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忽百年光阴,老龙王和天君在铜陵台上不痛不痒地打了一场,扶西也去凑热闹了,就记得不过四五招的功夫,老龙王就抵不住了,天君如何瞧不出来,只想到老龙王最好面子,便不动声色地让了几招。
最后的结果皆大欢喜,虽知必败无疑,老龙王也十分感激天君手下留情,给他留足了颜面,再不多语,也不留下来叙旧,便青泽的陪同下急不可耐地回了西海。
青泽笑着与扶西道:“自那天回去,老龙王再没说过之前那些话。”他抬袖掩住上扬的唇,担心冒昧,却又忍耐不住,“若说是安分守己,也不为过。”
老龙王拗不过麟寻,只晓得现在要再与她争执,什么神经的事情她都做得出来,他待青泽依旧有些不耐烦,却不似从前那样不悦,两人相处倒也融洽。
他虽看不惯青泽与麟寻尚未婚配便弄出一堆孩子来,可西海单传多年,从未有过如此昌盛的子嗣,加之孩子们一个个聪明可爱,爷爷爷爷地叫上四五声,他那颗硬邦邦的心都快化了。
还十分贴心地在麟寻天罚结束前给孩子们上了族谱,那天扶西也凑热闹去了,她指着大红纸张上那个写作“龙傲天”的名字不住蹙眉,竟忍不住出声:龙傲天,好奇怪的名字……”
不想被老龙王听去了:“是么?你说说,哪里奇怪。”
扶西清了清嗓子:“你一定没看过人间的话本子,这龙傲天是我最讨厌的男主角,四处留情,随地大小生,又狂又傲,目中无人。”
老龙王愣愣,冷哼一声。
“你也别气,早早换一个,孩子叫这个名字不太合适。”
老龙王还是冷哼。
扶西:“还是给改一个吧,话说龙傲天是哪一个啊?”
老龙王终于出声:“龙傲天是我。”
扶西:……
扶西从回忆中抽身,望着面前天罚结束的麟寻,她正有些疑惑地望着扶西:“怎么样?趁着从前定下的婚期,我们一起将婚事办了。”说到这里,她也偏过头去望着青泽微笑,很是温柔。
扶西自然很乐意与献流成亲,可他此刻并未醒转,这婚仪该怎么办呢?
“献流未醒……”
麟寻闻此却是轻轻一笑:“你可曾上天界寻过师父?”
扶西摇头。
“那我此来,便是要告知你一个好消息,师父起卦卜算,师兄苏醒的时日就在婚期前一两天。”
“真的!”扶西心底涌上来一阵巨大的欢愉,久久萦绕心头过后又化作片片委屈,献流,终于要醒了吗?
如此她自然是重重点头,连夜奔回扶西山,在镇山石下坐了一夜,兴奋地睡不着,翻来覆去地绕着结界转悠,一面踱步一面倾诉,直至天边翻出了鱼肚白,她才扶着结界的水波缓缓睡去。
梦境里有个熟悉的身影将她轻轻抱了起来,扶西奋力睁开眼睛,发现映入眼帘的果然是那个叫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忍不住红了眼眶。
她抬手去触碰献流的脸颊,柔软温暖的触感激得她心头震荡,久久不歇,她声音几乎哽咽:“献流,你,你怎么才醒……”
献流垂头看她,淡色的眸子里水波缱绻,他启唇,说话都是带着笑意的:“抱歉,让你等我那么久。”
“我好像都记起来了。”他垂头将额头与扶西相抵,“我从镇山石中出世,再远渡重洋,我们本就同出一脉,多谢你救我,我早就该回来了。”
扶西眸子微微睁大,竟极速从梦境中抽离,一个颤抖,她才发现已经艳阳高照,几近晌午,陆眠,十一和小侯将她团团围住,眸中满是关切之意。
“山君,你怎么了。”十一瘪着嘴,有些委屈。
“你方才都哭了,我们都不敢叫醒你。”
“难道又梦到神君了?”
扶西抬手摸了摸脸颊,果然一片湿冷,她胡乱摸了摸,站起来道:“我这是高兴的!你们都别闲着啦。”
她双手叉腰,朝天一指:“都给我打起精神来,扶西山的第三场婚事,就要到了!”
山中许多生灵因扶西修为恢复,不少已恢复了从前的人形,望着失而复得的热热闹闹,扶西高兴极了,她像一只不知疲倦的蝴蝶,在人群里不停地穿梭安排,婚期近在咫尺,她整个人也从最初的兴奋变作紧张。
恨不得整日里都睡在镇山石下,寸步不离。
这一天终于还是到了。
已经和启明殿商量过好多次流程,扶西还是忍不住紧张,她在十一的帮助下将精致繁复的喜袍一层层穿好,带上头冠,稍微扑了点粉,望着镜中神采奕奕的自己,她露出洁白的牙齿,心中却忍不住想象起献流身着喜服的模样。
他甚少穿鲜亮的颜色,从前在山中,多是些玄色的衣裳,回归天界,也是轻飘飘的白?彩衣,她望着手边这套天君作过法的喜服,只要献流苏醒,这衣服就会自动飞到他身上穿戴整齐。
扶西的脸颊逐渐爬上红晕,
她踱出门外,再一次来到镇山石下,若照天君所言,献流应当已经苏醒了才是,怎么还是没动静呢。
“神君。”
有人出声,扶西便转过身去,来人穿着天界制式的白色彩衣,面容却有些陌生,他稍稍弯着腰:“觅影仙君道上头忙不开了,让神君先行一步登天。”
扶西摆手:“那怎么行,我们得一齐登天。”
那小仙眸色中露出一丝不耐烦:“神君此言,是连天君都不放在眼里吗?”
扶西暗道此人好生奇怪,只觉得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可疑之处,她一个小小山君,什么能被称作神君了。
不想那小仙忽而以极快的速度闪到扶西身后,手指快得看不清残影,须臾,扶西发现自己竟无法动弹了。
不知来人是如何的道行高深,山中众人居然毫无察觉,扶西想开口,却发现嗓音竟也被术法封住,那小仙原本有些纤细的声线骤然变得粗狂:“献流,你别挣扎了,被我妹妹看上,是你的福气。”
等,等等!
这人是谁?
还有,她不是献流啊……
扶西只发现自己像截木头似的被塞进了一个口袋里,入目皆是黑暗。
耳畔呼呼风声过后,扶西便像个豆子似的被倒了出来,她伏在地上顺气,半晌才不情不愿地抬眼去看对面的人。
来人是一男一女,看着年纪不大,神色懵懂:“魔君说了,既来了魔界,就应该安分守己,右护法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那些没有意义。”
扶西恍然大悟,此处是魔界,那方才将自己掳来的人应当就是魔君。
难道魔君根本不晓得献流长什么模样,便顺手掳了身为男方的她来。扶西先是气愤,而后是庆幸,还好不是真将献流抓来了。
扶西说不出话,只好瞪着眼睛。
那两人上来,朝着外头挥手,扶西便看到端着衣裳配饰的侍女鱼贯而入,这些人分工合理,井然有序,她们扒去了扶西精心穿戴的喜服,换了套极其扎眼的,还配上更加扎眼的头冠。
“不愧是天界数一数二的美男子,不怪咱们右护法一见钟情,连我瞧了也有些喜欢呢。”
“住嘴,敢跟护法抢男人,你不要命了。”
“可她前些日子就带回来一个,今日又让魔尊强掳了这位神君,会不会太贪了些。”
“护法喜欢的人不计其数,你见她待谁这样正式过?”
“似乎也是,那我自然不敢染指。”
“走吧,吉时将至,别耽搁了。”
两个侍女一人拎一角,往她脑袋上丢了个盖头,扶西看着眼前这片红,不由得感叹卫和的霸道,分明前些时候献流已将无定宝剑给了她,她居然还做出这样不讲道义的事情。
大多数时候,神兵与主人的脾气秉性很是相似,莫不是卫和回来之后发现还是正主更吸引人,于是更不屑于只是把宝剑的无定?
那怎么行!献流可是她的!
李代桃僵,真不知道卫和见了自己会是一副什么表情。
扶西的身体仿佛提线木偶,她跟着引路的侍女一路弯弯绕绕,乘上轿辇,又晃晃悠悠了半晌,最后来到一处人声鼎沸的所在。
“呀!是新郎!”
“怎么还盖盖头呢?”
“入赘我魔界,天王老子来了也得盖盖头!”
扶西出不了声,身体也不由自己做主,很是难受,往前行了几步,便感受到有个异常健硕的人按住了她的肩头,语气中满是威胁,和扶西山粗狂的声线如出一辙。
果然是魔尊,想来她们亦结束了天罚。
“你若敢挣脱此术,叫我妹妹出丑,我饶不了你。”
“能与卫和成亲是你的福气,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卫风又重重按了按扶西肩膀,扶西吃痛,若是真的献流,怕是已经解开法术和他打起来了。
“你这事做的太仓促,以后要好好过日子,别总再做些不着调的事了。”卫风撇着嘴巴将扶西一甩。
扶西趔趄一下,被卫和柔软的身躯接住。
她在心中重重叹气,造孽啊。
卫和颇有些羞涩地望着盖头下的人,轻声道:“昨夜你还那样义正言辞地拒绝我,今晨就同意了,我很高兴。”言罢她抬手试探性地去牵扶西。
扶西身体僵硬,只好由着她,仓促地过完魔界的大半婚仪,到了最后宣誓的时刻,新人要将名字刻在通天石上,以示忠于彼此,不可移情。
扶西焦急起来,亲可以乱结,字不能乱刻啊,她努力想挣脱法术的禁锢,可惜自己是个不学无术的逍遥散仙。
她从不曾像今日这样后悔自己的不求上进。
“免了吧。”竟是卫和先出声,她咳嗽两声,按住扶西的手,“我知道,你肯定还在犹豫,没关系,我可以等你。”
扶西一愣,卫和居然这样通情达理,若换了旁人,估计真的感动了。
卫风却十分不屑地冷哼一声:“我就知道!”言罢他唇角弯弯,“妹妹,我可是送了份大礼给你,别太高兴。”
卫和不解,她知道兄长向来不喜欢自己见一个爱一个的花心滥情,可这是她的本性,如何能改,且她都没在通天石上刻字,自然不用负责,他与其急来急去,不如像之前一样多给自己帮帮忙。
卫和忙拉起扶西的手步入房中,坐在榻上时,她不轻不重地摩挲着扶西的手背,深情款款。
“无定,我就知道,你也是喜欢我的。”
呃……好像哪里出了错。
于是扶西又开始梳理。
卫风把她当献流抓了来,可卫和却以为她是无定,这么说,今日的婚仪是卫和同无定的。
卫和真是坚持不改,百年已过,还是没忘却无定。
卫和见扶西没动作,以为他还是有些犹豫,故而温声道:“你不必忧心,我既认定了你,自然不会负你,只要我们心意相通,还惧怕什么流言蜚语呢?”
扶西听得都有点迷糊了,如此深情的剖白,听得人心里暖暖的,她也得学习借鉴一下。
“**苦短,不如我们……”卫和话没说完,便直直凑了过来,不知道是忘了还是觉得有情趣,她并未掀开扶西的盖头。
扶西自然明白她说的**苦短是什么意思,那怎么行!扶西拼尽全力,终于挪动了一下脑袋,避开了卫和的亲近。
“你是害羞了吗?你又不是没有凡间的记忆。”卫和微笑说着,语气有些委屈,过了会儿,她重振旗鼓,又凑了上来。
扶西可谓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这粗枝大叶的卫和,居然没发现她没开口说过话吗?
拼尽九牛二虎之力,扶西又避开一次。
卫和终于发现了不对劲:“无定,你为何不讲话?”
回应她的是无声的寂静。
卫和挥袖,扶西头上那块坚如磐石的红盖头终于落地,她抬起头,快速地眨巴着眼睛,企图用眼神示意卫和帮她解了法术。
卫和被惊得往后一仰,脑袋磕在床边,痛呼了一声:“你?怎么是你!无定呢?”
扶西的眼睛快抽筋了。
卫和似乎在垂眸思索,半晌,她轻轻笑了一声:“扶西山君。”
扶西重重点头。
“你还真是大义,为救无定,连自己都豁出去了,你这么做,献流知道吗?”她顿了顿,眯起眼睛,颇有些不悦,“莫非,这是你们两个的主意?”
57-59这三章重写了快三四遍了,家人们可以重新看下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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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当新郎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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