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炙热，树影斑驳。
郁和一路小跑离开考场，在汹涌人潮中，一眼看到了唐择野。
唐择野一身休闲装，倚靠车门站着，四肢修长，慵懒舒展，向来淡漠的眉眼，此刻正带着笑意，整个人都变得温和起来。
“哥，等多久了？”郁和坐上副驾，把包放到后座。
“不到半小时。”唐择野递给郁和一个纸袋，“恭喜小少爷，高考结束，重获自由。”
郁和打开纸袋拿出甜品，是附近网红店的草莓慕斯，他曾和唐择野提过一次。
“尝尝？”郁和舀下一块带草莓的部分，送到唐择野面前。
唐择野没接勺子，直接就着郁和的手吃了蛋糕，给了评价：“太甜。”
郁和不满意：“我觉得刚好，可能是我生活太苦，需要甜的东西补补。”
唐择野没脾气：“是是是，你最辛苦。”
出国事宜早已安排好，郁和却强硬要读高三参加高考，还选择了住校，这一年两人见面时间少了很多。
车窗隔绝暑气，在微凉的封闭空间里，郁和闻到清浅的苦味，是唐择野惯用香水的味道。
东临市的夏天，白日漫长。
郁和想，他喜欢这个城市。
行驶路线不是回家的方向，郁和问：“哥，我们去哪？”
“去蓉锦居，新出的时令菜，还不错。”
“你饿么？”
“不饿。”
“我不想吃饭。”郁和轻微侧身，试探道：“想去繁盛看看...”
刚好遇到红灯，唐择野停下车，在郁和后脑勺轻拍一下，以示警告：“那不是你该去的地方。”
郁和不服：“为什么不能去？我成年了。”
繁盛是东临颇负盛名的酒吧，占据宝汇里地面一到三层，消费极高。
不为人知的是，繁盛三层以上，邀请制的私人会所，才是真正的销金窟。
“因为繁盛有我出资，那里不接待你。”绿灯亮起，唐择野调转方向，“不要生气，哥带你玩点别的。”
***
轰鸣声由远及近，一道道残影闪过。
郁和看着赛道上飞驰的超跑，疑惑道：“来看赛车？”
“不看，”唐择野揽着郁和的肩膀，朝围场走去，“跑两圈。”
路过车库区，唐择野放慢脚步：“小和，喜欢哪辆？”
再过四个多月，就是郁和十九岁生日。唐择野想送车当礼物，今天带人来也是为了提前摸清喜好。
郁和一眼扫过去，都不太感兴趣：“哪辆是你的？”
唐择野把人引到专属车库，指向一辆正在做检查的车，黑红配色，双层尾翼夸张的扬起，极具攻击性。
郁和很给面子：“还是哥的车好看，很嚣张。”
唐择野拿来头盔，帮他戴好：“体验下。”
郁和坐在副驾，看向唐择野，觉得新奇。
这不是什么正式的竞速比赛，唐择野很随意，只戴了头盔和手套，是他从未见过的样子。
黑色头盔几乎遮住了全脸，从侧面可以看到密且长的睫毛和一小段高挺鼻梁。
“抓好扶手，转弯可能会晕。”唐择野提醒他。
郁和回神，握住扶手。
在低沉的声浪中，唐择野载着他向前驶去。
跑完两圈，车胎已热。
唐择野停下车，推起护目镜，确认郁的状态：“有不舒服么？”
郁和摇头，有些无语：“哥，别把我想的这么弱行不行...”
唐择野低笑一声：“好，你最厉害。何阅傅权今天也在，我们过去打个招呼？”
接近另一个区域，郁和看到远处欢腾的人群，好热闹。
或许是认出了唐择野的车，他们刚停下，就有几人朝他们走来。
傅权扶住车门，拦下准备下车的人：“择野，比一圈？”
“跑么？”唐择野征求郁和意见。
“跑呗。”郁和还挺期待。
“行。”唐泽野收回长腿，一脚油门，开往发车点。
红灯熄灭，引擎的咆哮声响起。
周遭景色在视线中飞速略过，变得模糊不清。
落日余晖的金色，铺天盖地洒入眼眸，仿佛盛大典礼上礼花飘落。
郁和心跳加速，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
弯道处，旁边车辆擦身而过，他没控制住惊呼出声。
唐择野目视前方，减缓了速度。
他们的车最后到达终点的，赛道距离不长，因此时间差距没有很大。
郁和下车后，还能看到人群中，有车手搂着从副驾下来的人激情拥吻。
“今天慢了啊。”傅权走过来，旁边跟着一些郁和并不眼熟的人，纷纷跟唐择野问好。
唐择野脱去手套摘下头盔：“小朋友第一次玩，当然要慢点。”
郁和刚取下头盔，额上细密的汗珠沾湿发梢，他尝试把刘海捋上去，头发却不配合的从两侧落下，恰好漏出双眸，眼神清亮如皎皎明月。
“好漂亮的小朋友。”
唐择野循声抬眼，看见一人盯着郁和目光直白，瞬间沉下脸。
何阅一听这话，就知道段立忱误会了，把郁和当成了小情儿。
何家和段家来往密切，看到唐择野黑脸，他也不能不管段立忱，只好站出来解围：“立忱是第一次见郁和吧？郁和是择野的弟弟。”
段立忱旋即向郁和伸手：“初次见面，幸会。”
郁和像是毫不在意对方的误解，礼貌握手，笑得和善：“立忱哥好，你也很帅。”
不等对方反应，郁和拍拍唐择野的胳膊：“哥，有点晕，想喝水。”
暮色降临。
郁和捧着水杯，陷入休息区的沙发里。
唐择野看郁和心不在焉，手晃到他眼前打了个响指：“在想什么？”
郁和抬头，看到一双眼尾微微上扬的桃花眼。他下意识躲开目光，视线不经意扫到唐择野挺立的唇峰。
脑海中再次浮现赛道终点处的拥吻。
唐泽野会在人群中吻别人么...
郁和想知道，于是他小声问：“哥，你赢了比赛，也会和别人接吻么？”
唐择野停滞一瞬，没有正面回答：“以后看点好的。”
没否认，就是承认。
郁和情绪低落：“回吧，不玩了。”
唐择野想摸摸郁和的头发，最终没动手：“先吃饭，再回家？”
郁和只想快点回家：“回去吃吧，我做饭。”
***
郁和高三住校后，唐择野很少在家吃饭，家里自然是没有食材。
回家途中，两人在超市采购一番。郁和说接下来几天他都要在家宅着，所以买了很多东西。
到家后，郁和分门别类做收纳。
唐择野靠着餐桌，看着郁和熟练地把各种物品收进盒子放进柜子。
他突然想起，郁和第一次来到这里时怯生生的样子。
那时，他们的关系其实并不算密切。
唐择野初见郁和，郁和还是个安静的五岁小孩。
起初，唐择野每过一两周都会去郁家陪他玩小半天，在郁家对郁和态度好转后，就变成了按月去找人。
唐择野十八岁出国读书那年，郁和八岁，比同龄小孩更早熟，知道自己很长时间见不到唐择野，没哭也没闹，和唐择野告别时，很认真地说：“哥哥，我会想你。”
唐择野对郁和说：“你可以给我发消息，也可以给我打电话。”
十几个小时的时差，联系总是滞后。
郁和每周末都给唐择野发消息，一句一句告诉他，自己成绩很好、被夸奖了、遇到了好玩的事、交到了新朋友。
唐择野收到消息时，可能正是深夜酣睡，可能在夜店聚会喝酒，也可能在某个人的床上。
等他腾出手来回复，郁和这边已是黑夜。
假期回国一趟，唐择野有大大小小的事情要处理，他能分给郁和的，不过是三五天的短暂陪伴。
即使如此，郁和却始终说：“哥哥是对我最好的人。”
郁和十三岁那年，唐择野二十三岁。
郁家的产业大不如前，郁老爷子去世后，更是只靠曾经的豪门底子撑着。
唐择野不再去郁家，偶尔会把郁和接到唐家来吃饭，他知道郁和在郁家并不开心。
那个无风的夜晚，站在校门口等他的郁和，红着眼睛笑着说：“谢谢哥哥”。
唐择野决定，把人带进自己的家。
唐择野在东临有几处房产，清江平层离公司最近，是他最长住，也是不会带人回来过夜的居所。
郁和第一次来到这里，礼貌又客气，几乎只在卧室和客厅活动。
唐择野对郁和说：“以后这就是你家，想干什么都可以。”
郁和满脸担心，生怕自己给他添麻烦。
唐择野对人其实没什么耐心，但对郁和是例外。
他带着小孩在音影区打游戏，在阳台看江水看星星，甚至尝试给郁和展示厨艺，可惜，很失败。
从此，做饭这件事就被郁和包揽了，郁和喜欢且有天赋。
五年时间，唐择野把郁和从拘谨的少年，养成了会对自己发号施令的小少爷。
这没什么不好。
他甚至觉得，郁和可以再任性一点。
“哥，还傻站着呢，过来洗菜。”郁和头也不抬，把蔬菜放在水池边。
“来了。”唐择野过去帮忙，想到今晚郁和在人前的纯良，感叹道：“在外面懂事又贴心，还知道给人台阶下，怎么回家就这么凶？”
郁和有恃无恐：“我青春期，您多体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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