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后喻青便搬出了季家主宅，买了一套市中心的别墅同我住在一起。
因为我不喜欢同旁人相处，喻青便只留了两个从小照顾他的阿姨在身边。
喻青出事之后，我便如同游魂一般，万人不放眼里，万事不放心中，此刻回到家中，这才发现家中异状。
刘阿姨和王阿姨两人携手正站在大门口焦急地张望，身后有穿着家政公司服装的人抬着打包好的纸箱里里外外地进出。
看见我出现，两位阿姨赶紧迎了上来。
王阿姨神色焦急，指着身后刚要说些什么，便被一声问候打断了。
“李先生。”穿着一身黑西装的王博走到我跟前，冲我打了声招呼。
我认出他是季识衍身旁常常跟着的秘书，心里已经有点预感。
果不其然，王秘书对我出示了几份文件，并要求我签字。
我伸手接过文件查阅，翻了几页，认出这是早先喻青转到我名下的几处房产和车的产权证明。
我抬眼看他，王秘书掏出手机按了几下，对对话那头的人讲了几句之后便将手机递给了我。
我伸手接过，刚放到耳边，便听见了季识衍那阴恻恻的声音，“······李恩，你好大的胆子，连自己亡夫的葬礼都不出席······”
“······”
我实在不知道要回季识衍什么，因为我觉得他脑子有病。
不允许我看喻青一眼的是他，现在居然又来指责我不出席喻青葬礼。
没听季识衍讲完，我将对话挂断，将手机和手上的几份文件一起还给了王秘书，并告诉他，“我不签字，季识衍现在手眼通天，想必不用我签字也可以走完这些程序，转告季识衍，想做什么便做，我不在意。”
说完我转身便走。
王秘书和两位阿姨在背后喊了我几声，说了些什么，我统统当作没听见。
我身体已经到底极限，大脑不能够再处理信息，一进卧室我便扑倒在床上昏睡了过去。
然而这一觉也睡得并不安稳，我一直在做噩梦。
梦中我似乎在躲避什么人的追捕，一直在黑暗中奔跑。黑暗无边无际，身后的脚步声如影随形。我一直拼命奔跑，不知道跑了多久，终于，前方出现了一缕亮光。身后的脚步声不知何时消失了，就在我以为我已经甩开追捕，往发出亮光的地方走去时，身后突然出现一人，将我牢牢地锁在怀里。那缕亮光刷地消失，我再次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
从梦中挣扎着醒来，我这才发现出了一身的热汗，身上衣服已经湿透。
此时天已经全黑，卧室内的落地窗没拉，月光照进来，柔柔地铺在地板上。
懒怠开灯，我起身慢慢走出卧室。
楼下不知为何也没有开灯，我疑惑地喊了一声，“王姨？刘姨？”
黑漆漆空荡荡的屋子里回荡着我的声音。
没有人回应。
我这才想起，白天季识衍的秘书王博告诉过我两位阿姨已经被季识衍解雇了。
“······”
我对季识衍的行径颇感到无语。
走到厨房，我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冰水。
转身离开时，却被客厅沙发上坐着的人影吓了一大跳。
手中的水瓶滑落，发出一声轻响。
季识衍一只手搭在沙发的靠背上，一只手放在双腿叠起的膝盖上，正面朝着我的方向，一脸意味不明。
深知季识衍的难缠和蛮不讲理，我弯腰捡起掉落的水瓶，并不打算理会他。
回到二楼卧室必须要经过客厅，才能到达楼梯。
我经过客厅沙发时，季识衍出声了，“喂。”
我没有出声，默默加快脚步。
季识衍却从沙发上站起来，伸长一只手拽住我胳膊，“叫你呢，没听见？”
我胳膊被他拽住，试着挣扎了几下，钳住胳膊的那只大手却收得越来越紧。
我无奈停住脚步，转头问他，“你到底想做什么？”
见我停止挣扎，季识衍鼻子喷出一口气，手却仍然没有放开，“你对债主就这种语气？”
债主？
我抬眼瞪季识衍。
“干嘛这样看着我？跟我欺负你似的？”季识衍哼哼，似是逗弄小狗般拿食指蹭了蹭我脸颊。
我偏头避开，让他讲清楚债主是怎么回事。
季识衍双手抱臂，居高临下地俯视我，“你和我哥只是办了婚礼，没扯结婚证，并不算是他法定配偶。所以······”
他拖长了声音，“所以这两年你吃的喝的、穿的住的、一分一毫都要还给季家。”
岂有此理！
我简直怒发冲冠，正要出声反驳他。
他突然嘴角一勾，露出了个极其恶劣的笑容，“不然，我就只能去找你那可怜的养母索要你的债务了。”
我愣在原地，浑身发冷。
季识衍简直就是一个恶魔，继续增加筹码，“哦对了，这栋房子，”他抬起脚尖点了点地面，“这套房子现在也属于我了。而你——”
他顿了一下，像是想到什么好主意，眼睛亮起，“你可以继续留在这个屋子里。条件是——”
“用劳动来换取房租。”
我愣愣地，不明白他到底什么意思。
季识衍像是非常满意自己的突发奇想和大发慈悲，“你以后就是这个家的佣人了。”他宣告，不顾我的呆滞，像只孔雀一般，得意洋洋地翘着尾羽走了。
我站在原地，环视着这个曾经充满了我和喻青点点滴滴的房子，简直想要大哭一场。
我哭了大半夜，天快亮了才迷迷糊糊地睡着。
刚躺下没多久，季识衍就跑来疯狂敲我的门，“起来！还有没有当佣人的自觉了！”
我看了一眼手机，不到七点。
季识衍到底是什么品种的精神病！
我头痛欲裂，怨气横生，拿被子蒙住脑袋，试图隔绝外面咚咚响个不停的敲门声。
声音不知何时停了。
我侧躺在床上，将被子拉开一条缝，往外望去。
——季识衍的脸突然出现在我眼前。
我吓了一跳，弹坐起来，“你做什么！”
季识衍目露嫌弃地看了一眼我身上的棉质睡衣，“穿得这么老土，我哥居然也不嫌弃你？”
拢了拢衣襟，我满脸通红，“这是我的房间，滚出去！”
季识衍扬了扬手上钥匙，“搞清楚状况！现在我才是这个家的主人！”
我被他弄得语塞。
季识衍已经转身出去，“赶紧的！给我准备好早餐，我要去公司。”
想到他昨晚发给我的那个天价账单，我只能无奈起身。
我把煎好的吐司端上餐桌的时候，季识衍打着领带从楼上匆匆下来。
他看到桌上造型简单的吐司，目露嫌弃，“你就给我吃这个。”
“你可以选择不吃。”
季识衍哼了一声，随手拿起一个，几口吞下肚，随后，“拿毛巾过来，我要擦手。”
我看了他一眼，他正靠在餐桌前好整以暇地看着我。
看我没有动作，他吹了声口哨，催促道，“去啊，你是不是忘了你还欠着我钱？”
不想和这个疯子一般见识，我最终还是去拿了块湿毛巾递给他。
季识衍像是占了多大便宜，擦完手，吹着口哨出门了。
季识衍出门后，我收拾整理了一下这栋屋子。
我把我曾经从喻青那里得到过的礼物整理出来，收拾到了一起，并列了个清单。
这让我想起喻青同我曾经的温存，再想到自己如今这般处境，不可避免地感到心酸。
只是喻青不在，流泪又能给谁看呢。
我及时止住了要夺眶而出的眼泪，继续整理我现有的资产。
晚上等季识衍回来后，我便第一时间将我整理出来的清单递给他。
季识衍像是非常疲惫，身上的羽毛都没有往日鲜亮了。
将领带随意扔在沙发上，他一边松开衬衣顶上两个扣子，一边伸手接过。
“什么？”
等看清了纸张上的内容，季识衍眉毛扬起，嘴角扯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
他像是第一次认识我一般，一边轻声读出清单上的物品，一边上下扫视着我全身。
我立正站在他身前，垂下眼皮，盯着地毯的繁复花纹看。
伸出食指将纸张弹得啪啪响，季识衍感叹，“我哥对你还真是真爱啊，居然给你送了这么多东西。”
他咋舌，“那你那笔债务还得再往上加两个零才行。”
什么？
我急急抬头，反驳他，“这些都是我要还给你抵债的，而且这些东西很多我根本就没用过。”
季识衍躺着占了大半个沙发，他斜眼看我，“管你用没用过，二手的能跟一手的一样吗？”
我头晕目眩，此时季识衍在我眼里像是脑袋上突然长出来两个角。
脑袋长角的恶魔嘴里仍在叭叭，“······一看你就不懂，二手的奢侈品价格跟正价差了好多倍，我这已经算是对你网开一面了。”
欣赏够我大受打击表情，季识衍迈开长腿上楼。
临走前，他轻拍了拍我的肩膀，“明天我想吃你自己包的包子。”
他强调，“记住，你要亲自和面，调馅。还有，我要吃韭菜鸡蛋馅的。”
我盯着他的背影，第一次觉得有人如此面目可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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