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本是王海京预定的，但他也不知道禹霏什么时候能出院，可就算禹霏出了院，能不能开这个会也得纪云白决定。
一是酱园下月起要加人手，二是便利店的产品方案、三是下季度的营销推广规划。
纪云白看完方案问了三个问题：“现在酱园的流动资金能支撑多久，产品推广有没有考虑过产能跟不跟得上，地方性产品贸然引入直播可行性分析做了吗？”
会议室鸦雀无声。
纪云白将所有人都扫视了一遍，自问自答：“资金缺口多少要报数，客户拿得出多少钱我们就做多少事，你们也不是第一回遇到客户卡预算。产能跟不上要算多久之后能跟上，可以做短期预售，比如十五天内发货。直播也可以不卖货，把知名度做上去。”
“知道了，纪总。”王海京抹了把汗，“我做了支出预算，之前霏霏总说适当地超出可以解决，从本月即日起至年底预计投入48万，目前账户余额是21万3，但此前酱油小铺有15万的租金是霏霏总私人出的，还有50万是霏霏总问师阿姨借的，所以整体缺口是负43万7。”
“这是适当的超出？借的或者私人的你倒是可以忽略，等有了再说。”师嘉恒转头看向禹霏，“霏霏，你怎么想的？”
现场气氛空前紧张。
“哥，我相信齿轮效应，也相信且行的专业性。王经理现在算的都对，钱我可以去挣，我更怕的是没有出路，现在只要是办法，我就愿意尝试。”刚才禹霏认真看了方案，她也有她的想法，“今年酱油的产量我们做按部就班的推广就好，进便利店我们的米酒更有优势，我跟纪总的想法一样，不建议一开始就做直播带货，一是量跟不上，二是没有知名度，三嘛我怕请人直播沉没成本太大。”
说完，她看见纪云白对他点头，心里安定不少。
对于自己家的生意，她最有发言权，必须好好发言。
王海京呼出一口气，说：“我记下了，后续我会细化方案，尤其是在推广方面，之前我们开业的推广效果很好，我们的小红书、抖音账号涨粉都在4位数。”
纪云白在方案上写写划划，说：“别只是想着做名气，依赖新媒体平台得到的虚名长久不了，互联网讯息更新太快。先把把区域品牌做出来，去找地方性的活动做赞助，或者在超市在门口做地推，怎么土怎么来，蓝天镇不是申城，做那么高大上爷爷奶奶们看得懂玩得转吗？”
说完也写完了，策划案回到王海京手上。
“散会吧。”纪云白看了眼手表，“该下班的下班，该回去工作也赶紧回吧，方案不是不好，只是不合适。马师傅麻烦留一下，我有件事下咨询下您的意见。”
马师傅坐得离门口最近，听到“散会”就准备撤了，很勉强地坐了回去，“有啥事还能问我一个老头子的意见，我车间里还好多事呢。”
师嘉恒：“耽误不了您多少时间。”说完使了个眼色给纪云白，两人认识十几年，希望这点默契值没下降。
还没出办公室的梁欢欢心里泛起嘀咕，前几天且行的人查监控她不是不知道，只是因为不知道查什么，所以不敢声张。
纪云白这人太聪明，又太向着禹霏。这下怕是要出事，梁欢欢当即决定去搬救兵。
会议室只留了四人，禹霏满脸的茫然，不知道纪云白会有什么事。
“马师傅知道中铭食品自己开了酱油作坊的事儿吧？”师嘉恒先开口，“这个事我姑父之前没跟我还有霏霏提过，我们都是最近才知道的。”
“有这事，”马师傅一副不稀得提起的样子，“当初韩师傅嫌我们守旧不发展，就去了中铭，算是个叛徒，但离开春鹭之后他也挺后悔的，中铭的钱老板我老早就看出这人精明得很，净干损人利己的事。韩师傅说到底还是老实，这不是照样没出路吗？”
马师傅越说越义愤填膺，“我气不过，去中铭把他给打了，越超这人脾气太好，中铭的单子他一直做到人家彻底不要为止，说什么合约精神，那人家有合约精神吗？偷了春鹭的技法去开作坊，狗屁！”
禹霏在国外，家里发生的这些事她一概不知，原来爸爸曾经受了那么大的委屈。
“现在机会来了。”纪云白站起来，双手撑着桌子身体向前倾，“我去中铭看过了，钱老板没有经营好的公司现在经徐蒙的管理下很有发展前景，我和师嘉恒想收购钱老板手上所有的股份，包括那个小作坊。”
马师傅当即腾地站了起来，“你们要把姓钱的从中铭赶出去？这中铭可是钱家人建起来的！”
禹霏也坐不住了，没想到他们俩去处理事情，处理出这么个结果。
“马师傅你激动什么。”师嘉恒打了个手势，“您坐下听，我来说啊。是这样的，钱老板年纪大了，还摊上这么个儿子，该败的家财败得差不多了，这35%的股份他们要价不低，我们其实是冲着徐蒙，他还是可信的，中铭照此发展下去，很有前景，那个作坊我们就是看着添堵，收过来就准备关张，没有存在的必要嘛。”
马师傅眼睛瞪得老大，大声问：“那关了，韩师傅那些人咋办？”
纪云白若无其事坐回椅子上，说：“这简单，如果关了就按开除处理，我们肯定是会给遣散费的，不像人家背叛得那么无情，是吧马师傅？”
“啊这个……”马师傅欲言又止，窃窃地看向禹霏。
禹霏沉默很久，看纪云白和师嘉恒一唱一和的样子，这件事似乎已经都商量好了，势在必得。
“既然中铭发展这么好，钱家人怎么舍得把股份都卖了？”禹霏问，“而且为什么要卖给你们呢？”
师嘉恒看纪云白不回答，只好他来说：“这个合伙人找什么样的很重要，你看啊就像我跟纪云白还有陆澄沣，理念相近步调一致，今天我们跟徐蒙就是经历了这么一个双向选择的过程。”
哦？禹霏转头朝向纪云白。
纪云白微微点头，“是这样，当然我也有很多顾虑，首先就是这个作坊的事，如果春鹭暂时产能跟不上，我们也可以留下，马师傅怎么想？”
禹霏知道马师傅素来不爱掺和生意上的事，他也不懂，谁料……
“那就不关了，都是一帮只会干这个活的老东西，丢了饭碗还能干点啥，”马师傅拍着胸脯，“韩师傅这人我担保，你们不是说到什么理念吗，当初他就是跟越超理念不合，那他不也是上了钱老板的当嘛！给他一个再回春鹭的机会行不行？”
这问题他问的是禹霏。
在禹霏的记忆里，韩师傅不爱笑，有时候兴致好还会教她写作业，对下面的人很严厉，老爸在外面拓展销售渠道，他一个人能把厂子打理得井井有条。
禹霏想过之后说：“我想见见韩师傅亲口问他，如果作坊易了主他也许有他自己的选择，我们留不留是过去的情义，一切还是让他自己作主。”
没想到自己这妹妹情商还可以，师嘉恒先起身，说：“那就这样，我赞成霏霏的意见，下班吧马师傅。”
马师傅爽朗一笑，“把我弄得怪紧张的，以后有事商量别搞得这么正式，上车间问我就行。”
突然会议室的门被推开，师乔婉气喘吁吁站在门外，“你们聊啥呢，拉着马师傅一个人，你们查监控干什么，师嘉恒你说！？”
师嘉恒：“姑，您我让说啥……”
别的不说，纪云白从来没这么心虚过，低着头不吭声。
马师傅一脸莫名其妙，老实回答：“就聊韩师傅那小作坊的事，谁查监控了？”
“都知道了？老马！”师乔婉急得跳脚，“谁说出去的，谁把这事告诉他们了！”
师乔婉气急败坏，纪云白低头闪躲，师嘉恒试图去安抚他姑，马师傅原地发愣……禹霏：“妈，什么事，你在说什么？”
马师傅这才反应过来，扯着师乔婉往外走，“没说！我们谁也没说，这事怎么能说呢？”
“站住！”禹霏拉开凳子，事情不知道，但状况她看得懂，这帮人有事瞒着她。
师嘉恒起身，相比纪云白而言他起码不算是外人，有说话的份，大声道：“都回来坐下，姑，您把通风报信的人也叫来。”
恰好，梁欢欢就在会议室外面。这下是捅了大篓子了，缩着头不敢进门。
“没错，事情我们多少知道一点，”师嘉恒用上课的语气说话，不紧不慢，“霏霏她还不知道，这件事我跟纪总本来是想就算了，但今天都这样了，你们得自己跟霏霏坦白。”
禹霏看着这一屋子的人，一个个耷头耷脑的，“谁要跟我坦白？”
师乔婉看马师傅，马师傅看师嘉恒。
“行，我来打个样，”师嘉恒说，“事情是这样的，大家都别紧张啊，我们确实查了监控，因为我们不信徐蒙说的，他说春鹭酱油跟中铭的那个小作坊有灰色交易，量不多，每个月2到3吨的二道酱油，那边韩师傅怎么处理的我们就不知道了。”
“灰色交易？”禹霏怕自己误解这个词了，“哥，你的意思是马师傅把我们的二道酱油卖给韩师傅了？”
师乔婉愧疚得很，但声量依旧大：“不是马师傅，是我，马师傅只是帮我办事。”
“妈，你？”禹霏对着这些人都不知道怎么生气，“你为什么这么做？”
“还不都是为了我们家？”师乔婉委屈得很，“我们一家要生活的呀，哪能一直吃老本？本来我钱放理财也能挣点，这不是拿了那么多给你啊，你有几个本事我不知道嘛，你哪里能经营得好？所以我催你找对象，妈是怕养不起你！”
到头来都是她的错？禹霏如鲠在喉，说：“我早就可以养活我自己了，妈。”
“在意大利你有苏易养着，可是现在你回来了，谁养你，还不都是我？”
苏易养她？
这可真是天大的冤枉，她一个画画的，是得靠经纪人去营销作品、销售作品，甚至炒作她的IP，这就算是养了？
她对师女士真是失望透顶，“我没有靠苏易养我，那都是我一幅画一幅画挣回来的钱，你可以觉得我没本事经营好酱园，但你不能看不起我的过去。”
禹霏用力拉开凳子，冲出了会议室。
“霏霏！”纪云白追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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