人大方随和，和大家关系都不错。
郁和不是扫兴的人，跟着一起去了。
再次迈入繁盛，他发现今天这里人员更加密集，灯光更加混乱。即使唐择野在此处，大概也碰不上。
一行人在靠边的巨大U型卡座处坐下，玩骰子。
郁和运气好，好几轮都掷到真心话，没有喝酒。
直到最后一局，他抽到大冒险。
张昊念出任务内容：“随机找一位陌生人，让他请你喝一杯酒。”
郁和环顾四周，选好目标，是一位坐在吧台旁边的年轻男性，看起来面善亲和。
周祈拍了下郁和的后背，问：“我陪你去？”
郁和说：“我自己去，没事的。”
***
郁和走近那名男生，“你好，能耽误你两分钟么？”
男生可能喝了不少，离近了才发现他脸颊泛着红。
对方语气温和：“有什么事呢？”
“我输了游戏，需要陌生人请我喝杯酒。您能帮我这个忙么？”郁和补充道：“您留个联系方式给我，我会把钱转给您。”
“这是作弊？”男生友善调侃，“能请小帅哥喝酒，是我的荣幸，加个好友吧。”
郁和拿到一杯长饮鸡尾酒，带着白朗姆的甜和薄荷叶的香。
他喝了一小口，对男生道谢，端着酒杯回到卡座。
周祈：“你们聊得还挺开心。”
郁和：“遇到好人，很顺利。”
时间很晚，大家准备结束这一场。
周祈没少喝，有些发晕，“你们先打车走，阿郁陪我结个账。”
结完账，周祈去卫生间。
郁和在走廊处等人，遇到了请他喝酒的男生。
郁和打开手机，发现对方没收转账，主动打招呼，“刚才谢谢你，把钱收了吧。”
那人露出笑容：“跟别人我都收钱的，如果是你，免费也可以。”
郁和思维迟钝：“什么意思？”
男生靠近郁和，手抚上他的侧脸，又滑到脖颈：“意思是，你很合我口味，今晚让我陪你。”
***
繁盛一层，值班经理陈向此刻很头痛。
晚上，服务生向他报告：“唐总的弟弟来了。”
陈向：“你确定，看清楚了？”
服务生是前几天给郁和送水的那位，他对郁和的长相记得清楚，“确定。”
“知道了，带我过去。”
陈向站在角落，看着一群少年玩骰子喝酒，心想，这少爷和朋友单纯喝个酒，应该没事，要是喝多了自己妥善把人安排好就行。
直到郁和离开座位，向一个男生走去。
陈向心下一慌。
繁盛酒吧不提供服务，但不会限制MB作为客人来喝酒。和郁和有说有笑的那位，是一个挺受欢迎的MB。
陈向看郁和接了酒，可能还要了对方的联系方式。
他拿不准自己该不该干预。按理说，这些少爷只要不在繁盛出事，其他想怎么玩，都不是他们能管的。但又想起唐择野生日当天的诡异行为，陈向判断这事还是有必要告诉他。
陈向快步走到电梯间，刷卡到五层。
五层包间不对外开放，常年为东临太子党们留着。
今天，唐择野在这里。
要直面唐择野，陈向有些发憷，他琢磨着措辞，快走到房间门口时，眼神一亮。
何阅正准备推门。
何少是这群人里，唯一好说话的。陈向小跑两步：“何少好！”
何阅认出眼前的人是繁盛经理：“陈经理，有什么事？”
陈向神色带着纠结：“有员工看到唐总的弟弟，在和一个MB喝酒，不知道这事该不该和唐总说。”
何阅脸色微变，没想到郁和会再来繁盛。
同时，他也知道，陈经理这是不想触唐择野霉头，希望自己转达。何阅当惯了好人，“你在门口等着，我跟他说。”
***
“滚。”
唐择野冷脸瞥了一眼贴近他的男生，甜腻香水味让他心烦。
傅权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好事将近，怎么还心情不好？”
唐择野揉了下额角，“你觉得是好事，你也可以订个婚。”
傅权笑出声，“不了，我不喜欢麻烦。”
球冰折射出金色碎光，唐择野端起酒杯，冰冷液体浇不灭无名的火。
唐择野自嘲一笑，要放手的是自己，舍不得的是自己，不知道怎么跟郁和开口的还是自己。
何阅回到房间时，唐择野已是微醺。
他推了推傅权，傅权识相地让出位置。
唐择野问：“怎么了？”
何阅神色复杂：“择野，可能是个误会。郁和来了，楼下有人看到他在和MB喝酒...”
唐择野面色阴沉，扔了酒杯，起身往外走。
门口等着的陈向见人出来：“唐总，这边。”
唐择野被经理和服务生带到走廊。
映入眼中的，是郁和与别人暧昧贴近的距离，是对方的手碰触到郁和的皮肤。
传入耳中的，是那个男生说“今晚让我陪你”。
唐择野疾步如飞到两人身边，他抑制住暴虐的冲动，推开陌生男生，警告道：“你再碰他一下，这双手就别要了。”
男生看来人满脸煞气，迅速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他有伴。”
“哥？”
郁和试图去拉唐择野的胳膊，反被唐择野抓着手腕，一把拽进怀里。
郁和挣扎：“哥，你松开，很痛。”
唐择野没有说话，也没有放手。
他扣着人继续往专用电梯走，电梯停在十层，这层有唐择野的长包房。
***
唐择野推着郁和进入房间，把人扔在沙发上。
郁和撑着身体坐起来。
唐择野站在郁和面前，面带怒意：“你来这里干什么，找MB喝酒？”
郁和着急解释：“我没有，你误会了。”
唐择野摇头，他亲眼看到，那人的手碰了郁和的脸颊脖颈。
再晚来几分钟，郁和是不是已经和别人躺在床上？
理智逐渐消失，唐择野俯下身体，双手撑在沙发背，圈住郁和，凑近他，看着他充满水汽的眼睛，额角细碎水珠沿轮廓流下。
“你和他喝酒，他说要陪睡，我误会了什么？”
“如果我没有找到你，你现在是不是在跟他接吻上床？”
“你知不知道，他和多少人睡过，有多脏？”
在一声声质问中，委屈，气愤，还有压抑许久的痛苦，一起涌出。
既然唐择野是这么想的，那就当是这样的吧。
郁和笑了：“是，我想和他上床，不可以么？”
唐择野盯着郁和，一直紧绷的警戒线断裂。
他捏住郁和的下颌，不让他继续说下去。
唐择野声音冰冷：“你想要，我给你。”
他低头，贴上郁和的唇，粗暴撕咬，勾缠他的舌尖，凶狠吮吸。
第一次拥有这样近的距离。
郁和闻到，不属于唐择野的甜香，令人作呕。
嘴唇很痛，胸口很痛。
“滚！”
郁和用尽全身力气，推开唐择野，终于忍不住哭出来。
唐择野瞬间清醒。
他单膝跪在郁和面前，手指抚过郁和的眼角，一遍又一遍，却始终擦不干眼泪。
“小和，对不起。”
郁和不想听道歉，不想患得患失，不想困在猜测的爱意中。
他问：“唐择野，你为什么不说爱我？”
沉默良久，唐择野站起来，温柔地摸了摸郁和的发顶，像小时候那样。
他说：“我要订婚了。”
郁和不再落泪，也不再觉得痛苦。
一切像按下复原键，诡异的宁静。
***
手机振动许久，先前无暇顾及，现在终于被接通。
听筒那端，周祈焦急：“阿郁，你在哪？怎么不接电话？没事吧？”
郁和声音还哑着：“没事，遇到我哥了，抱歉没来的及跟你说一声。你还在繁盛么，我现在去找你。”
“在，我去正门等你。”
“好。”
挂断电话，郁和往外走，唐择野跟在他身旁。
郁和情绪平静，好似无事发生过。
他条理清晰地向唐择野说明，为什么在酒吧，为什么找MB喝酒，以及被唐择野看到的这场误会。
唐择野再次道歉，“对不起，我今晚不太清醒...我们回家好不好？”
“不用说对不起。是我做错事，你不让我来繁盛，我没听话。朋友还在等我，我不回家了。”郁和看向唐择野，“就送到这吧，哥，再见。”
***
繁盛正门，周祈已经叫好了车，看到郁和出来，朝他挥挥手，两人一起坐到后座。
离得近了，周祈才察觉，郁和像是哭过，眼尾红着，嘴唇也红的异常。
车内，周祈没说话，郁和也安静坐着。
到学校门口下了车，周祈拉住了往前走的郁和：“想聊聊么？”
郁和停下来，接受了周祈的善意，“聊聊吧。”
A大主楼，一二层楼梯连接处，清幽月光披在两位少年身上。
郁和说聊聊，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周祈打破沉默，“你哥，是唐择野么？”
郁和有些惊讶，在朋友面前，他只介绍这是我哥，不曾表露其他。
郁和：“是，你知道他？”
周祈：“以前跟着我爸见过一次。”
周祈还记得，两年前见到唐择野的场景。
交流峰会上，父亲说今天来了重要人物，希望有机会被引荐。
会议开始前，有人被簇拥着走来。
中心位的青年英俊挺拔，身旁跟着的商会会长态度恭敬，边走边介绍项目。青年偶尔问一两句，谦逊的姿态，掩盖不住与生俱来的高高在上。
直到活动结束，父亲也没机会接触到青年。
晚宴时，周祈看到，坐在主桌的青年身旁有漂亮男生作陪。青年接过男生递来的酒，漫不经心地笑着，冷漠疏离。
坐在周祈旁边的人，小声嘀咕“原来唐择野喜欢男人”，迅速被同伴制止。
周祈记住了青年的名字，唐择野。
东临再遇唐择野，周祈觉得面熟，却记不起在哪见过。
这不能怪他。
周祈记忆中的唐择野，高不可攀。
郁和的哥哥，低调平和，甚至可以说亲切。
反差太大，像狼王变作家犬，任谁也很难将两者联系起来。
和李君树相识、孙意突然退学、闲庭宴特殊招待，周祈早知道郁和身份不凡，他哥自然也不会简单。
郁和不说，周祈尊重不问。
直到郁和去参加哥哥的生日宴。第二天反常早归、生病高热，周祈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有担忧有好奇，也有道不明的心思。
他知道郁和不会说，只能选择自己打听。
周祈询问比他更早来东临的朋友，那人也是圈子里的人。
周祈：“昨晚哪位过生日？排场应该很大。”
朋友：“唐择野啊，他每年都办生日宴。”
周祈：“你在场么？”
朋友：“当然不在，要邀请函才能进，我们这种小二代，没人邀请的。你问这个干嘛，你想认识他？”
周祈：“不想，好奇随便问问。”
朋友打开话匣，向周祈描述他未曾见过的另一面的唐择野，并得出结论“这话我也就跟你说说，他们那群人玩得好乱，咱们惹不起，别上赶着凑过去。”
周祈明白了对唐择野似曾相识的印象从何而来。
高高在上的青年，和郁和友善的哥哥，合二为一。
他也发现了郁和的秘密。
周祈的视线，在郁和破皮的嘴唇停留。
他问郁和：“你喜欢的人，是唐择野么？”
郁和没有隐瞒：“是。”
周祈心中叹息，他早该察觉的，“每次提到你哥，你会变得很不一样。”
周祈想到生动的、鲜活的、情绪浓烈的郁和。
郁和说：“被你看出来了。”
周祈想说唐择野不值得：“你有没有想过，你哥可能不是你平时看到的那样。”
“我知道。”郁和抬头，月光落入眼中如水冰凉，“我没办法，我只有他。”
郁和不再看月亮，低声说：“以后不会了，他要订婚了。”
周祈轻拍郁和肩膀：“阿郁，你还会遇到很多人，对你很好的人。”
郁和回应：“嗯，会遇到的。”
只是，不会再有人是唐择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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