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晏清在厨房高喊开饭了时，阿列克谢才从土嗨音乐中得以解脱。
他的眼神都变得恍惚，机械地从橱柜里拿出餐具，等他要把刀叉摆上去的时候，跟拿着八根筷子的晏清面面相觑。
“啊，倒不是不能用叉子……”晏清把目光转向那几大盘炒菜，两个人一齐对着炒豆芽陷入沉默。
恋恋不舍放下手机的艾斯走过来：“为什么不用一次性手套直接抓呢？”
这下二人都用同样嫌恶的表情看过去了。
筷子是晏清从家里拿过来的，最后他把刀叉也用开水烫过后将两种餐具都发给大家。我见艾斯有模有样地把筷子拿起来，不禁赞叹：“你会用？”
“会的啊。”艾斯把筷子尖插`入已经炖得松软的土豆中，“你看！”
我：“请不要亵渎筷子，谢谢。”
阿列克谢：“还有土豆。”
我早就发现阿列克谢并不挑食，但他格外偏爱土豆，有时候食堂的米饭没有了，他还会专门去买两块蒸土豆回来，撒上点胡椒粉或者直接白口吃。
晏清的手艺真的很好，无论是炖菜还是炒菜都非常入味，咸淡适中，荤素搭配也非常合理。在艾斯嚷嚷着要再开一瓶可乐喝的时候，他已经把西红柿蛋花汤盛上来了。
“这也是你跟食堂的阿姨叔叔学的吗？”我大为震撼。
“也有我自己琢磨的。”他温和地笑了笑，给我又夹了块炒猪肝，“这个补血，你多吃点。”
他居然还记得我流鼻血那件事！太感动了！
我对富哥的刻板印象就是五谷不分、吃穿不愁、极度以自我为中心的家伙，但到了D大后认识的大家人都很好。比如温文尔雅的晏清、开朗活泼的艾斯，但烂的人之前参与救援的时候见过不少。有一次灾区的路被碎石给堵住了，一次限行一人，有个少爷嚷嚷着自己有钱要先走。最后把路吼塌了，抓着我的脚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好不容易把他背出去后又变了脸。
啊，不好的回忆又浮现在眼前了。
就走神了这么一小会，我再低头一看就发现盘子里多了一堆菜，其中一块跟被吸血鬼咬了一样多了两个洞的土豆尤其显眼。三个人都盯着我：“快吃啊。”
“吃吃吃！这就吃！！”
啊～能考上D大真是太好了，无论是舍友、朋友还是老师们都这么体贴，我心里暖暖的。“你们都是为什么选择D大呀？”
“唔，有很多原因吧，主要还是D大资源最好，以后可以直接入队。”晏清分析了一番，“想加入地球自卫军并上前线的话，从D大直升是最快的。”
我点点头，我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拼命考的。“艾斯呢？”
“因为有趣啊！！”他突然变得十分亢奋，“这些虫族是从哪里来的，它们怎么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这片星系、又为什么在十年前突然发起攻击，十年来我们一直在忙于自卫，根本没来得及调查吧！”
“就算有调查结果，可能也会出于各种原因不对外公布真相，我要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看，它们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喝了一大口可乐，瞳孔都扩散了一圈，明显那些酒精还在干扰他的大脑，整个人透着一阵疯劲：“嗨，你们都见过真正的虫族吗？”
“……”
饭桌突然沉默下来，这跟导火索一样更刺激到他了。艾斯像密谋着什么大事一样用气音说：“不是隔着战机或坦克之类的，我是说面对面，你能看清楚它背壳上有多少尖刺那种。”
“这是禁止的吧，虫族能发出特殊的波干扰人的精神。”我的话还没说完，艾斯就凑了过来，跟我的鼻尖差几毫米就能碰上，我都能清晰地看见他瞳孔中自己变了形的倒影。“我见过哦，隔着一层防护罩，他们把它的复眼蒙上了，当时我就想——”
“这些东西到底是凭着繁衍和侵略的本能在攻击呢，还是有更高级的生命体在操控他们？为什么他们没有表现出和人类一样的思维，但又能成群结队、有计划性地攻击地球？这些年虫族研究学者一无所获，我们到底在和什么东西战斗？”
他似乎期待从我眼中看到一些别的东西，但我只是把水放到他面前：“你《进击的〇人》看多了。”
不要假装自己是埃尔文团长了！我也不是艾伦！
“哈……哈哈哈哈！！”他大笑出声。
“是有这样的人呢，觉得虫族有趣所以来入队。”晏清吃饭的节奏都没被打乱，“实践才能检验真理，去战场上才能最直观地观察吧。不过有一点我要提醒你。”
他的眼神像化不开的涩墨，浓郁深沉：“傲慢和好奇只在一线之间，在战场上可不要站错了边，不然丢的不仅是自己的命，还有战友的。”
“我当然知道。”艾斯摆摆手，“我也就这么说说！阿列克谢，你为什么来？不会就为了战斗爽吧。”
阿列克谢冷冷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将视线转向碗里的粒粒分明的米饭，“我跟人说好要考这里的。”
“啊？什么约定！和谁的？女生、男生？是不是那种罗曼蒂克的爱情宣言，我要把胜利献给你之类的！”
阿列克谢没回答，但他用眼神表示了自己对艾斯这些猜想的嫌弃。
“好了，这种事也不用问啦。”晏清给艾斯夹了一块青椒，眼神中带着警告。
艾斯确实没再追问阿列克谢了，因为他紧接着就转向了我：“那honey你呢？”
我拿出餐刀笑眯眯地把他给我的那块土豆切成两半。
“把侵略者赶出家园，怎么还需要理由呢？”我磨刀霍霍，“把虫族全部驱逐出去，一个不留！”
“你才是看多了《进击的〇人》吧……”
我啪嚓一下把他盘子里的土豆也剁碎了。
终于老实了的艾斯开始乖乖吃饭，最终我们四个非常给力地把所有菜一扫而光，将菜汤倒掉后洗碗消毒的工作就可以都交给机器了。
这时候其实已经快十点半了，艾斯把房屋介绍的pdf发到群里。别墅共有六间卧室，二楼四个、三楼两个，最终我们都选了二楼的。最令人惊喜的是每间卧室中都有独立卫浴，这真是太方便了。
他的管家也十分贴心，在每个屋里都准备了浴袍和换洗衣物，以及各种型号的手机充电器。
“烘干机在一层管家房，如果想洗贴身的衣服可以放进去，明天就能继续穿了。”我对此非常高兴，“那我先去洗澡啦，拜拜。”
“早点休息！明天早上七点餐厅集合，吃完饭后……”晏清看向艾斯，他立刻兴奋举手：“去开车！我已经预约好车道了！”
我对此也十分期待。
“那么，晚安啦。”我走到自己的房间，盥洗台上规整地摆着洗发水、护发素、洗面奶、沐浴液、剃须泡沫等等一堆瓶瓶罐罐，上面贴着简介的标签，带着一种冰冷的高级感。这里不像家，更像个高级宾馆。
可能这也算一种收集癖吧，收集房子和车什么的……
我不禁怀念起宿舍和职高的大澡堂，大家有说有笑地一起搓澡洗头多快乐啊。而这里只有我孤零零一个人，水哗啦啦地流下来，孤独感和水蒸气一起蔓延在这间小小的浴室中。
这份安静催人思考，艾斯的话仿佛又响在耳边。
「为什么要考D大？」
「打赢虫族后要面对什么，我们能从这场自卫战中获得什么呢？」
「向阳，别想太多。」是妈妈的声音。
吹风机的轰鸣把刚才的思考悉数推翻，我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镜子中的那个黑发女生也看着我，我们隔着飞舞的发丝注视着彼此，最后都向对方露出了笑容。
要胜利，要活下来。
至少知道现在的目标是这两个就够了。
终于将衣服也洗好后，我放松地躺在了床上，发现手机里多了几条消息。
【YQ】：别想太多，好好休息，有心事可以找我聊。
【哥最帅】：选一下明天的车！[图片][图片][图片]
我对着这两条信息忍不住笑起来，各回了一句，但后面那条画风却不一样。
【阿列克谢】：可以去下你房间吗？
我有些诧异，跟阿列克谢说没问题后，他几乎秒回自己马上到。下一刻敲门声就响起，快跟门框齐平的阿列克谢穿着睡衣站在那里。
均码的衣服他穿着真困难，我觉得胸前那几枚扣子已经快撑不住了。
“进来坐坐吧。”我正要去给他倒杯水，他却摇摇头，反而向我张开双臂。
“我想你需要一个拥抱。”他说。
走廊只留了一排小灯，阿列克谢半个身体都处在阴影中，但那双蔚蓝色的眼睛却温和而明亮，宛如夜间波光粼粼的溪流。
「别想太多」——这时候我倒把妈妈的话记得清楚，于是抱住了他。
“谢谢你，列尼亚。”我闭上眼睛，享受着这片柔软而坚实的胸膛。
许多人在虫族自卫战中失去家人，甚至患上了严重的心理创伤。大概在八年前就有人在网上发起了这项名为【我想你需要一个拥抱】的活动，然后火速风靡全球，至今已经成了和握手一样的世界通用行为。人们和认识的、不认识的同胞彼此拥抱，从熟悉或陌生的怀抱中获得人性的关怀和爱。人与人之间的种种距离在顷刻间被打破，如影随形的死亡催生出更多的情感需求。
有时候我忍不住就会去想，人也许天生就适合拥抱，不然为何要长出手臂可以收紧的关节、长出可以依偎的颈窝和胸膛、长出可以亲吻和思考的头颅。在这八年间我和无数人拥抱过，有时候是因为我自己刚失去认识的人，有时候是在援助时拥抱那些同样遭遇的人。
我听着阿列克谢沉稳有力的心跳，再次感受到生命这个抽象又具象的概念。
他把下巴搁在我的头顶，有点痒，是一份让人安心的重量。
那天晚上我睡的很好，梦里都有不少小熊在跳舞。感谢阿列克谢，谢门！
第二天的早饭也是晏清做的，他用平底锅摊了几张鸡蛋饼，在阿列克谢提出想蘸白糖和艾斯要加蕃茄酱后，他发誓自己再也不要给他们做饭了。
我用眼神威胁另外两个人，不做饭的人不许乱说话！
咸口鸡蛋饼才是正道啊！
“下次我来给你们做顿大餐。”艾斯身嫌体正直地把碗里的饼吃了个精光，然后就在门口期待地催所有人：“快点出发啦！我已经让人把车开到车道去了！”
好像要郊游的小学生啊——我们三个这么想到。
去的时候是我开车，在艾斯说这就是辆普通的代步车时我的表情狰狞了一秒钟。但很快我也不生气了，这样丝滑流畅的起步真令人身心舒畅，尤其是我们往出京城的方向开，路上根本没几辆车。现在已经这么爽了，都不敢想一会儿得有多快乐。
晏清坐在副驾驶哼着歌，没管后面两个人的死亡凝视。
“你选的成龙道啊。”晏清看着导航说道。
这条路我也知道，整个区要么是超长的直路，要么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十分适合新手练车或老手磨车。“真怀念，当年我的大货车驾驶资格证就是在这里考的。”
艾斯瞪大眼睛：“啊？你已经在这里开过了吗？唔……那一会儿我先开好了！”
献宝失败，艾斯有些忧伤，不过在他发现我非常喜欢他的改装车后，那条不存在的金毛尾巴又支棱起来：“Honey你等着我先磨一下这辆车～”
成龙道配置十分齐全，下方是车路，上方利用地势建了一座能直观全景的鸟瞰台，鸟瞰台里还有二十八台监控设备，涵盖所有直线和转弯路段。
由于是包场，工作人员贴心地给我们上了点心和饮料，我们就坐在这里看着他。
慢慢的我发现不对劲，阿列克谢也坐直身体。一直在用自带电脑工作的晏清抬起头：“怎么了？”
“他开得太直了。”我眉头紧皱，“刚才那个拐弯差点就要撞到路边。”
如果以他现在的车速撞上去，艾斯就能变成他早上想吃的蕃茄酱了。
“有问题的话他会用通讯联系我们吧。”阿列克谢问。
“如果他现在不能这么做呢？”一股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我直接从控制台向他的车发起联络，“艾斯？你还好吗？”
“……不太好。”他的声音断断续续的，“我的身体好像越来越僵硬，马上就动不了了。”
“他在开玩笑吗？！”晏清立刻放下电脑，“他现在的车速可是一百二十迈啊！”
艾斯：你确定要这么形容我吗honey，蕃茄酱？比起被人暗算这件事更令我痛心！
向阳：撒旦身上要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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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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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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